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荣郡王府。
    书房内,四爪蟒龙台上的灯烛,将屋内照的明耀。
    书房内陈设与寻常高门大体相同,不过处处细节多见雕龙刻凤。
    恪荣郡王李时身着坐龙白蟒,腰系碧玉红鞓带,坐在主位上,眉头微微皱起,道:“林如海如此不留情面,孤原以为,他也以为老三那边会更有希望。只是老三和贾蔷渐成水火不容之势,如此看来,又非如此。难不成,林如海和贾蔷,果真想扶老大?那就太可笑了些。”
    书房内除了李时外,还有两儒生,一老僧。
    一儒生缓缓道:“林如海于山东半分情面不留,或许未必是针对王爷,而是因为北孔留有血脉。”
    另一儒生颔首道:“这一节,是我等万万没想到的。衍圣公府之事,我等与慈恩大师反复推敲了多回,每一回都在那场大雨处败退。”
    李时闻言“哦”了声,奇道:“秋池先生莫非以为,这其中有甚么不对之处?”
    名唤秋池先生的文人摇头苦笑道:“白莲妖人起事,血屠山东最大最富的六大世家,聚集粮秣无数,继而就被林如海平定,从而解除了朝廷当头大难,也铸就了林如海仅次于韩半山不可动摇之次辅地位。最离奇的,还是孔家遗留血脉,实在是……古怪!”
    另一文士亦笑道:“此事没甚好说的,若无那场大雨,孔氏遗孤的身世或许还会有人存疑。有了那场大雨,算是天降定论,不需多言。但也正是如此,说明林如海对王爷,未必就存了轻蔑之心。”
    “阿弥陀佛!”
    慈恩老和尚诵了声佛号后,道:“秋池先生、理安先生说的都在理,王府长史一事,王爷实不必记挂在心。不仅此事不必记挂于心,往后,便是连大宝夺嫡之事,也不必记挂于心。”
    此言一出,李时顿时大惊,问道:“大师此言何意?”
    慈恩老和尚缓缓道:“在外人看来,王爷此时情形,与景初朝义项郡王何其相像?义项郡王和王爷,都以太上皇为师,处处学习乃至模仿。太上皇在时,王爷这般做,是因为王爷非皇后嫡出,既不占嫡亦不占长,所以寄希望能入太上皇眼中,隔代定太子!此计,也是万般无奈之举,死中求活。只可惜……”
    两位文士亦面色黯淡,秋池先生道:“皆是我等智短,辜负了王爷信任。”
    李时忙摆手道:“怪不得诸位,此为天意,徒之奈何?皇祖在世时,九华宫独孤与宁王可入,说明此计并非无用。只是未曾想到,皇祖突然驾崩。若非如此,立嫡之时,孤怕是要占极大先手。”
    慈恩老和尚沉声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时如此做,无可厚非,但也造成了眼下之困局。而眼下想要脱困,就不得不大转弯。”
    李时听明白了,道:“大师是说,向李晓学,沉下心来踏实为公?只是,跟他后面学,会不会太迟了?反而助长其势?”
    慈恩老和尚摇头道:“王爷放心,若恪怀郡王果真是沉下心来一门心思办公之人,怕是此刻宫里早就赐下明黄王袍,以别诸皇子了。恪怀郡王之前做的的确不错,不争不抢,兢兢业业在工部观政理政,不自大轻狂,指手画脚,反而帮着工部做了许多事。然自从与宁侯贾蔷交恶以来,败招迭出,也露出了真性情!老衲想来,必是让宫里大失所望!这对恪怀郡王是坏事,却也留给了王爷莫大的机会!”
    李时闻言眼睛明亮,只是又担忧道:“孤听宫里说,李晓在父皇跟前保证,再不因一个女人意气用事,他若是自此改了过来,岂不是……”
    一旁名唤理安先生的文士闻言笑了起来,道:“此事已经不是恪怀郡王想不意气用事,就能平息下去的事了。瞧瞧贾家那位,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恪怀郡王留啊。此时,恪怀郡王怕正在暴跳如雷。”
    秋池先生笑道:“在恪怀郡王看来,贾蔷与他有夺妻之恨。于贾蔷看来,这恪怀郡王居然还惦记着他的未婚夫人。那位贾蔷有皇上和皇后娘娘隆宠优待,论圣眷便是寻常宗室子弟都难及,心高气傲,怎会伏他?故而往后两边怕是不会停下纷争。此事对王爷来说,是好事。毕竟若是恪怀郡王上位,贾家绝无好下场。”
    李时迟疑道:“以孤王看来,贾蔷似还站在宝郡王一边……”
    秋池先生哈哈大笑道:“若如此,宝郡王请东道时,他为何不去?贾蔷和恪怀郡王在御门前发生冲突,还是王爷解的围。宝郡王此人……着实有趣。一把天胡的骨牌在手,他却乱将,将成这个局面……这也说明,天命在王爷!”
    慈恩大和尚缓缓道:“王爷还有一桩优势……”
    李时心情振奋,忙问道:“还有甚么优势?”
    慈恩大和尚微笑道:“皇上春秋鼎盛,王爷还有足够的时间,转变在圣心中的印象。也有足够的时间,重新布局!”
    李时闻言,缓缓点点头!
    从始至终,却没人提起李暄半个字。
    盖因此子,奇葩!
    ……
    恪和郡王府,后宅。
    中堂。
    李暄面色威严,以低音问道:“邱家怎么说?”
    邱氏美眸打量了李暄几眼,见其装腔作势的模样,心下好笑又无奈,道:“爷,邱家知道轻重了,明儿就将库中内藏,还有老太太、太太几个嫂子的嫁妆都一并收拢了,送去万宝楼。还托我多谢爷和贾蔷呢!”
    李暄摇头道:“谢贾蔷就足够了,不必谢爷。”
    邱氏震惊,以李暄个性,不该说谢他就够了,不必谢贾蔷么?
    李暄看出邱氏的错乱,淡淡解释道:“爷的女人,要懂得自立独立,不要事事都指着爷。那样的庸脂俗粉,只配得起凡夫俗子,焉能配得上爷这样的人中龙凤?”
    邱氏下巴差点吓掉,她心思急速飞转,忽地一道灵光闪现,问道:“爷,林相家的爱女,近来如何了?”
    李暄闻言,登时忍不住叹服道:“林如海那老家伙还真舍得,他那闺女五六岁时就让一个人带着奶娘丫鬟上京了。这倒也罢,如今竟还一个人下江南给她娘扫墓,都不用贾蔷陪。瞧把那球攮的得意的……”
    邱氏闻言,登时知道根子在哪了,她恨的咬牙,道:“王爷,贾蔷虽不亲自作陪,他必是要属下护送罢?”
    李暄道:“这不废话么?手下不护送,林如海的女儿还能自己划船去江南不成?”
    说罢觉得自己好风趣,哈哈哈大笑起来。
    邱氏心中冷笑,既然林家姑娘能使用下人,那日后她遇到难处,就不能去找贾蔷?
    李暄笑罢,却忽地反应过来,看着邱氏好笑道:“你若是觉得只指派得动贾蔷那小子,你只管去试试就是。连父皇指派他当官,他都百般不情愿,推三阻四。你若能指派的动……爷怕你到时候丢了夫人又赔兵。”
    邱氏:“……”
    ……
    宁府西院。
    贾蔷回到小院时,就看到平儿、香菱、晴雯都在,正陪着迎春、惜春说话。
    难得她二人来做客,还这样晚了。
    贾蔷奇道:“二姑姑、四姑姑怎来了?”
    迎春起身,未语俏脸先红,一张鹅蛋脸上,没有黛玉的灵韵,没有宝钗的端庄沉静,没有探春的神采飞扬,只有讷讷的温婉可亲。
    她笑道:“蔷哥儿,果真后日要一道下江南?”
    贾蔷倒吸一口凉气,道:“二姑姑,别人行礼都快打包好了,你这……”
    “呸!”
    迎春闻言羞恼,知道贾蔷在拿她取笑,啐了声后,俏脸更红了,迟疑道:“蔷哥儿,我……我不大想去,若是不去,可行?”
    贾蔷莫名道:“怎不想去?”
    迎春苦笑道:“我原不爱去外面逛……去桃园还行,离家近些,可是去江南,我心里慌的很,只怕回不来家……再者,姊妹们多有文才,去那江南千古风流地必是要吟诗作对的,我不擅长那些,更愿意在家待着读棋谱……”
    贾蔷闻言笑了起来,原来是个宅女啊。
    他想了想,道:“那也行,这过日子嘛,自然是怎么自在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来。若是不爱出门,出了门不仅觉得不受用,反而觉得受罪,那岂不是本末倒置?正好,宝妹妹也在家,你们也能作伴,并不寂寞。”
    迎春见他不怪罪,也不劝,心里大为高兴,道:“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原当你会不高兴呢。”
    贾蔷笑道:“我的一番心意,本是让你们过的快乐些,不是给你们添堵的。总之,怎么开心怎么来就是。”
    见迎春眉眼间都是笑意,温柔可亲,他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惜春道:“四姑姑也不愿去?那也留家里便是。”
    惜春差点没跳起来,道:“我怎不愿去?我是要去的!我还要画江南景色哩!”
    一旁平儿、香菱、晴雯都笑了起来。
    贾蔷逗趣道:“那你怎也来了?”
    惜春“威严”的“嗯”了声,反问道:“姑姑我不能回家么?”
    话虽如此,小手还是有些紧张的握起……
    贾蔷哈哈笑道:“是是,是我问错了。我的意思是,四姑姑回家后,原该去东路院你自己的院子才是。”
    惜春闻言登时绷不住了,笑起来道:“是二姐姐一个人不好意思来嘛!我带她来!”
    贾蔷呵呵一笑,又说了几句闲话后,二人就回惜春小院去住了。
    只是二人刚走没一会儿,却见凤姐儿又来这边,说是寻平儿说事。
    虽拉着平儿就往平儿院里行去,可晴雯还是在背后气的咬牙,悄悄啐了口!
    贾蔷见之,仰头望月,轻轻一叹道:“这如洗的月夜,这操劳的人生呐!何时是个头啊……”
    “呸!”
    ……
    ps:手机码字指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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