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宫人低眉垂眼,从头不曾问过一句,直到在路过时又遇上了熙妃一行。这会围绕着熙妃的嫔妃却是尽数散了,熙妃身边也只有一个穆妃,二人本要分开各自回宫,见引路宫人引着老太太等人过,这才客气停下脚步。
    熙妃见老太太脸色不好,面上露出两分关心来,温和的说道:“老夫人这便要出宫了吗?本宫瞧着老夫人这脸色可不好,不如在一旁亭子里歇一歇再走。”
    引路宫人脸色一下变了,出言提醒:“娘娘,出宫时辰到了,不能耽误的。”
    熙妃向来温和亲近,在宫中也十分好相处,同宫人们说话也不摆妃嫔架子,引路宫人插言,熙妃也并未觉着被冒犯了,脸色不变的回了句,指了指老夫人:“你别怕,宫中规矩是该遵照,只这老夫人面如白纸,此去到宫门还有好一段路,老夫人年纪大了,你不让她歇一歇,若是待会走到半路出了意外可怎生事好?”
    引路宫人脸也白了起来,侯府老夫人在宫中出事,主子们自是不会被连累,但她们这等无权无势的宫婢却难免要落一个照顾不周的责任。
    熙妃见她神情变幻,忙出言安抚她:“你也别着急,现在离出宫时辰还有一会呢,你不如让老夫人在一边先坐坐,歇一歇,待她歇好了,待会再加快赶着出去便是。”
    引路宫人往老夫人脸上看,见她脸色苍白,掩在宽袖下的手还抖了抖,宫人也不敢再逼着非要现在出宫了,若是当真这老夫人在路上出了意外,她哪里能脱得开的。宫人满脸感激的朝熙妃福礼:“多谢娘娘提点。”
    熙妃摆摆手,和和气气的看她们去了一边亭子里,此处离东六宫近,熙妃还命了宫人去怡春宫奉了茶水来。
    老太太在缀霞宫不曾感受到家中小辈的关心,反倒是如今应该高高在上的妃子对她一个外命妇百般照料,老夫人动容起来,心头的憋闷渐渐散去,脸色也开始回暖:“老身谢过娘娘了,娘娘可真是菩萨心肠了。”
    熙妃抿了抿嘴儿,笑得含蓄:“老夫人不必客气,此处离着钟嫔妹妹的缀霞宫稍远了些,否则理应告知钟嫔妹妹才是的,老夫人可莫要嫌我多事才是。”
    老夫人如今听见钟萃,心里便莫名有一股火气,下意识重重说了句:“不必提她!”待说出口,老夫人这才忙找补起来,脸上的僵硬缓和了两分:“那缀霞宫离着远,老身的意思是不必再麻烦钟嫔了。”再如何钟嫔也是江陵侯府出身的姑娘,老夫人要脸,不愿让人知晓侯府同宫中的钟嫔不睦。
    熙妃像是不曾见到老夫人脸上的异样,善解人意的不再过问,巧笑道:“老夫人说的是。”
    怡春宫的宫人很快送了茶水来,老夫人用过茶水,又坐了坐,她脸色已经好转些许,再不敢耽搁下去,随着引路宫人忙朝宫外走去。
    熙妃看了眼亭上留下的茶水,命人收拾好,带着宫人回了怡春宫。捧着茶盏的宫婢落在后边,等熙妃进了主殿,忙拦下熙妃身边的一位大宫女,朝手上努了努嘴:“姐姐,这茶盏可是继续放回去?”
    大宫女朝宫婢身上一瞥,怡春宫上月里进了两位宫婢,这便是其中一位,她朝其中一间房后边指了指:“去那里,里边有箱拢和多宝阁,你随意找个空位放着便是。”
    小宫人高高兴兴的谢过,往那处不显的房后边去,门栏不高,从外边看还看不大真切,只能见到门里边像是黑漆漆的,等踏进去后,从窗棂透出来的光倒是有几分明亮,里边摆着一排一排的架子,地上还有不少打开的箱拢,架子和箱拢都摆放随意,里边的东西也各式各样,甚至连绣帕都有,香囊,意料,光是茶盏便不下数十套。
    小宫人哪里见过这般情形的,端着茶盏都不知该往何处放,先前给她指引的一位大宫女突然进来,手上还拿着一盒胭脂,随手就放到一个架子上,“你怎么还在呢?放一套茶盏罢了,还杵着做何?”
    小宫人往四处看了看:“放、放哪儿啊?”
    大宫女随手点过:“那不是么,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可摆上去,若不然你想放箱拢里也行,只是要小心不要弄得叮叮咚咚的,放进去容易坏。”
    宫中娘娘们用的瓷器摆件都是上等,小宫人一听把怀中的茶盏抱得越发紧了:“坏、坏了会如何?”她可赔不起的。
    大宫女不在乎的嗤笑了声:“坏就坏了吧,这样的茶盏瓷器哪年不得摔坏一些啊,不过也幸好咱们熙妃娘娘心地好,从来不计较这些,在咱们怡春宫当差,可是整个后宫最清闲的地方了,娘娘又好伺候,从来不会为难人,你来我们怡春宫那是福分。”
    小宫人只听见大宫女说不计较这几个字,脸顿时一松,听话的把茶盏放到另一套茶盏旁边放下,正要转身,见旁边茶盏上似乎带着点灰色,便用手擦了擦,只一擦却沾了满手的灰来。小宫人本以为这间房中是专门存放怡春宫宫中之物的,以便好随存随取,现在才放心,这房间里所有的器物上都隐隐蒙着一层灰。
    “姐姐,这里放的东西都不用了吗?”小宫人满眼可惜,以奴婢们的眼光,这房中的摆件器物可都是价值不菲的,就这样置于柜上未免可惜。
    大宫女原本要回去伺候熙妃,只想着熙妃身边大宫女好几位,她躲躲懒倒也无妨,现在见新来的小宫人眼巴巴的看着,不自觉的仰起头来:“自是不用了啊,咱们怡春宫熙妃主子可是位居妃位,宫中赏赐流水不断,哪里会缺了用度的,你才来不知,熙妃主子人好,只有一点,熙妃主子不习惯用别人碰过的东西。”
    “这里边以前可没存得上几样的,也就如今才渐渐多了起来,左右也做不了别的,要不是那内务…”大宫女正洋洋洒洒的说着,突然一顿,赶紧收了口,不再提这房里的事,当先走了出去,还朝小宫女招招手:“快些出来,赶紧做事去。”
    小宫人应了声,看大宫女走的模样急切,仿若是在心虚什么似的。
    论语二十篇,闻衍了然于心,连书都不曾看一眼,便游刃有余的问出了各种问题来。天子问,钟萃认真作答,闻衍不时引据几则典故来,他问得越深,钟萃回答的速度慢慢的慢了下来。
    此书豁达,十分便于读,其中涉及到有上百个典故,钟萃尚且掌握得不够熟练。闻衍只引用书中所言,提上一句:“温故而知新。”
    钟萃郑重的点点头:“臣妾会好好背熟的。”
    论语读熟,倒背如流后,便可以下场参加童生试,若是再读过一些四书,便可以下场去院试考一考。闻衍蓦然想起前两日贡院那边找来的江陵侯府庶三少爷钟云辉的案卷呈于御前,钟云辉等世家子弟在京城科举,存下的案卷在吩咐下去后次日便呈了来。
    钟云辉过的是院试,案卷上考核的大都是三百千和论语,少有四书上的学问知识,那份案卷闻衍看过,钟云辉的根基确实十分扎实,如启蒙和论语等书中的学问对他来说如同行云流水,显然是倒背如流的,他贵在不止能如数的把书中的学问知识写出来,且还有一些自己的见解之处。
    到底在书院读书多年,与这钟氏相比,虽是同府兄妹,但一位进学多年,有书院先生教导,一位读书不过才不到两载,那钟云辉在对这些书籍的了解上自是更胜于钟氏的。他能对这些书上的句子信手捏来,倒背如流,这钟氏如今只能做到勉强通读的阶段。
    想要才高八斗,出口成章,甚至是七步作诗,以她如今的进学程度,是万万到不了的。读书非一蹴而就的事,便是闻衍身为天子,也没有任何能叫她进步飞快的法子,学知识是万万做不得假的,需要多年才能造就,只有一点点的记下,记住才在心里不能忘。
    闻衍之前还想着等她先把书给读好,能出口成章再议别的,如今顿觉险些钻了牛角尖,这读书做学问非一朝一夕之事,徐嬷嬷昨日特意来前殿面见过天子,想着徐嬷嬷所言,闻衍目光闪了闪,在钟萃身上看过,定了定,这才开口:“朕知你每日要读书练字,照顾皇儿,只徐嬷嬷昨日来禀,她年纪到底大了,在宫务上未免有些力不从心,你读书认字,朕有意叫你协理徐嬷嬷。”
    协理宫务,上一个还是良妃,是宫妃们都想争的。钟萃却从来没有过这等想法,天子既然出口,便是已然已有决断之意,钟萃咬了咬嘴儿,连忙推脱:“陛下,臣妾不曾学过管事,宫中娘娘们皆会读书识字,不如让娘娘们来?”
    闻衍已到后宫太久,前朝还压着许多奏折在等着,他起了身,缓缓开口:“不必,此事朕与徐嬷嬷已经商议过,往后她每日亲自到缀霞宫来教导你一个时辰足以,你先跟着徐嬷嬷学一学,在出手管治。”
    要坐上中宫之位,打理宫务便是重中之重,学识与管事缺一不可。多学上一样,也不过是如今多受些累罢了。
    第90章
    如今受些累,等坐上那中宫之位,自有无数的管事来帮衬,听候差遣。便如皇帝一般,帝王乾坤决断,便是有如那盖世之才,也需有文武百官辅佐,天子中宫只需稳坐朝廷后宫,明辨是非,发号施令便可。
    天子走后,徐嬷嬷还特意抽空来了一趟,与钟萃商议每日学宫务的时辰。徐嬷嬷经常在缀霞宫走动,钟萃与她也算有几分交情。徐嬷嬷是高太后身边的掌氏嬷嬷,在天子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
    杜嬷嬷说过,在说话前是需要做铺垫的,尤其是与人有求时,时下女子们说话婉转,若是直直的说出话来,到底失了几分为人处事时的颜面,这个铺垫钟萃仔细想过,便是先说上两句好话,先前她在回天子话时便是这样的。天子不曾说过什么,想来连天子都喜欢听好话,杜嬷嬷教的这个法子确实管用。
    徐嬷嬷在天子面前有几分薄面,是能够说得动天子改变主意的人,钟萃先是看过徐嬷嬷的面貌,见徐嬷嬷脸上却是有些疲态,徐嬷嬷伴随高太后一同入宫几十年,确实如今上了年纪,精力大不如前,尤其如今后宫所有事都压在她身上,样样都要问过了她,常常忙得脚不沾地的。
    钟萃亲自奉了香茶过去:“嬷嬷喝茶。”
    徐嬷嬷哪敢受的:“嫔主子太客气了,老奴奴才身份,当不得嫔主子亲自奉茶的。”
    钟萃把茶放到一旁的桌上,并不在意,未入宫前,过她手的又何止是一杯茶盏的,这些算不得什么的,钟萃在徐嬷嬷身边坐下,交握着手,关切的开了口:“嬷嬷你辛苦了,宫中这么多事都需要嬷嬷来处理,若是没有嬷嬷,我们缀霞宫也没有如今的日子。”
    徐嬷嬷接手后宫事务,大刀阔斧的清理了宫中各处,从前那些仗着身后有人的管事们再也逞不起威风来了,徐嬷嬷对后宫嫔妃又无偏颇,行事公允,最得益的便是缀霞宫这种不受宠的宫殿了。
    若非那时候有徐嬷嬷在上边压着,缀霞宫还得被管事们给欺压着呢。对徐嬷嬷,钟萃一向是十分感激的,缀霞宫不时就有赏赐来,其中高太后命人送了许多贵重药材过来,叫人全数收进了库房里,钟萃想让徐嬷嬷拿一些去补补。
    徐嬷嬷不收:“嫔主子不必费心,老奴在太后娘娘身边多年,到底有几分薄面,若是需要,也是能求得好药的。”
    主子跟前得宠的人自是有脸面,何况是高太后身边的人,徐嬷嬷若有心,宫中不受宠的嫔妃都是比不得的。钟萃想起在侯府时,老太太几个主子跟前的仆妇丫头们,穿金带银,高高在上,就是对上钟萃这等庶女们也向来不放在眼里。
    堂堂侯府庶女还比不得得宠的丫头们有脸面的。反倒是这些丫头们架势才像是侯府小姐。
    钟萃微微一对比,便不再非要送药了,徐嬷嬷年纪大了,要管着后宫宫务,还要操持永寿宫中事,确实有些为难了,钟萃认为陛下说的找人协理徐嬷嬷确实是个法子,但后宫中那么多名门出身的娘娘们,她哪里能抢先的:“徐嬷嬷,其她娘娘们读书认字,又进宫多年,若是寻了她们来协理嬷嬷,定是最好的,嬷嬷你说是不是这般的?”
    钟萃的话外音便是想请徐嬷嬷能帮着说一说,替她推了这事,徐嬷嬷在天子跟前儿有些脸面,她若是开口天子定会给两分面子的。
    她膝下有皇长子,成了宫中独一份,早前各宫娘娘们隔三岔五便遣人来送礼,若是她再接了协理宫务之事,缀霞宫离东西六宫再远都不得安静了。钟萃同后宫嫔妃鲜少打交道,心中也并无那等心思。
    她只想带着皇长子安分在缀霞宫过日子,又不惹了天子生气,叫他还惦记缀霞宫,护着一二就够了。
    徐嬷嬷这般人物,哪里会听不出来钟萃的意思,她时常来缀霞宫,对钟嫔的性子再是清楚不过。虽这钟嫔模样与那苏贵妃一般楚楚可怜,叫徐嬷嬷一开始见到人大为震惊,甚至心里下意识升起了防备,但这一两载走动,徐嬷嬷倒是把一开始的防备给收了起来。
    这钟嫔虽长了这般样貌,却非是那等奸诈心机之辈,倒是有一片赤诚之心,不骄不躁,皇长子生母这样的身份若是换做别的嫔妃,只怕早就抖了起来,早便外出与其她宫妃结交起来,偏生这钟嫔性子过于安静,眼中只有读书习字,照料皇子,平日只在这缀霞宫周围走动,绝不往东西六宫走,与其她嫔妃接触。
    如钟嫔这样性子的嫔妃徐嬷嬷并非没见过。送入宫中的宫妃不知有多少的,却也不是人人都是那等喜欢钻营的性子,到底也是有不掺和争斗,只一心关上门过自己小日子的后宫嫔妃。哪朝哪代都是有的。
    先帝时期,对这种只一心安宁在宫中过日子的嫔妃,彼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对她们也是极为宽容的,不曾少了她们吃穿用度,也吩咐了人莫要去打搅了。
    钟嫔的性子与这些嫔妃十分相似,只是到底命不同。其她嫔妃遇上了太后娘娘仁德,管着后宫井井有条,但如今的后宫却大为不同,天子钦点了她为以后的中宫。注定了是不能过这种关上门过小日子的。
    徐嬷嬷只能当作没听见,相反还劝慰她:“嫔主子何必自谦,嫔主子虽入宫时比不得诸位娘娘,但嫔主子这书却是读得极好的,书读得多,懂的就多,你若来帮衬一二,老奴这里才能当真松一松了。”
    钟萃不妨徐嬷嬷没听出来她话中意思,忍不住朝一旁杜嬷嬷看去。杜嬷嬷在钟萃说话行事上向来会提点她,老太太话中有话她都会出言提醒钟萃小心一二,说给她听,但现在她立在一边,却没有任何动作。
    钟萃想了想,她看了眼徐嬷嬷,想着杜嬷嬷之前交代过的,在说话前要先铺垫一番,自认铺垫好了,这才缓缓开了口:“徐嬷嬷,你能不能帮我在陛下面前…”
    徐嬷嬷和气的脸一正,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严肃:“嫔主子,容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
    钟萃有些狐疑:“嬷嬷请说。”
    “这后宫自来便是不得安稳的,宫妃与宫妃之间,宫婢与宫婢之间,侍监与侍监之间,都是存着争斗的,谁若不想往高处爬,便只能眼睁睁见别人往上爬,再顺便被踩上两脚的。”宫人妄议宫妃本是以下犯上,徐嬷嬷规矩严谨,便是待不受宠的嫔妃都维持着尊卑,何况是这般肆意谈论后宫嫔妃的阴谋,更是罪加一等。
    若换做其她嫔妃,徐嬷嬷自是不会说的,但这钟嫔既是既定的中宫,待她位及中宫后,要面对的阴谋算计只会比她说出口的更加阴暗,她出言提点未来的中宫娘娘便算不得什么了,徐嬷嬷朝内殿看了眼,知这会皇长子正由着嬷嬷守着睡下,反倒对钟萃说得更明白了:“嫔主子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殿下考虑才是。
    殿下为陛下皇长子,连太后娘娘都盼了数年才至,嫔主子可知如今缀霞宫在宫中如何打眼的?其她娘娘处若是迟迟没有皇子公主诞下,嫔主子这里便越是叫人眼红,其她的娘娘们若是得了协理后宫之责,一应采买都掌在手中,嫔主子可知,最危险的地方是何处?”
    徐嬷嬷问,钟萃脸上有些发白,她便是再不懂话外音,但徐嬷嬷都把话给说得这样明白了,她哪里会当真不懂的:“是,是缀霞宫。”
    钟萃不懂后宫嫔妃争斗,徐嬷嬷也知她庶女出身,在家中不受宠,无人教导她这些,天子教她读书认字,教她书上学问,只堂堂天子,便是见惯后宫中事,但天子何其骄傲,对这些后宫阴私又如何看得上的。
    男子天然便与女子不同,他们知道却又不屑,后宅女子争来斗去的,也不过是男子的一句话罢了。既然是一句话便能左右的事,哪里能当真入了心,挂在心上的。
    徐嬷嬷点点头:“对,缀霞宫。宫务掌在别人手中,一举一动便要受辖制,老奴年纪大了,也帮衬不了几年,若是往后其她娘娘接手,看在天子和太后娘娘的面下,对缀霞宫多有照拂,但又岂有长久之理,掌事之物落于旁人之手,哪里有握在自己手里更放心的。”
    在宫中,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能踏实,把东西交付给别人,无异于是在赌,在宫中赌,一不小心可是会送了命的。
    钟萃说不出话来。
    徐嬷嬷起了身:“嫔主子好生思量思量,老奴还得处置别的事,嫔主子思量好了就派人来告知老奴一声。”徐嬷嬷福了礼,朝外走。
    钟萃从前从来没人同她说过这些,要她去争,去抢,她习惯了听王张两位嬷嬷的,凡事忍一忍就过了,入宫后读书学了知识,也从来没有想着仗着这些知识去争抢什么,只是想着把他们母子给保护好一些,她能把皇子养大就行。
    陛下也曾告诉她女子的私人之物轻易不要落在别人手中,宫中人多嘴杂,稍有不慎便会叫人抓了把柄。因为读书能明理学知识,钟萃便开始读书,知道要仰仗天子,钟萃便服软听话,回回都是被推动着的做出决定来,但这却是头一次有人告诉她要主动去争。
    徐嬷嬷的话宛若晴天霹雳一般,狠狠的劈在了钟萃的头上,叫她似把脑子里那些混沌给劈开。连徐嬷嬷何时走都没有注意到。
    杜嬷嬷见她这般,这才出言安慰起来:“嫔主子莫要挂在心里去了,徐嬷嬷说的不无道理,却也非全然有理。”
    钟萃忍不住抬头看她:“嬷嬷?”
    杜嬷嬷被安排来提点钟嫔,她性子本就温和,便是提点也不会全然摊开摆在钟嫔面前的,见钟萃看着她,杜嬷嬷心头转了转,到底说了起来:“徐嬷嬷说的是不错,但若是恩宠,皇子跟宫中的掌事之权都握在一个人手中,岂非同样太过招摇了些。”
    其实这都有理,端是看人。若是那等有手段的,倒也无惧。
    钟萃陷入沉思。徐杜两位嬷嬷说的这些,钟萃从没有想过,她只是不想搅了安宁,这才想推脱的。
    夏嬷嬷从内殿出来,脸上还挂着笑:“嫔主子,殿下醒了。”
    钟萃下意识的起身朝内殿去,里边明蔼刚醒,像是知晓母妃到了,钟萃刚走进,他一双眼就看了过来,嘴角还隐隐朝她露出个笑模样。
    钟萃看着他,突然又仿佛看到了上辈子那个坐在承明殿外,待鲜血流尽的青年,他胸前还插着利刃,脸色苍白,头发披散开,一张脸格外俊秀,嘴角也同样隐隐带着笑,又仿若随时要散去。
    她的退步忍让,他的受欺折辱,一幕幕在她脑海里不断的闪现,最后又汇集成那些一张张面孔,到最后,早已分不清孰是孰非,钟萃眼中盈盈水光,目光却越发坚定。
    她轻轻走到小床前,倾身嗅着皇长子身上的奶香气,轻轻的似在自言自语一般:“明蔼,母妃带着你,不再躲避了如何。”
    第91章
    钟萃决定跟着徐嬷嬷学习管理宫务。
    皇长子不过三个月,尚且还听不懂母妃的意思,但母子天性,他像是知晓母妃心绪起伏过大,小手轻轻的握了握,又在他软软的被子上拍了拍,像是在安抚她一般。
    钟萃凑过去,轻轻在他小脸上亲了亲。
    钟萃每日在缀霞宫,除了一早先行过问过明蔼的情况,便是读书温习,下晌在练练大字,徐嬷嬷来教导她宫务便是下晌之后。
    徐嬷嬷第一日来教钟萃宫务,只带了两个宫婢,连一本账册之类都未带着,钟萃请她落坐,脸上有些迟疑。天子教她读书时还知道手上捧着书呢。但钟萃没接触过宫务,不知这其中章程,也不敢贸然开口,徐嬷嬷身为宫中老人,一举一动自是有用意的。
    宫人奉了茶水来,徐嬷嬷轻呷一口,徐嬷嬷平日和善,除了昨日,便只有今日脸色才如此严肃,“嫔主子可知何为宫务?”
    钟萃不妨徐嬷嬷一开口就问,天子也时常这般发问,钟萃倒是习惯了,她细细想了想:“宫务便是管着后宫各宫的开支采买,宫人调遣。”

章节目录


钟娘娘家的日常生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予乔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予乔并收藏钟娘娘家的日常生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