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洱想出去看看,一推开两扇房门,瞧见上空悬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她吓了一跳,猛地退了一步。
    是一只滴血的死老鼠。
    死老鼠本身不可怕。但它突然从天而降的一瞬间,心脏急剧收缩的悚然滋味却是真实的。
    谁在恶作剧?
    桑洱头皮发麻,有点恼了,正要关门出去找人,在不经意间,目光掠过长廊尽头,对上了草丛里一双血红的眼。
    桑洱心底蓦地一寒。眨了眨眼,那东西就消失了,昏暗的走廊里,只剩盏盏琉璃灯投下的涣散光影。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总不会是人吧?
    就在这时,一段原文在桑洱的脑海里弹出——
    【自新婚之夜,已过去了三天。冯桑一直没见到尉迟邕。尉迟邕的几位小妾,瞧她呆呆傻傻,一副好欺负的模样,便打算下个马威。在这天晚上,她们偷偷遣人在冯桑的门口挂了一只死老鼠。
    她们不知道,真正可怕的并非此物,而是被腥味及冯桑的体质引来的东西。
    发现草丛里有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自己,冯桑害怕得打颤,无奈是哑巴,叫也叫不出声,摇铃更不见人来。她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院子,在深广有如迷宫的府邸里乱闯。
    不知不觉,她迷了路,被一座幽静的院子里的灯光吸引了过去。
    里头似乎有人影晃动。冯桑满头是汗,眼里含着泪,路也没看清,不小心被花丛绊倒,狠狠地扑到了门前的台阶。
    “吱呀”一声。
    前方两扇雕花木门开了。尉迟兰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系统:“叮!剧情任务发布。请宿主在二十分钟内填补该段情节空缺。事成后,将减除炮灰指数30点。违规或超时完成,则惩罚增加300点。特别注意:因这副身体的体质特殊,若是超时,可能会被危险的邪物追上哦。”
    桑洱:“!”
    卧槽,这是不逃就会有生命危险的节奏!
    桑洱哪敢耽搁,夺门狂奔而去。在原文里,原主迷路后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尉迟兰廷的房间的。而她的脑海里现在有一个大方向,倒是没有绕很多弯路。
    黑夜无边无际,昏光晃影。穿过了数不清的回廊,桑洱终于看见前方被幽静绿植遮蔽的地方,出现了一座亮着明灯的院子。
    桑洱心跳急促,如蒙大赦,直接冲了进去。果然没站稳,被花丛绊了一下,猛地跌倒在了台阶前,手心不知蹭到了什么,她“呜”了一声,薄薄的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吱呀——”
    柔和的明光从前方洒下,有人打开前方的门。
    桑洱的膝盖、手心都蹭得发疼,小声抽着气,似有所觉地抬起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而带煞、雌雄莫辩的面容。
    据说,袁平蕙是个世间罕见的美人,尉迟兰廷的相貌与母亲很像。深邃而异美,眉骨立体凌厉,不似女子。瞳眸狭长,唇殷红如血。黑发拨于脑后,露出额上美人尖。
    容貌极美,身形也高挑。就这么一看,似乎和那没有用缩骨伪装成女子的尉迟邕持平了。
    很少有女人能长到那么高。
    尉迟邕会起疑……会不会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她本来以为,尉迟兰廷要扮成女子、穿女子的衣裳,怎么也该涂脂抹粉、修眉描唇。如今一见,他似乎仅是将上扬的长眉修细了。
    桑洱的头上还沾着草叶,傻傻地望着他。
    尉迟兰廷也低头,与门前的不速之客对望着。
    他的眼珠呈现出深茶的色泽。凝目看人时,仿佛有种妖冶莫测的艳煞之气,像妖。
    片晌以后,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
    矮墙以外,传来了一个侍女模模糊糊的声音:“主子,奴婢看见外墙的花丛被踩扁了,您里面可有事?”
    “无事。”尉迟兰廷的声音很奇特,大概做了伪装,低柔如同女子,又有冰冷质感,轻轻笑了一下:“一只脏猫闯进来了而已。”
    第25章
    桑洱:“?!”
    居然说她是脏猫!
    这人真是蔫儿坏,根本就是仗着她傻,听不懂这些话,才故意当着她的面说的吧。
    桑洱的手指蜷了蜷,含着两汪薄泪,腹诽了一百句,却不敢露出一丁点恼怒的反应。
    唉,系统没说错,这个身体真是各种意义的脆弱。磕磕碰碰都会渗泪,太没面子了!
    矮墙外的侍女似乎对脏猫的说法信以为真,道:“是夫人屋里养的那只波斯猫溜进去了么?不如让奴婢来赶走它吧。”
    这时,桑洱脑海里的原文,自动往下更新了一段:
    【冯桑被邪物一路追赶到了此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能感觉到它扑面而来的索命恶意。
    从尉迟兰廷出现起,那东西散发的恶意就消失了,似乎缩回了黑暗里。
    绝处逢生,冯桑的两条腿软得像面条,已经不敢回自己房间了。
    求生本能告诉她,这就是她今晚的家。】
    系统:“叮!剧情提示:若想活过这一关,请宿主想办法留在尉迟兰廷的房间,直至天明。”
    桑洱:“……”最后一句还挺押韵?
    那厢,尉迟兰廷见她呆呆的,仿佛已有点无趣。他转开了目光,正要启唇回答侍女的话。
    桑洱一着急,想也没想,就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尉迟兰廷停了动作,低下头。
    这个三天前才过门,成了他嫂子的少女,脸庞煞白,杏眼湿漉,染了几分心有余悸的恐惧,手指可怜巴巴地拉住了他的衣服。
    尉迟兰廷盯着她。
    明明不应该。可这个情景,却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心,让他联想到了十多年前,雨夜趴在他面前的那个东西……
    “你退下吧。”终于,尉迟兰廷开口。
    外面那侍女静了静,才说:“是,主子。”
    等那人走远了,尉迟兰廷才撩了撩衣裳,蹲了下来,低言细语:“嫂嫂,你来这里做什么?”
    三天前,原主和尉迟邕成婚的仪式上,尉迟兰廷作为“小姑子”也出席了。两人有过一面之缘,他会认出她的脸一点也不奇怪。
    “嫂嫂”这个称呼,分明是亲昵的叫法。被他温温柔柔地喊出来,却有种让人后背发寒的感觉。
    桑洱的心脏砰砰直跳,掌心无声地沁出了冷汗。
    初来乍到,她还摸不准“小傻子”到底要怎么装才不会露馅,就像初出茅庐的演员就要接受显微镜的检阅,心里越发没底,目光忍不住朝下落去。
    忽然,她下巴一疼。
    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了头。
    这只手很大,雪白肤色,得仿佛吸了月光。骨节修长,指甲涂着妖异的蔻丹红,关节处微凸。
    好看,却不算养尊处优,因为他的指节内侧有粗茧。
    而且,和握剑形成的茧,位置不一样。
    桑洱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近看之下,她眼前这张美人脸,更显秾丽而具有攻击性。
    乌黑的发与眉,猩红如汲了血的唇。
    端详了她片刻,尉迟兰廷似笑非笑道:“是了,差点忘记嫂嫂是小哑巴,不会说话。”
    他的手劲,未免也太大了,是偷偷练了铁砂掌吗?
    桑洱小脸皱起,不用照镜子都能猜到自己的下巴肯定被捏红了。
    好在,这时,她的肚子恰到好处地传出了一声“咕”的鸣响,打破了诡异的僵局。
    在这段剧情触发之前,桑洱就是因为没人送饭才出门找人的。忍到现在,肚子果然空得要打鸣了。
    尉迟兰廷眉心一蹙,收回了手:“饿了?”
    这似乎是一个留下的好借口。桑洱不退反进,身子前倾,嘴唇嗡动了一下,有点儿委屈巴巴地说:“……我饿,饿。”
    由于当年没把哑药喝光,原主其实一直都能发音。只是低微沙哑,断断续续,仿佛喉咙被缩成了一个针尖,音节挤得很艰难。
    但从来没人会耐心听她说完一句话。
    处处遭人嫌,原主自然更不敢开口,就这样成为了社会意义上的全哑。
    尉迟兰廷:“……”
    不知是肚子饿了的借口发挥了作用,还是她厚着脸皮不松开衣角的举动奏了效,桑洱最终得逞,顺利留了下来,进了尉迟兰廷的房间。
    说是房间,也不太准确。
    尉迟家在姑苏的仙府,并非一座府邸那么简单,而是独占一座山头。尉迟兰廷的房间是单层的,除了庭院,还包括起居室、书房、琴室等配套,清幽典雅,比平民百姓一家人住的房子要大得多。
    此时,整个院落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下仆活动的声音。
    果然,原文照进现实。不像别的有钱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尉迟兰廷为了不露出破绽,从来不让仆人近身伺候。
    袁平蕙自尽后,他刚来到尉迟家的那段如履薄冰的日子,还有当年那个帮忙瞒天过海的哑仆照顾。几年后,哑仆也老死了。身旁再无值得信赖之人,尉迟兰廷就什么都自己来了。
    当然,这些技能不是白练的。以后都会成为竞争正牌女主正宫之位的加分项。√
    进了房间,桑洱观察着四周。
    宽深格局,垂落幔帐,异常清冷,仿佛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降香气。
    美人椅旁悬挂了一盏精巧的六角琉璃灯,烛灯如豆。
    在此之前,尉迟兰廷大概正在灯下翻书。美人椅上正随意地反盖着一本书。
    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张矮桌。玉盘装载了温热的精致菜肴。
    看来,这晚饭才刚送来了不久。
    尉迟兰廷站定,对着桌子轻轻抬了抬下巴,似乎是让她过去吃。
    在昏暖的灯下,他的外套下,露出了雪白中衣的边儿。脖颈修长,喉结并不明显。显然这也是缩骨易容之功,遮盖了男性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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