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苏云湉这边的热闹尊崇,谢安钰所在的地方清冷还充满恶意。
    喜庆的红帐新房里,谢安钰浑身的灵力被禁锢。
    他如木头人般僵直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虾兵蟹将们在他脸上刮脸、擦粉、挑刺。
    身上的喜服被人脱掉,又被人重新一层层套好。
    还是以黑色为底,但不管是裙袍上的白蛟,还是上面镶嵌的华贵珍品都比之前那一套新人服要昂贵许多。
    就是……
    怎么还是给他穿的是女子新娘服。
    这时,一位长得像龟丞相,套着粉红襦裙的嬷嬷走进来,然后递给谢安钰一摞“活·春·宫”投影石,只要打开,就能看见不同姿势动作。
    谢安钰:“……”
    他刚挪开视线,龟嬷嬷就开始一脸严肃地叮嘱,既然没有动人的尾巴,光滑细腻的鳞片/羽翼,更不能容纳王的全部,那现在就应该学习如何以颓弱的人身去伺候王,比如两处都必须洁净好……
    谢安钰越听,脸色越绿。
    其实在他听到阿迦文的翻译内容后,他就已经做好放弃这个分/身的准备。
    这个遗迹祭坛是一个有关献祭的禁术,大抵就是上古时期的白蛟因为舍不得非修士人类妻子死亡,选择生命献祭,让人类妻子得到长生。
    具体发生了什么变故不可考,只知道这祭坛因承载数千年的怨恨而扭曲,与“王的新娘”不死不休的状态,可以说他的“王的新娘”分/身不死,哪怕祭坛再怎么热爱“苏云湉”的身份,也绝不会放对方离开。
    而他此刻会老实待在这里,只是为了给苏云湉安全离开多上一层保险。
    祭坛越解恨,苏云湉越安全。
    但是……
    如果要妄图走他的旱道,他宁可提前放弃。
    *
    苏云湉这边,缓缓腾飞在半空中的迎亲的队伍终于停下。
    她胯下的飞马没有停,而是在建筑群前环绕半圈。
    苏云湉敏锐地发现这里的环境地貌很眼熟,这条走廊,她好像与谢安钰配合杀过妖,这个房间,好像被他们临时征用成厨房,还有这个地方……
    飞马收拢翅膀,缓缓落地,苏云湉越发小心谨慎。
    她翻身下马,原以为还要经历诸如,塞红包,催妆诗,唱歌等活动,但当苏云湉一路走来时,四周依旧很热闹,但没有一个人敢来闹她,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以示尊敬。
    真是万恶的阶级社会啊!
    苏云湉一边感慨,一边踏步进要迎亲的院子。
    这儿与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可以说是万籁无声灯寂寞。
    苏云湉从买进来之后忽然意识到是洞房,顿时觉得有些不习惯,“嘎吱”一声响起,她看向前方缓缓打开的房门。
    嗯?
    她原本还有点期待牧余兄的颓废猫美人扮相,没想到入目的是一只龟嬷嬷。要不是对方还拉着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头戴盖头的“新娘”出来,苏云湉都想掉头就跑。
    苏云湉勉强忍住跑路的冲动,后退半步,抬起头,二十多公分的身高差,再有宽松的嫁衣和盖头加成,乍一看就像红彤彤的墙靠过来,真的有点压迫感。
    她忍不住嘀咕:“这都分不清男女,是眼瘸吗?”
    谢安钰闻言看了眼苏云湉脖颈的犼,千年地底生活,说不定退化到只能依靠灵感识人。
    龟嬷嬷疾步上前,怜爱地看着苏云湉道:“一转眼,王都要娶妻生子了……别的就不多唠叨,盼着这女……能恭顺贤惠,不可善妒,相夫教子,早日尽心血脉传承,让老朽能尽早抱上小王子……”
    说着,龟嬷嬷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拿了几个投影石出来,就想要递给苏云湉。
    苏云湉刚刚伸手,还未接过投影石,就有一双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落在她的掌心,轻轻一转,两人十指相扣。
    苏云湉有点懵。
    然而谢安钰没有开口解释,沉默地拉着苏云湉越过龟嬷嬷,大步向前。
    龟嬷嬷仿佛被触怒了一样,气得龟壳似乎都要被晃掉了,低声咒骂:“怎可在未开口的时候擅自拿东西!如此骄纵!恃宠而骄!目无尊长……”
    苏云湉想了想,一脸严肃:“多谢。”
    龟嬷嬷的嗓音被这句话给哽住,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苏云湉。片刻后她气呼呼地看着谢安钰,也不敢出声。
    盖头下面的谢安钰微挑眉,他没解释,总比对方知道投影石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春/宫图内容要好。
    两人走出迎亲的院子,仿佛走出了结界。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外面敲锣打鼓的奏乐声一直在, 不同样貌的客人们不再匍匐在地,他们喜笑颜开,在向王恭贺的时候互相也在祝贺, 气氛热烈。
    苏云湉靠过去, 在对方脖颈处,低声耳语:“如何?”
    谢安钰拉着她的手指一紧, 不过在苏云湉反应过来前便又放松开。
    他低下视线, 透过薄纱盖头, 看见她的睫毛剪影在微微颤动。
    “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管。”谢安钰声音很平静, “往前走就行了。”
    “什么?”
    苏云湉还想多问两句,可还未张嘴,她愕然发现身旁的人仿佛变矮了, 最明显的就是十指相扣时, 她的胳膊从微微抬起在缓缓放下。
    她迅速扭头,发现对方不止在慢慢变矮,他的走路姿势也从变得歪歪斜斜,就好像新生儿刚学走路一般, 上半身支撑不起来。
    “这是怎么了?”
    苏云湉赶紧扶起谢安钰, 震惊地发现对方的下半身居然变成了有鳞片的蛇尾。
    苏云湉一慌,差点没把谢安钰甩手丢出去。
    谢安钰一顿, 微微抬眉:“你怕蛇?”
    “不存在的!”苏云湉舔了舔有些干巴的嘴皮,忽然警惕道, “这是怎么回事?可由任何不适?你还是男……”
    “咳!”谢安钰眸光闪烁着震惊, 对方这话说得也有些太突然了, 他语气有些干, “只是化作蛇尾。”
    “……嗯, 我知道。”苏云湉也不想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
    谢安钰忽然道:“注意。”
    苏云湉闻言抬头, 猛地发现周围的声音虽然还在,但两人似乎已经从迷雾环境中出来,且正站在破旧的祭坛上,地面刻印的法阵已经开启。
    苏云湉的脸色很难看:“我们这是被发现了?”
    谢安钰环顾左右,很淡定地开口道:“不怕,能出去。”
    这时,无数白色的浓雾自祭坛法阵上冒出来,然后汇聚成一道灰色的身影,虽然看不到脸,但从对方脸颊延伸出来的两道长长的胡须,苏云湉直觉喊出对方的名字:“螯枝?”
    她看见灰影睁开双眼,先是无比激动地看了她一会,然后漠然地瞟了谢安钰一眼,最终视线温和地重新看向苏云湉。
    “王,我最恭敬的王啊!”他优雅地躬身行礼。
    然后他目光冷冽充满敌意的看向谢安钰,简直像是大房在看小三,语气中充斥着酸味:“王,放弃她吧。”
    他说完,祭坛的最中央出现一道亮白色的光芒,看起来像是登天梯一般。那灰影仿佛避嫌一样站远了点,还不忘躬身行礼,
    “王啊!这里不适合您,您请。”灰影明明依依不舍,但依旧示意苏云湉从登天梯离开。
    苏云湉没有动。
    “你向前走。”谢安钰也松开了苏云湉的手指,他看向肩头骤然变得灵动的鸟,又看向那处登天梯,“走吧,这是出口,你出去后应该很快能找到她们。”
    连黑塔最大的威胁都对苏云湉毕恭毕敬,到时候找个人分分钟的事。
    谢安钰不再看苏云湉,他抽出雷鸣短刀。
    虽然不明白这家伙对他的恶意为何那么大,但最多不过是放弃这个分/身,当然,哪怕是放弃他也不会放过这道灰影。
    谢安钰两只手腕都爆发出炽烈的白光,雷鸣声不停地叫嚣。
    灰影浑身也涌现出澎湃的灵力,它周身的白雾忽然变成了淡淡的灰色,一缕缕灰烟猛地向着四面八方冲去,每一缕灰烟都捆住不止一只妖兽。
    四面八方都传来凄厉的动物吼叫声,不少妖兽在被秽物接触的一瞬间,整个躯体就消融不见,哪怕是金丹期的妖兽也没能讨得好。
    伸手是痛苦的呐喊状,嘴里高呼着什么,然后一点点被灰烟吞噬干净。
    它就像是一只没有身形只有影子的通天大兽在觉醒,不停地进食,身形也在不停地膨胀。
    遮天蔽地,相比较它身前持刀雷鸣的人影,显得那般的娇小。
    双方战事一触即发。
    “我说……”
    “性别都认错了,还在自说自话些什么?”
    苏云湉上前一步,挡在谢安钰身前。
    灰影张牙舞爪的爪子一顿,就好像大房发现老公护着小三一样,明显变得更加愤怒。
    好一会,灰影才压制住脾气,憋屈道说:“王,我是绝对不会认错您的。您的力量,以及与您有婚约羁绊的他……”
    他的语气带着憎恨和轻蔑,“过去我还有些不懂,但如今见他的状态,我就有些明白,这个贱人就是借助这等分/身方式金蝉脱壳,骗取您长生的力量,狡诈如斯……”
    谢安钰闻言一震,对方能看出他是分/身这不奇怪,但对方说得那句“婚约羁绊”令他很震惊。
    苏云湉与他的婚姻,来自于荒唐的冥婚,但因为他没有死,所以这样的婚姻正常来说是不完善的,起码不会被人用算命看相等方式推测出来。
    但这里居然有怪物推测出来了,到底是因为这个怪物的推测方法奇特,还是谢家用了什么方法将他与她的婚约缔结到命理都认可的程度。
    谢安钰的表情有些凝重。
    苏云湉却没怎么听明白,但不妨碍她无语。
    “都说不是什么王了……算了,说了你估计也不会听。”她警惕地看着灰影,“没办法和解了?”
    灰影浑身都在抖动,情绪快压抑不住:“王!您曾经说过,我是你最重要的伴生!我是你最重要的另一半。哪怕您是王!哪怕你忘记了一切,你也不能够这样对我。”
    谢安钰猛地从思绪中挣脱出来,见势不妙,他挡在苏云湉面前:“你快走。这家伙情绪极端不稳定。”
    “走什么!我可不是会听话让你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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