男人有些气愤,扭头瞪着刘主任:“刘主任,你们这什么意思?咱们合同签了,钱也没少你们一分吧?你们这当我是贼啊!”
    刘主任赶紧否认:“陈哥,没这个意思,咱们章总就只是问问。”
    他又将章回拉到一边:“章总,空调生产线都拆了,这一直放在仓库里,时间长了生锈就沦为一堆废铜烂铁了,如今有人愿意出不错的价格买,已经不错了,你就别在这……不然万一他反悔了,咱们还得将东西都搬回去。”
    章回可没那么好糊弄,他拧眉看了刘主任几眼,问道:“这合同是什么时候签了?厂里同意了吗?”
    刘主任也有些不高兴了:“章总,这个事一直是我在负责,厂里的淘汰设备一直都是我在处理。你是对我有意见吗?”
    刘主任跟陈姓男人回避的态度,让章回越发觉得此事有猫腻。
    他直白地说:“这个事我不同意。出售生产线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得厂里投票做决定,言副厂长首肯才行。”
    听到这话,刘主任讥诮地笑了:“章总,这是已经被拆下来的生产线,淘汰掉的生产线,属于废旧品,难道以后每次卖废品还要厂里投票表决吗?”
    “别的我不管,但这两条生产线,不能运走。”章回坚持。
    男人听到这话不干了,扬起手里的合同:“啥意思?我们合同签了,钱也付了,车子都叫过来了,这货都快搬完了,结果你们说不卖了,耍我们啊?”
    刘主任赶紧说:“没这个意思,卖,咱们按合同办事。”
    男人哼了一声,没作声。
    章回瞥了两人一眼,直接叫保安:“拦住了,不许再将东西搬出去。”
    保安看了看他,又瞅瞅刘主任,颇为难。
    章回虽然是日方代表,可刘主任到底在厂里这么多年,都是领导,他们也很为难。
    刘主任冷冷地看着章回:“章总,你不让我们卖掉这两条废旧的生产线,怎么,是还要将生产线装回去,来年继续生产空调吗?如果你能够当着这么多职工的面,说清楚,生产线若是还要用,那我立马叫人将钱退给对方,让人把生产线都搬回厂子里,也请章总给咱们指个车间,我们好安装生产线。不然,我有理由怀疑章总你这是刻意针对我,不然卖两条废旧不用的生产线,章总为何要阻拦?”
    章回自然不可能答应。他们的目标是重点发展富友,雪藏飞雪,怎么可能将拆了生产线又装回去。
    “这是两码子事,刘主任不要混为一谈。”章回避重就轻地说。
    刘主任冷笑:“既然两条生产线不会装回去,也不会再用了,这么丢在仓库里,占地方不说,时间一长,生锈就报废了,现在卖出去,还能收回一些成本。我这都是为了厂里着想,哪怕言副厂长在这儿,我也这么说。大家都给我老刘评评理,这么多年,我在厂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章总无缘无故质疑我,总得给个说法吧。”
    对比起章回这个外来的人,显然是刘主任这样的老人,本地人更受职工支持。
    不少职工交头议论,就连保安也为难地看着章回,就是不动。
    使唤不动人,章回气得脸色铁青。
    助手见状,赶紧过去找了个台阶给章回:“章总,高桥先生还在等你,咱们该回去了。”
    章回一甩袖子,紧抿着,大步往厂里去了。
    见状,刘主任悄无声息地给了男人一个眼神,示意他快点,免得再节外生枝,这个姓章的可不好打发。
    男人会意,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快点,快点,下雨了,雨天路滑,都给快点,早点弄完早点上路。两点前搬完,每个人奖励五块钱,超过两点,没有奖励,小心点,别磕碰到了啊!”
    一听说有额外的奖金,搬运工人们更积极了,一个个跑得飞快,效率提高了一倍不止。
    而这边,章回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
    本来购买二手生产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奇怪的是刘主任和那个陈姓男人的态度,顾左右而言他,这份合同明显就是最近签订的,根本没经过厂里决议,不然他不可能不知道。
    琢磨了几秒,章回吩咐助手:“你去悄悄打听打听,其他领导干部知不知道这事。”
    到底是厂里其他人都同意了,只是没通知他们日方,还是刘主任一个人擅作主张。
    半个小时后,助手回来,汇报情况:“厂里其他领导干部也不知道这个事,应该是刘主任一手办的。”
    “我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章回气得拍桌子,两条旧生产线他是不在意的,他在意的刘主任的态度,而且也担心这些空调生产线流落出去后,会给他们富友以后带来麻烦。
    他们富友在日本也生产空调,有自己的空调品牌,等飞雪这个牌子黄了以后,厂里就会重拾富友牌空调,在大陆投产。所以现在将空调生产线便宜卖出去,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好事,搞不好又得制造一个敌人,他宁可这些生产线烂在仓库里,也不愿意卖了。
    只是,富友到底是外来的和尚,时日又短,言副厂长不在,他的话未必管用。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等他说服这些干部出去,估计生产线都拉走了。
    要想尽快制止这件事,还是得言副厂长出面。
    章回敲着桌子,对助手说:“联系一下言副厂长,向他说明情况。”
    助手一脸为难:“章总,言副厂长没有配大哥大,没法即时联系上他。”
    哪怕言副厂长是飞雪的实际控制人,一把手,工资福利待遇都比普通职工和干部好上许多,可厂里也是不会给他配一两万一台,入网费又要花几千元,每个月还有不菲话费的大哥大。按照言副厂长目前的工资,他也很难养得起这么一部电话。
    章回气得脸都绿了:“那就想其他办法,谁叫他去的奉河?总能找到人吧?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尽快联系上他。”
    助手连忙道:“是,我这就去。”
    ……
    言副厂长一下火车,就看到徐厂长带着司机秘书亲自过来迎接他,连忙假惺惺地说:“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劳烦徐厂长你亲自过来接我。”
    徐厂长乐呵呵地说:“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大家都兄弟单位,自家兄弟,言厂长,你还跟我客气啥,走,薛总、孙厂长,他们都在饭店里等着了,咱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
    言副厂长摆手:“徐厂长,你漏了个副字,我不像你,还没转正呢。”
    徐厂长摆脑袋:“这不是迟早的事吗?言厂长,你可太谦虚了,走吧,咱们上车聊。”
    “好。”言副厂长一脸笑容地跟着他上了车。
    他们俩其乐融融,饭店包间里的叶蔓心里却很不爽。
    明明是他们几个家电厂的事,萧舒阳凑什么热闹,还坐在她旁边。
    偌大的包间,薛总这个牵线人坐在主位,右手边坐着孙厂长,左手边空出来,是留给言副厂长的,叶蔓正好坐在他们斜对面。按理来说,萧舒阳应该跟他姐夫坐一块儿,结果他进门却直接坐到了叶蔓身边。
    薛总和孙厂长在聊天,叶蔓也不好直白地赶人。
    她转动着杯子,装作很忙碌的样子,借此不搭理萧舒阳。
    经过几次回避,萧舒阳已经清楚了叶蔓的态度,可他不但没打退堂鼓,反而越挫越勇,殷勤地拿着茶壶给叶蔓倒水,又找借口聊天:“叶总,你们最近大举进军通省啊,电视上都有你们的广告了。”
    被点名,叶蔓也不好不回话,只能简短地说:“嗯,萧总消息还真是灵通。”
    “昨晚看电视正巧看见了,你们电视广告做得不错啊。你们在通省有不少经销商了吧,怎么还招经销商啊?”萧舒阳询问道。
    叶蔓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萧总,这是我们老师傅家电的商业机密。”
    一句话把萧舒阳给堵死了。
    但要是那么容易就放弃,萧舒阳今天就不会来了。
    他好脾气地举起手告饶:“我就问问,不方便说,就不说,咱们聊点其他的。”
    斜对面的薛总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问孙厂长:“舒阳这是好事要近了。”
    孙厂长打起了哈哈:“年轻人的事随他们。”
    薛总又看了一眼叶蔓,笑道:“舒阳眼光倒是不错,你们这强强联合,把我们百货公司都要比下去了啊。”
    孙厂长摆手:“哪有,百货公司可是咱们省零售业的龙头,我们都还仰仗薛总照拂呢。”
    他倒想强强联合呢,但现在明显是萧舒阳剃头担子一头热,能不能成真的不好说。
    这边叶蔓实在有点烦萧舒阳的没话找话,索性站了起来:“我去一趟洗手间。”
    尿遁这个借口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挺管用的,萧舒阳怎么也不可能跟去女厕所。叶蔓上完厕所也没急着回包间,在外面吹了一会儿风,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回去。
    她一进门就发现,包间里格外热闹,抬头一看,原来是今天的重要人物,言副厂长来了。
    叶蔓眼睛沉了沉,秦厂长那边应该办好了吧。
    “叶总,你去哪儿了?就等你一个呢。”孙厂长看到叶蔓,大声招呼道,然后又对言副厂长介绍,“言厂长,这是老师傅家电的叶蔓叶总,你们还没见过吧。”
    言副厂长伸出手:“久仰大名。”
    叶蔓伸手跟他握了一下:“言厂长,你好,欢迎欢迎。”
    “哎呀,别客套了,坐吧,我让服务员上菜了,咱们边吃边聊,今天不醉不归。”徐厂长拍手,热情地说。
    叶蔓听了蹙眉,酒桌文化实在是让人厌烦,但身为一个生意人,又注定逃不开,好在她来之前喝了一盒牛奶垫垫胃,一会儿能少喝就少喝。
    徐厂长热情地招呼服务员上菜上酒。
    好家伙,包间里就七个人,还有一个是女同志,他们竟一口气点了五瓶茅台,可真能喝的,叶蔓坐在不起眼的位置,尽量吃菜,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孙厂长、薛总、徐厂长都是长袖善舞的人,尤其是徐厂长又有心讨好言副厂长,不断地跟言副厂长搭话,倒是没多少人注意到叶蔓。叶蔓也就随大流的时候喝了两杯,全程划水。
    两瓶茅台喝下去,酒意涌了上来,话匣子也跟着打开了。徐厂长搭着言副厂长的肩膀说:“言厂长,咱谁都不佩服,就佩服你们啊,飞雪的业绩一直是咱们家电行业里一枝独秀的,如今又有了富友,那可真是如虎添翼。老哥哥,你们倒是有饭吃了,也得跟咱们留口汤喝啊!”
    叶蔓看着徐厂长借着酒精的名头,低三下四的求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事关利益,又岂是他低头,溜须拍马就能成的?要这样就有用,那这么多厂子都不用倒闭了。
    言副厂长谦虚地说:“哪里,徐厂长言重了,我们飞雪在洗衣机这块还是后来者,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要向诸位前辈学习啊。”
    “不敢当,不敢当。”徐厂长摆手,苦涩地说,“洗衣机厂别在我手里倒闭破产,我就知足了。言副厂长,你可一定要拉咱们一把啊。”
    见徐厂长已经把话说开了,孙厂长放下酒杯道:“言副厂长,今天请你来,就是谈这个事的,咱们几方联合,将价格稳住,保住利润。不然咱们这么一直降价,全省的家电市场总量是不变的,最后吃亏的都是咱们。”
    言副厂长把玩着手里的白瓷酒杯,笑着说:“孙厂长,此话差矣,降价的可是你们,而不是咱们飞雪啊。要是诸位决定不降价了,我代表飞雪谢谢大家。”
    不降价,国产牌子怎么打得过洋品牌?到时候连现有的市场份额都守不住。
    孙厂长一噎,揉揉额头说:“言厂长,这样吧,咱们大家各退一步,你看如何?”
    言副厂长含笑看着他:“哦,怎么个退法?”
    孙厂长拿出全省地图,往上面一指:“言副厂长,这块归你们,这块归老师傅家电,这块归我和徐厂长。”
    言副厂长来了兴致,凑过去一看:“三分天下啊,孙厂长的意思是将全省划为三个地盘,咱们几家一人占一块?”
    叶蔓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提议,她离得比较远,看不到地图,但料想划分给老师傅家电的地盘肯定不怎么样。她也不吱声,她出席今天这场饭局的目的,就是拖住言副厂长,至于真达成什么协议,她是没指望的。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波云诡谲,飞雪强势,又怎么甘于只分得三分之一的市场,而且他们只做中高端,低端市场这块是老师傅把持,他们的价格是抢不走这块市场的。
    也就徐厂长和孙厂长处于最弱势,才能想出这么一个苟的办法,但也要看别人愿不愿意陪他们苟。
    “对,言副厂长,你看如何?”孙厂长笑问道。
    言副厂长看了一眼地图:“奉河划归给你和徐厂长了。”
    孙厂长笑道:“奉河离我跟徐厂长最近嘛,西边这一片,距离你们飞雪最近的划到飞雪,东边这块离老师傅家电最近,划给老师傅家电。”
    言副厂长闻言,抬起下巴问道:“叶厂长,你瞧瞧,对这个市场划分没意见吧?”
    叶蔓接过地图就明白言副厂长为何要询问她的意见了。
    孙厂长的如意算盘可打得真响,将奉河市及周边地区划拨给了他自己和徐厂长。
    表面上看起来,飞雪和老师傅划到的面积更大,更广阔。但稍微了解经济的都知道,绝大部分地区,省会城市的经济发展远远超过省内其他城市,其人口规模、工业产值一般也是省内最好的。可以说,一个奉河市的经济能抵好几个地级市。
    同样一个省,发达地区和不发达地区的消费水平、人口总量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就拿后世的广东省来说,珠三角是全国最发达的地区,可粤东粤西却还有许多贫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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