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小琉球。
    临海庄园内。
    东路院,上房。
    黛玉桃花云雾烟罗衫,面色淡然的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
    宝钗则穿一云雁细锦衣,下面是散花如意云烟裙站在对面桌旁,从一药箱内往外取了银针和些许简单药物。
    黛玉打量了她两眼,悄咪咪的撇了撇嘴。
    这身衣裳,显胖!
    床榻边,尹子瑜却是眉头微微蹙起的,在为床榻上的李纨诊脉。
    过了一刻钟后,方起身,于桌几上落笔书道:“忧惧过甚,肝火旺盛,夜不能寐,动了胎气。”
    黛玉、宝钗见之都唬了一跳,黛玉忙站起身来问道:“子瑜姐姐,大嫂子可要紧不要紧?”
    尹子瑜摇了摇头,落笔道:“针药倒是容易,只是心疾难医。”
    黛玉闻言,眼中浮过一抹恼火。
    尹子瑜见之笑书道:“也是难为你了,不过当家太太嘛,难免如此,要装大度,装贤惠。你果真是个心硬的也没关系,我撂开手再补一针,以后也就清净了。”
    黛玉、宝钗见了都大为无语……
    这位才是真的活的透彻,许是自幼经历的痛苦太过折磨人,又或许跟在尹后身边长大,受益匪浅。
    总之,尹子瑜感觉比她们成熟的太多。
    但又不是那种陈旧俗套的成熟,反而十分有趣。
    这话,自然是在调戏黛玉……
    黛玉小羞恼的冲她皱了皱鼻子,嗔了眼后,道:“姐姐还先施针罢,施针罢,我单独同她聊聊。都这个地步了,还觉着羞愧见人,又何必自欺欺人?再者,我们便是发作,也没有迁怒她的道理,回头寻蔷哥儿算账!”
    尹子瑜对这般“社会”的狠话却不接茬,轻轻一笑后,去床榻边手速飞快的施起针来。
    也不过盏茶功夫后,就招呼着宝钗一并离去了。
    黛玉这时终于明白,这个小子瑜甘愿让出宁国大妇的“算计”,甩手掌柜当的飞起!
    她心里埋怨了两句,走到床榻边,见李纨颤抖的睫毛,好笑道:“大嫂子,这些时日来你还不敢见人,难道不知道蔷哥儿早就同我们说过?这等事,他也不可能瞒我,所以你大可不必羞于见人。
    我打小进西府,你就带着我和姊妹们一道做针黹女红,读书写字,和至亲无二,这会儿还害臊?”
    这番绵里藏针的话,却让李纨俏脸都红的似要凝出血来,愈发不敢睁眼。
    黛玉小刺了一下后,却又轻声叹息一声道:“这次蔷哥儿回京,有十分的凶险。甚至……
    虽然我知他,子瑜姐姐也了解他,认为他断不会有事,可又如何能让人放心的下?
    毕竟,京里有那么多奸臣要害他。
    所以,你可不能再出差池了。
    多的话我也不好说,你只看凤丫头就是,生了个儿子恨不得满天下的嚷嚷,整天抱在平儿跟前炫耀,欺负平儿生了个闺女……
    你们俩的情况又有甚么分别?且就这样罢。
    果真有甚么委屈的,也先将孩子生下来后,回头寻他去算账再是。”
    ……
    沙滩上,海浪一叠又一叠的冲刷着岸边。
    椰树下,黛玉心情显然不是很好,坐在沙滩椅上,生着闷气。
    尹子瑜、宝钗从远处走来,刚坐下,却听黛玉取笑道:“你也是金枝玉叶,走路迈那么大的步子……”
    、
    子瑜洒然一笑不理,两人自那夜被贾蔷哄着共宿一晚后,关系愈发亲近了。
    往常客气倒是客气,却总是拘着性子来。
    那晚后,黛玉常会与她顽笑,而她呢,不想回应时就不搭理,不似从前那样,要大礼相对,累人。
    再者,家里人口愈多,人心各异,都要黛玉一个人掌着总,她也体谅。
    宝钗却啐道:“蔷哥儿不在了,你本性毕露,又成原来模样了,再不放人一点好。”
    黛玉会怕她?冷笑道:“怎又成蔷哥儿了?当着面不是叫蔷哥哥么……哎哟好姐姐,我说错话了,饶了我这遭罢!”
    眼见宝钗羞的一张脸涨红,前来寻她不是,黛玉果断伏低。
    宝钗自不会真的上手,只轻轻掐了掐黛玉的俏脸,没好气道:“都多少孩子的母亲了,还这样淘气!”
    尹子瑜脸带轻笑的在一旁落笔道:“许多孩子的母亲,也可以活的轻快些。都是凡夫俗子,本就生而不易,又何必刻意往苦里熬?”
    黛玉闻言却眉眼灵秀的赞(取)叹(笑)道:“也不知怎么活过来的,这般透彻,姐姐有大智慧。怎么这般聪明呢?”
    尹子瑜坐在藤椅上不搭理她,眺望不远处的大海,看几只海鸟盘旋,听着海浪声,眼眸中浮现一抹惬意,嘴角尽是浅笑。
    黛玉有样学样,也望起远方来。
    宝钗钦佩这两个“高人”,但更关心现实,小声问黛玉道:“大嫂子怎样了?可不敢出甚么事……”
    黛玉没好气道:“还能怎样?该说的都说了,让她只瞧着凤丫头就是。她心思那么重,有甚么委屈也等孩子生了后再说……也就这么着了,我还能求着她不成?”
    又见子瑜老神在在,春风不皱秋水波澜不惊的超然模样,她奇道:“你真就一点也不恼?”
    尹子瑜又莫名的眼神“告诉”黛玉:恼甚么?
    宝钗在一旁见之,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黛玉委屈的生气,尹子瑜执笔道:“寻常高门内宅里多因这些事撕扯,终不过‘家业相争’四个字。你不是俗人,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只是不忿这些破事糟心……不过劝你大可不必。他先前拿出一副舆图来,告诉说将来所指之地,皆为贾氏天下。土地辽阔,一个人断无法掌控。所以莫说儿子,连闺女都有一份。略去这个苦恼后,其他的,都是小节。你为当家主母,瞧哪个不爽利,随你怎么处置就是。”
    最后一句话,是顽笑,但也不是顽笑,就看黛玉怎么想。
    黛玉当然没好气白她一眼,随后左右看了看,周遭除了远远的有健妇嬷嬷跟着外,并无她人近前,就靠近子瑜小声问道:“我自不是因为争劳什子家业……只是你说蔷哥儿也是个混帐,咱们多时候拘束过他?怎么偏好偷摸这些身份不清不楚的……他偷摸宝丫头时,咱们说甚么了?”
    宝钗闻言,羞的几乎想在沙滩上寻一条地缝钻进去,却见尹子瑜落笔道:“原我也想不清,可那晚上瞧着他那样折腾你,连我也觉得很不同时,就大致明白了……”
    不等她写完,黛玉就慌了神,想赶紧将纸笔夺过来。
    这姐姐疯了,啥都敢写!
    宝钗却是得了意,伸手极快的抢在黛玉之前,取得了纸笺。
    黛玉“哎呀”了声,起身去抢,宝钗却惊笑着逃开,沿着沙滩往前跑去。
    纵是被海水浸湿了绣鞋也不在意……
    黛玉在后面追着,不过跑了稍许后,她忽地低头看了看沙滩上宝钗踩过的脚印,又看看自己脚下的,一行深,一行浅,忽地蹲了下去,肩头颤抖着笑了起来。
    宝丫头,再叫你贪嘴吃海鲜!
    ……
    三日后,养心殿。
    尹后坐于御座上,李暄另坐一位,诸顾命军机则于殿下分坐。
    独贾蔷站于殿中……
    尹后招其来,却未先说事,而是同韩彬等微笑道:“后宫原不该干政,太上皇龙体欠安时,让本宫暂执朱笔御批,也是太上皇口授,本宫笔录罢。如今皇上登基,偏他过去只是惫赖皇子,未入部堂观过政,诸事两眼一抹黑。你们这些顾命,又怕压不住他的贪顽性子,巴巴将本宫请出来。只是少不得,将来有人骂本宫一声牝鸡司晨。所以本宫将话说明白,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本宫出面看着皇上些,不让他耍性子闹脾气是可以。但正经朝廷大事,本宫一概不理。甚么时候你们觉着皇上是个好皇上了,最起码性子稳重了,就早早开口,本宫也可得清闲。”
    韩彬等苦笑摇头道:“娘娘言重了……”
    尹后却不难为他们,摆手笑道:“说正事罢。今年天灾还有人之祸不断,苍生罹难,无数百姓家破人亡。好在大燕国运长存,有诸贤臣齐心协力,助我大燕度过难关。其功,由皇上议定后颁下。不能说诸位已经位列宰辅,礼绝百僚,就有功不赏了。元辅、林相、御史大夫、李大人,皆于社稷有殊勋,为我大燕无双国士……快起罢,你们当得起这四个字。”
    叫起谢恩诸臣后,尹后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据钦天监所算,明岁庚子年,只怕灾情还会更重些。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咱们也别谋万世了,且谋好明年就好。先前本宫将贾蔷的话告诉了诸臣,你们觉着说的不透彻,那就将他叫来,你们当面说清楚。只一点,国事为重。”
    贾蔷笑呵呵道:“其实臣能说的,娘娘都说了。但说甚么,用处不大。不让他们亲手操持一番,他们不会死心的。凭甚么臣能办到的,他们会办不到?臣看不如这样,就让武英殿诸贤才先去办一办。办成了皆大欢喜,办不成……臣再接手就是。”
    还谈甚么?
    再谈无非是叫他让步,只是又怎么可能?
    尹后闻言,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后,微微一笑,同韩彬道:“元辅以为如何?”
    韩彬缓缓道:“那就,暂且如此罢。”
    这一步,武英殿着实没脸退。
    即便选择相忍为国,也要等试一试之后。
    ……
    ps:老妈终究还是水土不服,病倒了,心累……让她好好休息两天,更新可能不规律,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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