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他是你的人,今天你要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本王绝不罢休!”
    本来气势已经极弱的赢时,在看到赢历到来后,心中生出无数复杂难言的感受,将之前的想法冲的一干二净。
    尤其是在看到赢历身上那身杏黄色龙袍时,心中的酸楚和嫉恨,快要将他煎熬成魔。
    不等贾环答话,赢时便指着赢历,叫喊道。
    赢历听到赢时的话后,面色一沉,看向贾环,声音清寒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贾环心里一叹,看了眼怒气勃发,眼睛都烧的赤红的赢时,知道今日是问不出因果了。
    他抬眼看着马上的赢历,声音沉稳平静道:“今日臣和傅安产生了点冲突,在我们解决时,武直郡王身旁的阉庶,以弓箭暗袭,使得张川受创。所以,臣替他讨一个公道。”
    赢历闻言,眉头紧皱,看向人群后头的傅安,细眸眯起,道:“傅安,你为何冲撞贾环?”
    傅安闻言,眼神莫名的看了眼赢历,然后摇头道:“非是臣等不知尊卑,是牛奔不分青红皂白,先冲过来打人的。”
    赢历又看向顶着一个猪头的牛奔,眉头轻皱,又看了眼傅安,眼神见责。
    傅安垂头不语……
    牛奔对赢历道:“殿下,臣又不是乡下来的大脑壳子,脑子又没病,无缘无故怎会打人?
    是李芳那孙子,嘴巴不干不净的在骂环哥儿,臣实在听不过去了,才上前找他单挑。
    可谁知这起子王八贼羔子不讲规矩,竟然招呼亲兵围殴臣。
    殿下,他们有一百多个亲兵啊,您瞧瞧,把臣打成什么了?
    所以环哥儿才来帮臣给他们讲道理……”
    赢历闻言,嘴角抽了抽,又打量了番牛奔的脸后,目光如刀的看向了李芳。
    李芳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低声道:“殿下,是……是宁国侯,逼迫我姑丈休妻,我姑姑被赶回家后,就绝食了……”语气悲凉愤怒。
    赢历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贾环,眼神中有一种让贾环不解的深幽。
    贾环道:“非臣之事,李氏诋侮圣躬,犯口舌不敬之罪。”
    “老四,你就是这么断案的?判来判去,倒成了我们的不对了?”
    赢时将身上沾染了钟太监血渍的蟒袍脱下,狠狠甩在地上,怒视着赢历道。
    他的愤怒,倒不是只因为公道渐失,更多的,是他看到赢历甫一出面,各方人马就自动矮了一头,老实答话的威风。
    在他看来,这份气派体面,本该是他的才对,却被人无耻的给偷了去!
    再想起与那人近来的谈话,赢时之前产生的动摇瞬间消失,再次坚定起来!
    而面对赢时的发难,赢历也有些头疼。
    不管怎么说,赢时都是赢历的兄王,在名分上天生压他一头。
    而且,在宗室王公中,众人表面上虽然不说,可心里同情这位“陛下长子”的人却大有人在。
    暗地里汹涌的“民意”,有时让赢历都颇感棘手……
    连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是他?
    还有一层就是:他若是连宗族都安抚不平,又何以安抚天下?
    这似乎也是太上皇对他的一个考验……
    只是,作为太上皇亲立的皇太孙,而不是太子,连隆正帝都动摇不得他的位置,骄傲自负如赢历,又怎会轻易让人摆布他的意志?
    这件事,明显错在傅安和李芳,或者说,错在赢时……
    众目睽睽之下,以赢历的智慧,他又怎会做出不公道的评断,丧失人心……
    眼神淡淡的看了眼让他有些束手束脚的赢时,又看了眼面色淡然神情恭敬的贾环,赢历定了定目光,沉声开口道:“这件事,错在……”
    “哒,哒哒……”
    就在赢历开口“断官司”时,忽然,营地门口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转头看去,眼眸均是微微一缩。
    那一片金黄色的王袍啊……
    好大的阵势!
    大秦官服制度,仿照前朝。
    皇帝为明黄服饰,太子为杏黄,而亲王、郡王、及世子,均为金黄。
    因此,这浩荡的一群人,至少也是一个郡王世子……
    相比于前朝臃肿庞大的藩王体系,大秦的王爵可以说少的可怜。
    太祖高皇帝赢志,出身坎坷,生而智障……
    若非皇叔荆王照顾,怕早被家族中人欺凌而死。
    一朝顿悟,成就江山伟业后,赢姓皇族中,唯有一个荆王得封王爵。
    高祖皇帝倒是生了六个皇子,只是由于常年征战在外,疏于管教,只有三子,也就是当今太上皇成器。
    其余皇子,志大才疏,暴虐非常,嬉戏荒唐。
    高皇帝突然驾崩,太上皇仓促登基后,因为非嫡非长,因此备受欺压,甚至皇位不稳。
    后借荣宁二公之手,御宇澄清,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两个皇兄,一个皇弟,还有数位他登基时加恩册封的“叔王”“伯王”,全部圈禁的圈禁,赐死的赐死……
    所以,太上皇同辈中人,只留下了两个皇弟王爵。
    既孝康亲王府及孝简亲王府。
    到了第三代,太上皇的子嗣众多,共二十四子……
    贾环曾怀疑,这就是太上皇时至今日,才堪堪开始突破武宗的原因。
    生孩子生的有些丧心病狂……
    然而,这二十四子中,序齿的,只有区区九位。
    太上皇早年征战四方,每年回来播几次种,然后放任这些女子在宫中生产。
    论起阴.私歹毒,世间还有出后宫之右者的吗?
    能存下来九位,已属万幸……
    而活到现在的,更是只有六位。
    除却隆正帝外,还有七皇子忠承亲王,九皇子忠郡王,十皇子忠义郡王,十三皇子……镇国将军,以及十四皇子,忠顺亲王。
    加上早早战死的大皇子武直郡王,也就是赢时如今承嗣的爵位,还有病故多年的三皇子忠礼郡王。
    对了,还有废太子留下来的郑亲王爵……
    满大秦拢共就这么十个王府。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就这十个王爵,还并非世袭罔替的铁网帽子王,除却特旨加恩外,都是要代代递减的。
    可以说,在防备国朝重蹈前朝宗室藩属毒瘤之害上,颇见功力。
    但是事情又分两面,数量少了,含金量就自然升高了。
    物以稀为贵,人亦是如此。
    对于这些宗室,朝野上下均礼遇有佳。
    因为数量太少之故,平日里,出现一位,在民众眼里,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而此刻,除却被圈禁的郑亲王外,竟悉数至此……
    这种阵容,别说其他人,就连赢历的面色都凝重了下,而后满面微笑的看向来人……
    这群龙子龙孙,看起来是以荆王世子为中心。
    因为这些人中,唯有荆王世子赢皓,注定将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地位尊崇。
    而其他世子能否继承王爵,还要看他们日后能否建功,以及未来皇帝是否愿意加恩……
    赢皓等人在距离赢历十数步外翻身下马,以示对储君的敬意。
    而后徒步走来,距离三五步外时,躬身作揖行礼。
    赢历忙满脸含笑劝止道:“诸位王兄王弟,都是自家骨肉,何须如此客气?”
    但赢皓等人到底还是行了一揖之礼,平身后,赢皓看着赢历温雅笑道:“纵然太孙殿下仁诚友爱,我等却不敢忘却国礼纲常,此乃吾等本分之事。”
    赢历闻言,脸上笑容愈发亲近,执其手亲切道:“王兄,太过生分了!”
    “哪里……”
    两人相视一笑……
    “哼!”
    如此和谐友爱的气氛,却被一“屎壳郎”给破坏了。
    面色苍白的赢朗如今虽然已经被废黜了世子之位,可是由于皇太后始终关心垂爱,时常赏赐下来各种好处给他,因此,他此刻竟依旧身着一身金黄蟒龙袍招摇过市……
    当初仗着皇太后的宠爱,他就没怕过赢历。
    如今破罐子破摔,就更不怕了。
    此刻见到这两人腻乎在一起,赢朗止不住的泛酸,冷哼一声。
    不过,却没人关注他这声酸气。
    除了因为众人早已不将这个废物放在心上外,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身上沾染着血渍,一脸愤恨的赢时。
    “王兄,出了何事?”
    “王兄,你怎般这等模样……”
    “王弟,何人辱你至此?”
    七八个龙子龙孙围上前去,七嘴八舌的关心问道。
    他们大都是儒家礼法中,嫡长子承爵制度的死忠拥泵……
    这一幕,让冷眼旁观的赢历,眼角微微抽动。
    不过,毕竟城府极深,他随即又恢复笑容,对赢皓道:“王兄,你们来的正好。孤正有一难事想寻人请教……”
    说着,就将贾环与赢时和傅安两伙人发生的冲突简单的说了番。
    而另一边,赢时也在跟身边的一群王兄王弟们控诉着贾环令人发指的欺凌行为,以及某人的袒护和不作为倾向……
    一时间,竟有些群情激荡,很有几人,看向贾环的眼神极其不善,目光凌厉……
    贾环身后,不少人都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这些宗室王公子弟,虽然很少参政,但却绝不是没有影响力。
    而他们最大的影响力,就是对宫中皇太后的影响。
    以及,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代表着整个赢秦皇族的体面。
    若是他们闹腾起来,纵然是贾环,怕也难吃得消……
    然而贾环,却只是面色淡淡的站在那里。
    一旁处,与赢历并肩而立的赢皓,一双细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莫测,似有奚笑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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