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生气了?”
    见贾蔷面色不大好的进来,凤姐儿丹凤眼微眯,上前笑问道。
    贾蔷看她一眼,没好气道:“甚么要紧的事?催催催催催!”
    凤姐儿闻言,心头一动,再看向一旁俏脸上仍有些微霞的黛玉,便猜到了八分,好笑道:“我道是怎么了,原来是……这不是兰儿回来了?你大婶婶念你的好,非要请你过来,她要大大的请一席东道来着。这样的好事,你二人不来?”
    黛玉听出深意来,啐了口道:“在后面园子里逛着呢,正看到一地得意处,就被催出来了,他岂能不恼?”
    凤姐儿闻言登时顾不上其他了,“哎哟”了声,差点没跳起来,激动道:“后面园子修好了?”
    此言一出,贾母等人都坐不住了。
    湘云、探春等几个性格活泼的更是跑了过来,拉着贾蔷、黛玉道:“园子修好了?”
    宝玉也蹦跶过来,笑道:“我原以为还要二月呢!”
    贾蔷斜眼看他,道:“我亲自带着亲兵去抬山石木料,凿山开河,能不快么?”
    贾母在上面嗔怪道:“又欺负宝玉!”
    贾蔷见宝玉面色悻悻,道:“贾环那混不吝的,还知道跟两天,用铁锹铲几下。你倒好,一听干活儿,面都不露。园子你少去!”
    宝玉臊的面红耳赤,眼见下不来台,黛玉悄悄扯了扯贾蔷的袖角,上面贾母也叫开了:“那几天我让他去庙里跪经去了,你只顾说他!”
    凤姐儿围魏救赵,将贾兰拉了过来,笑道:“喏喏喏!你也别整天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你瞧瞧这个如何?”
    贾兰上前,恭敬的与贾蔷见礼道:“贾兰给大兄请安!”
    贾蔷叫起后,上下打量了番,点点头,却问道:“看样子,老太太还有你娘她们对你都很满意,你自己以为如何?”
    贾兰道:“大兄,我还差的很远,便是在学里,也不是最好的一个,连前三都排不进去。”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你要一直有一颗上进不懈怠的心。只要有这样的恒心在,即便此时落后稍许,早早晚晚都能迎头赶上去。再者,修身做学问,原也不是竞比。至少,不是和旁人比。你明白我的意思?”
    贾兰闻言,愈发敬服道:“大兄,我明白了。只有先做好自己,才能如大兄一般,让旁人信服。以大兄的身份和功业,尚且舍得下脸面去做苦力,不被富贵名禄所束缚,才是真正的强大。”
    宝玉:“……”
    贾蔷闻言,简直感到惊艳,侧脸和黛玉对视一眼后,点头赞道:“你这点年纪,能看破这一点,殊为可贵!放假几天?”
    贾兰回道:“共放假十二日,过完中秋。”
    贾蔷点头道:“该顽的时候,也可放开心胸的去顽,多陪陪你母亲,她很想念你。”
    贾兰乖巧应下,又问贾蔷道:“大兄,可还有教诲?”
    贾蔷想了想,道:“送你一诗罢,望你常记心中,以为鞭策。”
    听闻贾蔷要作诗,别说贾兰,姊妹们一个个无不眼睛明亮,抱以期待,连宝玉都是如此。
    贾兰恭领,便听贾蔷诵曰: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
    “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
    “醉生梦死谁成器,拓马长枪定乾坤。”
    “挥军千里山河在,立名扬威传后人。”
    “……”
    宝玉闻言,差点没吐出来。
    这也叫诗句?
    不过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什么……
    姊妹们虽未觉得惊喜,却又认为理应如此。
    贾兰领受牢记后,就告退了。
    李纨只在一旁看着,神情激荡,心酸之余,又有无尽的感恩……
    贾兰走后,贾蔷也未再说宝玉甚么,他又不是宝玉的爹,之所以刺宝玉几句,是因为这孽畜连写女频小说都不能持之以恒。
    半年了,才写了不到三万字,倒有脸扯甚么巨著……
    贾母将黛玉叫上软榻坐着,笑问道:“园子修的还好?布政坊你家里也有一片小花园,比起那边如何?”
    黛玉笑道:“那如何能比?家里不过是几座亭轩,一泓浅水,一片花丛。这里有山有水,还有瀑布、溪流和湖泊。凡各色景色该有的,里面都有。有的地方,竟还需要摇舟相渡。”
    黛玉也是促狭的,将园子里景色说成这般,众人岂能还坐得住?
    山水倒也寻常,可瀑布?湖泊?摇舟相渡?!
    众人疯狂以目示贾蔷,却发现贾蔷无动于衷。
    还是凤姐儿伶俐,走到黛玉跟前,近乎半跪在地上,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哎哟,前面的男人是指望不上了,还得咱们侯夫人蔷大奶奶来做主!好奶奶,就让咱们去见识见识可好?”
    满堂哄笑声中,黛玉面红耳赤,星眸含着羞怒啐道:“该死的,再胡说仔细我撕烂你的嘴!”
    凤姐儿也不怕,拉着黛玉的手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洒,贾母都吃不住了,啐道:“瞧你这没见识的样子,还是当嫂子的呢!”
    凤姐儿高声笑道:“要是能常到有山有水有瀑布的地方逛一遭,这嫂子不当也罢!”
    众人愈发笑她,黛玉也顶不住这厚面皮的,拿眼悄悄去看贾蔷,贾蔷含笑,微微颔首。
    见此,黛玉同贾母道:“今儿日头正好,也不烈,又没甚风。若是老太太、姨妈和太太得闲,不如一同往里面去逛逛?”
    贾母见姊妹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模样,薛姨妈和王夫人都流露出些许向往神色,便拿眼去觑望向贾蔷,道:“我们可去得?”
    贾蔷淡淡笑道:“园子虽是我承建的,却也用了西府的地,再说,除了作省亲之用,本也是为了给老太太和家里姑姑姊妹们修个能顽乐的地儿,当然可去得。”
    贾母这才算满意,连忙让凤姐儿去准备,让人备好软轿,一行人热热闹闹的直往后园行去。
    ……
    却说凤姐儿、李纨、鸳鸯并贾蔷、黛玉、宝钗、湘云、三春等诸姊妹,奉着贾母、薛姨妈、王夫人一行至园门前,见正门五间,上面桶瓦泥鳅脊,那门栏窗槅,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又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不落富丽俗套,自是欢喜。
    贾母看过一圈后,大感满意,遂命开门。
    贾蔷亲自上前动手开门,甫一打开园门,便只见迎面一带翠嶂挡在前面!
    “哇!”
    “喔~~”
    “好家伙!!”
    诸姊妹喜欢的不得了,纷纷惊叹,薛姨妈亦道:“好山,好山!”
    贾母笑道:“非此一山,一进来园中所有之景悉入目中,则有何趣。”
    王夫人因满意此省亲之作,也赞道:“老太太说的极是,非胸中大有邱壑,焉想及此。”
    贾蔷、黛玉对视一笑,宝钗站在一旁,不忍见此,便往前一看,只见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
    此时湘云跳蹦向前,又回眸笑道:“我们必是从此小径游去,对不对啊?”
    贾蔷点了点头,道:“从此处进,游逛一圈,正好从会芳园出,到东府用晚饭。”
    旁人还没说甚么,李纨就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方才说好了,今儿原是我的东道!蔷儿,可不能和我抢!”
    贾蔷笑了笑,刚想说话,又听凤姐儿笑道:“蔷儿,你可别偏心,那是你大婶婶,我还比她小一些,怎到我请东道的时候,你不都拉去东府做东?”
    贾蔷气笑道:“你好意思和大婶婶比?”
    凤姐儿修眉竖起,道:“我为何就比不得?”
    旁人劝架,贾蔷道:“你在东府操持一场丧事,就把果酒营生占去了三成股,如今西府除了老太太几个,数你最有钱!”
    凤姐儿哪里肯认,连连叫屈道:“这桃园的桃儿还未下来呢,何曾见过果酒?也就你嘴馋,吃了几回,旁人毛都没见着,倒赖我最有钱?果真有人短了银子来寻我借,我到哪去给她们偷去不成?”
    见她扯着贾蔷的袖子不放,非要讨个公道,让她成为西府最有钱的,诸人险些笑倒在地,好一通笑后,贾母啐道:“你好和你大嫂子比?她寡妇失业的,连我都不忍心,你倒苛勒她!今儿既然是蔷哥儿要请,那就让他请一遭!他才是咱们家的大财主,银子赚的跟淌河水一样!”
    黛玉在一旁解释了句道:“挣的多些,花的也多。”
    说完就后悔了,果不其然,她这一开口,姊妹们一个个都要笑疯了!
    湘云最过分,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薛姨妈亦笑道:“看来是该过来当家了。”
    好在到底贾母心疼黛玉,没再多说甚么,由鸳鸯和凤姐儿搀扶着,上了那藤萝掩映间的羊肠小径。
    就要入石洞,忽抬头见山上有镜面白石一块,正是迎面留题处。
    贾母回头笑道:“我原想着差些甚么,看到此处方想起来。你们看,此处题以何名方妙?”
    众姊妹们叽叽喳喳,有说该题“叠翠”二字,也有说该提“锦嶂”的,又有说“赛香炉”的,又有说“小终南”的,种种名色,不止几十个。
    原来众姊妹心中早有定数,这原是贾蔷所建园子,或是贾蔷来提,或是黛玉来提,其他人如何能提?便只将些俗套的来敷衍。连宝玉也不过随口说了个,心思不在这上面,他在担忧贾蔷以后不让他来……
    贾母听了一笑,问起贾蔷来。
    贾蔷摇了摇头,用下巴比了比黛玉,道:“林妹妹算是我半个先生,由她来提罢。”
    黛玉闻言大羞,方才她和贾蔷已经将多数地处的名儿商议了遍,这会儿推她向前,分明又是在讨好她。
    黛玉心里甜如蜜,面上嗔了贾蔷一眼后,笑道:“不若,就将‘曲径通幽处’五个字题上罢。”这还是贾蔷方才说的。
    众姊妹听了,都赞道:“是极!林妹妹(姐姐)天分高,才情远,不似我们读腐了书的。”
    黛玉“大怒”,上前追赶,好一通笑闹后,众人才往石洞内走去……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比半年前瘦了许多,但精神看着较好。
    到了他这个年纪,又是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的,人瘦着,远比肥胖对龙体康健更有利。
    隆安帝也明显感觉到,自从遵从尹子瑜和四位宫中老供奉的建议,简化药膳,时常出去走走,尽量保证每日的睡眠后,身子骨比先前好了很多。
    良好的身子状况,也为他处理愈发棘手繁杂的朝政,打下了基础。
    他坐于御案后,看着短短半年,却像是老了十岁的荆朝云,道:“爱卿可是又有甚么棘手之事,拿不定主意?”
    其实隆安帝知道荆朝云近来为何处境愈发艰难,别说荆朝云,便是他这个九五至尊,都隐隐有些吃不开了。
    窦现自外省回京,执掌御史台,入军机为体仁阁大学士,新官上任后,连三天都未消停,就开始火力全开!
    窦现并非外省官员,他原便是京官,多在兰台做官,为人刚正,早在景初年间就曾数度上书,规劝帝王奢侈靡费之过。
    也就是景初帝仁和,不与他一般见识,换做当今的脾气,便是有八层皮都不够扒的。
    但也因此,入了当今天子的眼,打登基以来,数度提拔。
    若非当初一场太上皇驾临醉仙楼的风波,窦现等被隆安帝视若肱骨的重臣悉数被贬出京,御史大夫的位置,早为其所掌。
    窦现重回神京,登上相位后,第一个开刀祭旗的,就是御史台内的诸御史大夫。
    他原是言官出身,对这些科道言官甚么根底德性,再清楚不过。
    几乎一拿一个准,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在御史台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后,彻底拿住了这个重要位置。
    随后,从吏部起,到工部、兵部、刑部、礼部乃至林如海的户部,没放过六部中的一部。
    处处点燃战火,打的如同疯魔!
    而第一个被他斩落马的衣紫大员,居然是新投隆安帝的大理寺卿宋昼……
    为了此事,隆安帝整整上了三天的火,最终还是没拗过证据确凿的窦现。
    可怜宋昼,付出了莫大的代价,到底还是难逃国法。
    今日见荆朝云如此凝重的神情到来,隆安帝心中便是一沉,问其来由。
    果然不出其所料,荆朝云说出的话,让他登时头疼欲裂:“皇上,今日御史台十二位御史,齐齐上书,弹劾宁国府袭一等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贾蔷,仗势欺人,胡作非为,与民争利,与江湖帮派不清不楚,心怀叵测之志,当加以严惩!”
    ……
    ps:其实更喜欢写园子戏,各般人物的性格还原,感觉就像真的人在眼前一样。但有些对红楼不熟悉,对人物没甚么感观的书友,会觉得这他么在写啥,水深似大海。我尽量把握这个度罢,干巴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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