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锦礼站着的地方,都能感觉到来自前方火源的热度。
    还有那一波又一波的热浪,不断朝着人群涌来。
    也有不少住在附近的居民,回家传递水源,一桶又一桶从居民楼传下来,消防兵们纷纷朝楼上一一敬礼。
    常锦礼看着一人被烧得面目全非被抬了出来,几乎整个人都在冒着烟,焦黑焦黑的,皮肤的间隙还有血红的皮肤组织。
    所有在场的医护人员全都就地对伤员进行简单的就医判断后,严重的立即送往总院。急救车上几乎都挤满了伤者。有不少是直接手脚被炸没的,更有是全身插满了玻璃碴子的伤者。
    常锦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着脑袋去了,她不停地想跻身朝里冲去,奈何一波又一波的人流在往后退。
    “大家请配合我们的工作,继续往后退!专家组刚才宣布了,现场还极有可能会第二次爆.炸!请大家立即、马上疏散!”
    “我再重复说一遍,请大家立马疏散!!现场根据厂长的回忆,尚且还有小型仓库的物品没统计在内,目前现场危险指数很高,请大家不要看热闹,立马撤离现场!!!”
    因为安全员的这一席话,现场都变得有些慌乱起来。
    本来大家都只是看看热闹去的,现在一听他们也有危险,都急冲冲开始往后退去。
    安全员之所以这样判断,是因为里面还存放了好几罐天然气罐,还有一些其他化学品罐子,不能确定的是在第一次爆.炸之后,这些物品是否全部已经被爆破了。
    现在的医护人员只能给伤者做简单的止血,就连氧气设备都不足以支撑庞大的患者数量。
    与所有往外撤离的人员相反,常锦礼不断朝里挤去。
    “你这小姑娘,是不是不要命了,你还往里走,你不要命不要连累我啊!”一位中年男子伸手想推搡常锦礼,被常锦礼一掌打下他的手。
    她的声音此时显得既冷酷又无情,“让开。”
    许是她的表情太多让人害怕,那名中年男人不敢惹她,匆匆给她让了身位。
    两人并没有僵持,就听见前头安全组成员一句句,“快撤快撤!!!”
    常锦礼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护住了自己的脑袋,她闭上双眼的一瞬间,看见前面有两个人被冲上了天空,果然罐头厂进行了二次爆破。
    吕伟和赵大亮当时也在现场的一侧,老周是第一火线被冲出来的,他当场就被抛到几米外,人直接头部掉落,当场失去了知觉。
    常锦礼知觉听觉立马就像被屏蔽了一样,耳朵有一种很尖锐地疼痛,就像被人用钳子捅进了耳朵内一样。
    她冲得太前了,没法进入管理人员的身边,就被人夹着往安全线撤离。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说没说自己是任顾的妻子,也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
    满眼都是受伤的人员,以及那二次小爆破的余震。
    天旋地转的不知是天地,还是她的心情。
    最后,常锦礼被安排到了附近的廊桥底下站着,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也站了许多人。
    她变得有些恍惚,竟有些不记得刚才那十几分钟里,她是怎么到这里的。
    那会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被短冲波,给震得脑震荡了,一时失去了记忆。
    但是,她仍旧牢牢地记住要去找任顾。
    然而这个情况,她深知,她非但找不到,硬闯的话,或许还会被强制关进去。
    耳鸣了许久的耳朵,终于听见了旁边人群的哭声。
    “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还在罐头厂。求求你们谁,求求你们谁,救救他,我愿意折寿十年!!”
    “保佑我哥哥,我哥哥在执勤,我看到他又冲进火海里去了,天上的神灵,一定要保佑”
    常锦礼听着耳边这些人的祈求,不禁红了眼睛。
    “不,我不能哭。我不能这么软弱,现在这个时候,我更不能给他们战士添乱!”常锦礼想到这里,狠狠闭上了眼睛,眼前全是任顾出门前对她的温柔。
    她相信他,为了她一定也不会出事的!她是军人的妻子,也该有军人的气质!
    常锦礼深吸一口气后,主动举手,“大家既然有亲人也在现场,那么请大家都为里面的同胞尽一份力!大家看到伤者那头医务人员忙不过来吗?我们不能仅仅靠战士们为我们服务,他们现在仍然冲锋在最危险的前线,我们不能给他们添乱,甚至还要帮上忙!谁愿意和我一起干的,跟我走!!”
    常锦礼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朝外大喊了这么一段话。
    那些离她站得近的政府人员,纷纷转过头来,都想看看是哪个女人发出的号令。
    在他们眼里,常锦礼身上的衣服都脏了,脸蛋上还有血迹,但是她在他们眼里却是最可爱的女人。
    当主仓库以短短三小时就被控制下来后,消防战士恨不得□□去附近的八个山头。
    现在山火是越来越大,吕伟不能为了救任顾一行人,而枉顾山火蔓延的趋势。
    刚才再次爆破,老周的初步判断是腹腔积血了,医生说胃囊或者是内脏都在出血,整个人都在呕血。
    临危受命,他负责领着基建工程兵,赵大亮组织着警局的人力,临时调派消防员的大队长小朱顶替总指挥员。
    只有一排的一名消防员跟随吕伟前往坍塌的桥洞进行探测,当德国进口的生命探测仪显示一堆乱石下有生命迹象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吕师长,现在我们面临的难题是,有可能搬开乱石之后,会发生二次坍塌,刚才的爆破也发生了二次,这里头的土质本身就是松软的河床,现在并不能确定的是里面的情况。我们能做的是从坚固的石阵计算继而搬开稳固的石块。”
    但是关键就在于,人手不足。
    吕伟眼露坚毅,“我们的兵都能计算,他们都是工程兵,现在马上就可以!请同志一定要协助我们!我们的同事可能都在里面,大家努力加油!通知下去,三连去支援荔枝山头,山头附近的村民,尽一切最大的可能去支援灭火!”
    “是!师长!!”
    *
    于小敏在房内正整理衣物,王卓立推门走进,拿了一大袋的干柿子和干海带进来。
    于小敏余光瞥见了,颇有些惊讶,“这是谁送的?”
    “我姐夫。”
    于小敏一听是常永丰拿过来的,立马冷哼了一声,“哼,姐夫?你姐都死了,还姐夫!他送的东西你也敢吃?”
    “你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邻里不是都送了吗?又不是单独只送我们的。别人都只送了海带,说知道你喜欢吃柿子,特意还多给了我们一些。这些说是他外甥女常锦礼给他送的,他吃不完给大家的。”
    于小敏有些狐疑,“你拎不拎得清啰,他老婆,你姐因为咱们家的狗死人了,会好心送吃的给咱们?”
    “你不要这样想,你看上次你差点闹肠胃炎,还不多亏他提醒你。你不能老是用小人心思去想别人。”王卓立拉起一个柿饼,就啃了起来,似乎都觉得于小敏这样是有些说不过去。
    于小敏撇撇嘴没有说话,她总觉得常永丰有些反常,但是实际说起来对他们用手段,又实实在在没有的。
    这两家人挨着住,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她白天上去天台晾衣服,总能看见他窝在天台上晒太阳,竟然每次都会主动和她打招呼。
    一开始她还以为他发神经,可时间久了,都觉得似乎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那日在门前抬着人来闹事的,好像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想起那会他们跪在门外,插香拜着他们家门口,心里就不舒坦。
    “你就吃吧,毒死你,我好叫车子拉你走!”于小敏啐了他一口后,“你看没看常凤春她们最近在搞什么,常永丰那房子全都腾空了,我那天看她们让木匠做了一个牌子,刻的是渔记茶餐厅。看来是想开饭馆呢。”
    王卓立不解地梗直了脖子,“开饭馆,在村子里?”
    “不是饭馆还是发廊啊!都说了叫渔记茶餐厅了。我看收拾得有模有样的,就是也真够省的,挨家挨户的玻璃杯全都拿出来了,也不好去重新买几套的。”
    “这不能吧,是不是你弄错了。那群老女人能做什么?要真想做,早就做了,还用等到现在。况且不是想开就能开的,听说还得跑去哪里办什么东西来着。”
    “你自己没用,别把别人都想得没用才是。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没出息,也不知道想办法去赚钱。要不是有我和我娘家,你现在真的是流浪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王卓立。”
    王卓立见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他身上去了,也自讨没趣,一声都不敢吭。
    反正横说竖说,最后都是他的不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算是摸清楚了。
    于小敏见王卓立又不吭声了,心里也来气,说什么老是不理人就算了,连哄人都不会哄,剐了他一眼后转身就走了出去。
    刚走没几步路,闻到院子里鸡粑粑的味道,忽然就觉得很反胃,想吐酸水。
    在门前干呕了几下后,只吐了些口水。
    王卓立看了她几眼,“那次闹的肚子,还没好啊?”
    于小敏缓了缓恶心的感觉,“给你中暑一次,试试看!快去给我煮点薄荷水,不要做什么事情都要我叫,你就不能积极点?真的是一点都不体贴,我真是当初瞎了眼才跟的你。”
    王卓立见她又开始了,越发觉得她最近情绪真的是有点反复无常。
    站在孙伯二楼的常永丰,却静静注视着于小敏,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中的短烟都几乎烧没了,夹在两指之间,似乎不会疼一般,烧到手指了,既不吭声也不扔掉,就那样执着地盯着于小敏瞧着。
    末了,面无表情地走回了屋内。
    第52章 奋斗第五十二天
    头像炸了一样疼痛, 后脑勺传来异样的疼痛,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知道他受伤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一想到, 或者确切的说是一转动脑子, 费心神,太阳穴就像被人扯着一样整个头皮都像被地钻钻开那样。
    他全身几乎都无法动弹,当他意识到压在他身上的并不是巨石的时候,他内心咯噔了一下。
    这种下意识的惊慌不知为何充斥在了他心里, 但是他依稀可以感受到胸前压着自己的这个人似乎还有呼吸。
    他遂而憋住了呼吸,感受着身上人的呼吸频率。
    他的脸上黏腻,指尖下也是湿粘的泥土, 感觉他们是泡在某个水坑里。
    他睁开眼睛的瞬间, 即便身处的地方一点光线都没有, 但是他的双眼就像看到了刺眼的阳光一样, 眼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几乎一瞬间充满了泪水。
    四周除去一片漆黑之后, 鼻子还能闻到极浓的火呛的味道混杂着一丝腐臭。
    趴在他身上那个人似乎是用尽了力气一般压在他身上,他几乎连手臂都被他死死压着。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压在他身上的又是谁?
    “有……有人吗?”任顾发出了极其沙哑的声音,嗓子就像被火烤过一样。
    他左耳像是进水了一样被堵着的疼痛感,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但是却觉有一条小部队在不断践踏他左耳的神经一般, 因为耳朵痛感强烈, 所以左边半张脸几乎疼得有些麻烦, 连太阳穴都跟着一抽一抽的。
    右耳能听见有物体移动的声音, 渐渐地能听见离他不远处有微弱地呻.吟声。
    “你们还好吗?”任顾的呼吸也跟着有些急促, 终于问了几遍后, 听见几声熟悉的声音, “还好,我旁边的不知道是谁,已经探测不到动脉了,我腿被压着了。”
    任顾不知道说话的是谁,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尝试了几次想抬手触碰身上这个人,却没有成功。
    他们在简短的交谈中,身上这个人也一动不动,可以确保是晕过去了。
    任顾要做的是,探测他身上有没有大出血的地方。他忍着身上的疼痛,一咬牙,双手终于抽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身前压着的这个人,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臂,“同志,能听见吗?”,遂而摸到了他的脸,想轻唤,却发现浓重的铁锈味是从他身上传来的,触手满手的黏腻,目前看不到受伤的地方。
    但是唯一能确定的是,伤的不轻。任顾骨子里该有的警惕和训练常识深刻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即便有些东西记不起来,但是他的本能在触摸和分析周围的情况。
    他直觉告诉他,要带着大家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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