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川宁侯世子和寿山伯世子吗,都来了?
    怎地来的这么早呢?你们就不怕人笑话?”
    宁国府正门前,一身着玄色单衣的青少年,面带轻快之笑,看着对面牵马走来,同样打扮的两个少年,眼睛顿时一亮,嘿嘿一乐,语气戏谑道。
    两少年中,微白胖的一个,有些虎头虎脑的,见了这少年后,顿时咧嘴乐了起来,露出一嘴白牙,笑容赤诚,显得没甚心机,他高兴道:“雄……雄哥儿,你也来了?”
    另一少年面色冷峻,黝黑的肤色上没有半点笑容,他冷冷的看了眼对面的少年,道:“你锦乡侯世子不是比我们来的还早?”
    第一个少年许是早已习惯了这位的冷峻,一点都不在乎,肆意笑道:“嗨,别提了,大爷的,你道我愿意来这么早?
    还不是我爹?
    当年我祖宗没捞着世爵,只得了一乡侯。
    我爹呢,还不如我祖宗,比我也差远了,根骨太差。
    所以纵然强练了一辈子武,也没甚成就。
    也不知怎地,他就知道了宁国子在好汉庄说的话,回去后将小爷我一顿好骂,说怎能让王家那生意小子给抢了头筹呢,太没能耐了……
    这不,今儿天还没大亮,就巴巴的将我赶来了。
    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表现。
    对了,你说我算哪门子世子,又不是世爵,世个毛子啊?
    我爹就巴望着我,有朝一日能跟着这位荣国子孙、宁国传人,混一个世爵出来。
    不过……”
    听着这位巴拉巴拉个没完,冷峻少年目光如刀的看着他,冷淡道:“曹雄,你话太多了吧?”
    听这冷言冷语,那少年还是不在意,嘿嘿笑道:“宁泽辰,你说说,你怎么来了?川宁侯府的世子当的好好的,以你的武功,将来也不会差哪去……
    还有你,赵虎,你这寿山伯府的世子当的那么滋润,跑这来作甚?你扛的动石头吗?我刚可瞧了,嘿,那宁国子还真不含糊,给我们准备的石头有那么大,你扛的动不?
    我看的都有点怕,还真是黑了心肝……”
    “曹雄!”
    宁泽辰黑着一张脸,喝断了他的话:“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敢乱说?”
    赵虎见宁泽辰真发怒了,脸上真诚的笑容也敛了起来,有些慌张,他忙对曹雄道:“雄……雄哥儿,泽臣哥说的对,这……这里可不敢乱说话。”
    曹雄话出口其实就有些悔了,还庆幸幸好对面两人都是发小,若是周遭还有旁人听了去,说不得就有乌龟王八蛋拿着他的话头去告密邀功,这种事在衙内圈子里简直不要太多。
    不过被宁泽辰这般训斥,他也有点不舒服,抱怨道:“泽臣,我就说说而已,怕什么……”
    “那你进去说。”
    宁泽辰话锋犀利。
    曹雄却又笑了:“我他娘的又不是薛大傻子,我……”
    宁泽辰脸又黑三分:“曹雄,你是不是昨天的酒还没醒?薛家和贾家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你在这里说这种话!”
    曹雄闻言反而得意的乐了,眉开眼笑的小声道:“泽臣,虎头,你们怕还不知道吧?冯紫英和卫若兰那一伙子,也不知怎么打听出来,原来贾环根本都不待见薛大傻,还动手打过他。
    结果这一伙儿小白脸儿心里就不受用了,觉得被一大傻子给涮了,还请了他几次东道,赔着笑脸想让薛大傻子帮忙引见一下贾环,结果,嘎嘎!
    现在想起来就觉得窝火,所以他们决定给……”
    “吱呀!”
    曹雄悄悄话没说完,宁国府大门忽然缓缓打开,三人立刻屏住呼吸,站直而立,面色肃穆的站在侧边。
    宁国府大门打开后,只见一个身着细棉布衣的中年男子,面带和善的笑意,手持一把扫帚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青衣的奴仆小厮,两人一人提了一个水桶。
    “呼!”
    见来人不是贾环,曹雄悄悄的松了口气,他方才唬了一跳,以为贾环在门口听了他的话去呢。
    “咦?你们是……”
    那中年男子见到这么一大早,天才刚亮,就有几个公子站在门口候着,有些诧异的问道。
    “哦,这位门房大哥,来,拿着拿着……”
    曹雄见中年男子面带微笑,语气也丝毫没有什么公门贵府门子惯有的傲气,心里顿生好感,翻手从袖兜里拿出一锭银子,就要给门包儿。
    不过没等他走出两步,就被黑着脸的宁泽辰一把抓住后颈,给丢了回来。
    曹雄面露不解,还有些恼火,不过好在以他对宁泽辰的了解,知道他不会做无谓之事,只好压下性子,以观后续。
    却见从来都板着脸说话的宁泽辰,脸色忽然恭敬了许多,就像见他们几家的长辈一般,曹雄有些骇然。
    宁泽辰居然上前,对那“门房”微微一鞠躬,恭敬道:“不知前辈可是宁国子之母舅赵先生?”
    那“门房”在曹雄差点惊掉下巴的目光中,憨厚一笑,点点头道:“是……是,不是先生,我叫赵国基,是环哥儿的小舅。不知三位公子是……”
    曹雄闻言,心彻底凉了,眼泪都快下来了,一旁的赵虎悄悄的碰了碰他的胳膊,给了他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安抚他。
    宁泽辰恭声道:“赵先生好,不敢称公子,赵先生叫我宁泽辰就好,他是赵虎,这位是曹雄。方才曹雄并不知先生身份,失礼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赵国基虽然愚笨木讷,可做了这么些年的门房,迎来送往的贵人也不知有多少了。
    知道他的身份后,无不是这般与他说几句好话。
    起初时他还会诚惶诚恐,往后却也习惯了。
    贾环多次劝他,去做点什么都好,别在这里杵着了,别人难受他也难受。
    可赵国基第一次婉拒了贾环的意思,言他就喜欢做这事。
    轻松,简单,不费力,还能晒日头……
    贾环也只好放任不管,喜欢就去做吧,反正难受的是别人。
    赵国基听了宁泽辰的话后,笑呵呵道:“无事无事,这个不知者……不知者不罪。对了,你们是来找环哥儿的吧?我让人去叫他……”
    说着,就回头吩咐身后的一个小厮,让他进去通报。
    宁泽辰连忙拦道:“不用不用,赵先生不必惊动贾爵爷。是我等来的早了,再过一会儿,想必爵爷就会出来了。”
    赵国基笑道:“没这个理儿,哪有客人登门在外面候着的?”
    说罢,就打发小厮进去通报了。
    过了一会儿,那小厮又匆匆跑来,大喘气道:“三爷吩咐,请几位公子进去说话。”
    赵国基闻言,呵呵一乐,对宁泽辰三人道:“环哥儿叫你们进去,你们就进去说话吧,上门作客岂有不进门的理儿?若是说出去,环哥儿面上也不好看。
    小邓,你去引三位公子进去,我还要将这清扫一遍。”
    另一个小厮忙应下,躬身对宁泽辰道:“公子请。”
    宁泽辰闻言,犹豫了下。
    赵虎忽然站出来,一张白净的脸上挂着和赵国基有些像的无害笑容,道:“赵……赵叔,我帮你扫吧?我……我也姓赵。”
    赵国基闻言一喜,看着赵虎喜庆的脸,笑道:“你也姓赵,好啊!你是哪家的子弟?”
    赵虎老实道:“我……我是赵家子弟。”
    赵国基闻言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是赵家子弟……我问的是,你是哪家公侯伯府的子弟?虽然你们都穿着单衣,可我岂有看不出你们身上贵气的道理?”
    赵虎抓了抓后脑勺,道:“我是寿山伯府的子弟,我爹是寿山伯府先袭一等男赵廷。”
    赵国基闻言笑了笑,又看向宁泽辰。
    宁泽辰道:“我是川宁侯府世子,我爹是川宁侯府先袭二等子宁至。”
    最后曹雄干巴巴笑道:“我是金乡侯府的,不过不是世爵儿,我爹现在是兵部库部司主事。”
    赵国基呵呵笑道:“我没看错吧?都是名门子弟。
    哪里能让你们动手,快进去吧,环哥儿脾气急,最不耐等人,进去的迟了,他可要恼人。”
    三人闻言,便不好再耽搁了,一起执晚辈礼对赵国基施了一礼后,便跟着小厮小邓从侧门进去了。
    很奇怪,小邓没有将三人引向前厅或书房,甚至还不是客房。
    而是将三人引向了……牲畜圈?
    三人的脸色隐隐有些不大好了。
    那小厮见之却也不解释,只是面带笑意,继续往前引。
    绕过几堆草垛,来到一片宽绰地上,宁泽辰三人瞬间傻眼儿了。
    只见开阔地上,支着一个大大的灶台,灶台地下四周用石头垒的,不至于让灶台内的火苗飞出。
    而灶台上支着一口大大的黑锅。
    粗糙的黑锅里雾气翻腾,飘出的香味儿却让几个侯伯公子狠狠的吞咽了口口水。
    这香气太浓郁了,好像是……东来顺儿的高汤香气。
    太奢侈了……
    更夸张的是,黑锅周遭,没有章法的坐着几个单衣青少年,或坐在石头上,或坐在木墩儿上,有的甚至干脆坐在地上。
    每人手里都抱着一根大骨棒,卖力的啃吃着,一个个连骨头渣都不吐……
    每人身边还有一个粗瓷大海碗,碗里面盛着满满的肉汤。
    时不时有人仰头灌一大口,啧啊!
    贾环抬眼看了眼到来的三人,没有说话,只用手指了指灶台上的锅,而后又埋头大吃。
    宁泽辰三人互相看了眼后,一咬牙,也都上前,一人从锅里捞出一根带肉的大骨棒,又用汤勺舀了一大海碗肉汤,坐地上大嚼大喝起来。
    贾环等人间或抬头看一眼,弯一弯嘴角,又低头继续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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