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孩儿恭喜父亲,终得偿所愿!”
    蓝田大营帅帐,待叶道星与一干都指挥使并都虞侯、营指挥使将校武官见过面,吩咐一切照旧后,叶楚进账,面色大喜,跪地恭贺道。
    叶道星一如这个时代的严父一般,只是淡淡“嗯”了声,而后问道:“你为西宫守将,怎敢轻离?”
    叶楚笑道:“父亲,是陛下遣朱主事告诉儿子,言道父亲初离宫中,怕父亲心中不自在,便让儿子来陪陪父亲。”
    叶道星闻言,面色微微动容,道:“陛下隆恩。”
    叶楚笑道:“谁说不是呢?都说陛下刻薄寡恩,可依儿子来看,陛下待父亲,却比贾环小儿还好!
    牛继宗还想夺了父亲那五千重甲铁骑,竟又被陛下送给了父亲!”
    叶道星面上闪过一抹自得之色,不过,他却没露出什么骄狂的口气,淡淡道:“愈是如此,叶家当愈发谨慎才是。
    毕竟,如今军中依旧是荣国一脉一家独大……
    为父若想不做第二个方南天,只有比他更当心。
    若是被他们抓到了把柄,陛下能护为父一次,难护为父二次,你当谨记。”
    叶楚先恭声一应后,笑道:“父亲,陛下扶持父亲,其实与当初太上皇扶持方南天一般。只可惜,方南天中了陛下和贾环的奸计,被坑的生死不知。
    如若不然……
    由此可见,日后陛下定然会大力支持父亲,以平衡荣国系在军中的势力。”
    叶道星在听闻“太上皇”三字时,顿时垂下眼帘来,待叶楚说罢后,他沉声道:“你堂兄叶城和敏儿大概就要到了,你去迎一迎吧。”
    叶楚闻言,先是面色一喜,随即又有些纠结,语气埋怨道:“敏儿堂妹来也就罢了,可父亲怎么将叶城堂兄也接来?
    他那个性子,还不整天在都中惹是生非?父亲才说过叶家要谨慎些,可堂兄在晋阳就跟高衙内似得……”
    叶道星闻言脸色沉了下来,喝道:“你大伯早丧,大伯娘年前又跟着去了,只留下叶城和敏儿一双兄妹,莫非你要看着他们在晋阳孤苦而活吗?
    叶家到你这辈,就你们堂兄弟二人,汝不知相亲耶?
    混账东西!
    叶城缺少父教,方才会顽闹些,待接他来后,为父亲自将他带到身边教养,他自不比你差。
    还不快去!”
    叶楚闻言,嘴角抽了抽,一应之后,转身带着亲兵朝渭河码头赶去。
    ……
    “人生!”
    “人生!”
    “荣耀!”
    “荣耀!”
    “责任!”
    “责任!”
    都中百姓今儿真真看了场奇景儿。
    堂堂超品宁国侯,那般尊贵的贵人,听说能和皇帝老子在御书房喝酒吹牛的主儿。
    竟然一点不顾体面,将月白长衫的下摆别在腰间,露出两条大长腿来。
    还撸起两条袖子,露出两条胳膊来。
    然后带着一群五城兵马司的粗坯们,在长安街上跑道儿……
    一边跑,一边还学卖菜磨剪刀的手艺人一样,高喊着号子,真真有趣!
    好长一队人马,看起来足有一千人。
    有一个算一个,前头的侯爷喊一声,他们就跟着喊一声。
    别人跑步是越跑越累,这群人却好似打了鸡血一般,越跑越精神。
    每跟着那少年侯爷喊一声,这些人的脸色就激动一分!
    就这般,穿街过巷,一路跑向金光门,出了神京城。
    街道两边偶尔也有人,认出队伍里的熟人。
    无不惊诧,这才短短几天没见?
    以前烂糊的跟稀泥一样,糊不上墙的东西,整日里就想坑蒙点大钱,去半掩门里找表子乐呵乐呵,这转眼间,一脸的精气神!
    看看那跑步喊号子时都不肯低下的下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娘的大将军呢!
    谁能想到,只是五城兵马司的一个臭丘八?
    真真是奇了,嘿!
    ……
    渭水码头。
    两艘客船同时靠岸,搭起了船板。
    只是一艘平常,一艘却华贵非常。
    或因皆有女眷之故,因此,两边各先有几顶轿子,从船上抬了下来备着。
    同样,也是一边只是寻常的绿呢小轿,一边却是极为华美的簪八宝名轿。
    未几,客船上的客人开始下船。
    一边,自然是豪奴先下,为主子铺路。
    即使只是豪奴,身上却依旧锦衣华服,看起来,竟比另一边下船的客人还要体面。
    而待到这边的男主人下船时,另一边,却是女客已经开始下船了。
    普通人家,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
    不能像对面那艘船上的富贵人家那么讲究,待男主下船后,船上的婆子就要拉起帷帐,遮住外人的视线,然后再请贵小姐下船。
    普通人家,最多也只能用白纱遮住面,稍微拦一下就是。
    于是,当这边豪船上,一名衣着华贵,极其魁梧,面容桀骜的少年走下船时,只因江风吹过,一个不经意的转头,眼睛却陡然圆睁,怔在了那里……
    他竟不知,这世间竟还有这等标志的美人!
    他娘曾逼他读书背诗,那些破烂货他看了就烦,唯独最爱一首诗,背了千百遍也不腻,诗曰: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他原以为,诗是好诗,那样美好,但却并不真实。
    他玩儿过的女人成百上千,姿色甚佳的不计其数。
    可他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直到今日……
    看着那道曼妙的身姿,看着江风拂开面纱,露出那惊鸿一瞥的容颜。
    叶城,只一瞬间,就觉得心都酥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抬起脚,朝对面大步走了去!
    老子看上的,就是老子的!
    ……
    王世清,破落贵族之后,算是大秦勋贵圈子里的一个另类,一个让人瞧不起的另类。
    最为宁泽辰等人所鄙夷。
    因为,他顶着一个武勋头衔,却整日里做着商人的勾当。
    他这种情况,和贾环不同。
    贾环当初虽然也做商事,但他是为了筹措从武之资。
    身为荣国亲孙,为了习武,被打发到城郊破落庄子上,靠卖水泥筹措银财习武。
    这等事,只想想就让人感动,也让无数荣国旧部汗颜,纷纷解囊相助。
    贾环自强之行,为人所敬。
    然而王世清,却恰恰相反,他拼死练成二品武道,又花大银子买通宗人府,混了个二等男的爵位。
    然后,就开始大做生意……
    结果此举却让勋贵圈子所不喜排斥,连带影响到了他的生意。
    而后他又动脑筋,最后竟投身到了宁国侯贾环的麾下,成了商道管家。
    如此一来,看在贾家的颜面上,倒没人再说他什么了。
    以往看不惯他的人,也开始重新和他府上来往了。
    只是,在见多了金戈铁马,生死一线的大场面后,曾经极度渴望被勋贵接受,然后好做买卖大发横财的王世清,对这些反而看的很淡了。
    他本就务实之人,虚名于他,不过浮云。
    宁侯说,他如今所做之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必回为后人所记。
    王世清其实不大懂这些,也不是很在乎。
    但只要他是在跟着宁侯一起做事就好了,他自十二岁起就开始看人脸色,揣摩人性,他自信没看错,宁侯,一定是能做大事的人。
    跟着他,没错。
    今日,又一批西北的羊毛运到了。
    王世清亲自带人前来接货,然后再用贾家的车马行,送入城南庄子,储存在大仓库里。
    在那里,这些羊毛,将会变成一种名叫呢子的布。
    王世清不知道宁侯要如何用这些呢子,他只要做好本分事就好。
    然而就在这时,码头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厉喝声。
    原本,他最不喜多管闲事。
    这世上的不平事太多太多,他身上也发生了太多太多。
    何曾有人管过?
    靠人不如靠己,谁也不能救谁一辈子。
    在西北磨砺了半年多后,王世清的心也愈发坚韧如铁石。
    可是,就在他置若罔闻时,一道声音传到他耳中,却令他面色大变……
    “我们是荣国贾家的亲眷,你想干什么……救命啊!”
    ……
    渭河码头上,两边人马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一个身着华服,面容狰狞桀骜的少年,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身上的华服破了,脸上也多了几道清淤,然而却暴跳如雷的指着对面之人,咆哮道:“楚哥儿,杀,给我杀了那群泥腿子!
    他娘的,敢打老子!楚哥儿,给我杀了他们!”
    叶楚带着数十亲兵,面色凝重的看着对面的王世清,沉声道:“阁下出手太重了吧?”
    王世清先看了眼插在肩头的箭支,连面色都没变,看着对面的叶楚道:“重?这竖子敢骚扰宁侯亲眷,他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重的。”
    “你……”
    叶楚闻言面色大变,看向一旁的叶城。
    那叶城也知道对面的人似乎有些身份,却一点不在乎,怒声道:“什么狗屁宁侯?我二叔乃是御林军大统领,国朝一等彰武侯!我会怕个狗屁宁侯?
    再说,小爷我何曾骚扰过美人?
    我只是想问清楚她的芳名,好托二叔去上门提亲!”
    “放肆!”
    听叶城口出此等大言,王世清面色一变,厉喝一声,道:“今日不将你拿下,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宁侯!”
    叶楚皱眉道:“阁下口气太过了吧?我堂兄不过是起了君子好逑之思,询问一下,虽然有些唐突,何至于被你带人殴打?你还要拿人,你凭什么?”
    说罢,骑在马上的叶楚,还越过众人,朝对面的女眷群看去。
    只见数个少女挤在一起,瑟瑟发抖,时有哭泣声传来。
    他眉头皱了皱,又瞥了眼自己的堂兄,只觉得丢人……
    “叶楚,老子也不去你家了,太麻烦……
    就直接跟你问了,请教,你娘的闺名叫甚?”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人群后传来。
    王世清闻言,面色大喜。
    而叶楚,却骤然变了脸色……
    ……
    ps:争取第三更,十一点前木有就木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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