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身上只有轻微的烧伤痕迹,是以她第一眼认出了尸体的主人,正是不久前她碰到的那个哑巴婢女,出于警觉她仔细观察了尸身,在少女的脖颈处发现了掐痕,很显然她是被人掐死的,并非死于大火。
    沈谣忙叫来信得过的下人看好尸体,又命人向沈翀报信,她直觉这场大火不见得。
    “啊!这里有一具孩童的尸体!”
    有丫鬟大叫出声,惊动了沈谣,她心头一紧,快步走向那具尸体,孩子死状相当凄惨,整个人呈焦炭状,根本无法辨认面目,便是她一时也无法认出死者到底是不是沈谚。
    “尸体在哪儿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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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改了文案,有没有哪个小可爱帮忙指点下,哪个文案好,我把原文案的第二个删了,有想法的留言告诉哈,谢谢啦
    第71章 阴谋
    沈谣声音颤抖,强作镇定,在青竹的搀扶下走向丫鬟所指的地方,在黑灰中扒拉半晌找出了一块儿玉佩,顾不得脏,她将玉佩在身上擦了擦,露出玉佩的真容,这玉佩虽然玉质上乘,但雕工并不好,以沈谣的身份断然不会佩戴这种玉佩,况且她清楚记得沈谚身上佩戴的是一块儿麒麟玉珏。
    “他不是谚哥儿,快找,继续找!”沈谣缓了口气,但她的脸上并没有欣喜之色,她既为这可怜的惋惜,又为谚哥儿未知的命运担忧。
    沈谣站起身,打量着周围环境,如果她是一个孩子,在这般开阔的地界捉迷藏会藏在哪里,她的目光掠过坍塌的戏台、掠过前排的雅座、掠过一排排的廊柱……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人多高的水缸处。
    她听下人们说过门楼处起火突然,瞬间如浇油般蹿起数丈高,此处人多又拥挤,惊慌之下人们只顾逃窜根本未曾救火,因而这水缸中该是有水的。
    快速奔向院中的六口大水缸,有一口缸被廊柱砸碎,其余五口缸完好无损。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没有、没有都没有,直到她踮起脚尖趴在第五口水缸口终于看到了蜷缩在里面昏睡过去的沈谚。
    沈谚被抱了出来,然而他的身上却是干的。
    确定他只是昏睡之后,沈谣松了一口气,将其安顿好后复又去寻沈翀。
    沈翀正与几位族老商议事情,她隐约听到了里边传出来的怨怒声。
    “此番大火实乃上天示警,劝诫我沈氏族人切莫行差踏错,着了旁人的道儿,毁了百年基业。”说话的人名沈鲤,四十许,但辈分极高,乃是沈翀祖父同枝最小的弟弟。
    “是啊,我沈氏以诗书传家,耕读相伴,崇文厚德,才得以使家族的翰墨血脉延续百年,那些个皇权倾轧之事实不该参与。若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沈氏万不可毁在你我手上。 ”
    不断有人符合沈鲤之言,族长沈恒却不发一言。
    见到门外徘徊的沈谣,沈翀便找了借口出了议事厅,她将自己先前遇到哑巴婢女的事告知了沈翀,复又道:“可有懂哑语的人?”
    “我倒是懂一些,以前在书院读书时有个同窗便是哑巴,你是要——”沈翀说完便意识到沈谣要做什么,她记忆力惊人,若是能模仿出哑女的大致动作,便可知晓哑女当时想说的是什么,想到此沈翀目露喜色。
    沈谣点了点头,回想了哑女的动作,学着哑女的动作手舞足蹈起来。
    “火、大火,有人要放火烧宗祠,门窗、围墙、大火,快救人……”由于动作散乱沈翀只能将自己看懂的说了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沈谣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许是太过专注令人无法忽视,偏过头便见到不远处的庭院里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察觉到她的目光,那人朝她点了点头,举步朝着二人走来。
    “此人名沈逸是太叔公那支的庶出子弟,听说这些年祠堂修缮便是他父亲承接的,所有修缮所用资财全是他父亲出的。”
    沈翀说到此她已知晓沈逸及其父沈濂是谁了,她在青州生活许多年逢年过节都需要与各支走动,因而对青州本地的沈氏知之甚深,甚至比沈翀还知晓得多。
    沈逸是举人出身,经会试后,屡试不中,便由吏部文选清吏司考核后,推选为正七品的青州府推官,但他父亲沈濂却是青州首富,沈氏虽是诗礼传家但并不排斥商贾。三年前她还在青州时便听说,沈濂向祠堂缴纳了一大笔入住费,其姨娘出身的亲母得以入祠享祀。
    互相见过礼,沈逸便看向她,问道:“方才看妹妹神情慌乱,可是需要帮助?”
    “见族兄见笑了,方才有一只虫子落在了肩膀上,我只是想把虫子抖下来。”
    沈谣方才的动作实在算不得淑女,但她神情落落大方未有丝毫扭捏含羞,令沈逸很是赞赏。
    客套了几句,沈逸便离开了。
    沈翀命亲信快速检查宗祠的所有门窗及墙面,很快沈书便回来了。
    “你是说新刷的墙面廊柱中都含有磷粉?”沈翀满目震惊。
    “不仅如此,门窗上新刷了桐油。”
    沈翀震惊过后又问道:“是所有房间吗?”
    “还不能确定,需要等其他人回来后才知道。”
    至此,沈谣忽然就想明白了,为何每间屋子里都燃着浓郁的香烛,原来是为了掩盖油漆味道中的异常。
    沈翀快速回到议事厅,对族长道:“此次大火并非天灾,实乃人为之祸。”
    “此话怎讲?”族长猛然站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一双浑浊的老眼。
    “这莫名燃起的一场大火之所以烧得这般快便是有人在墙上涂了红磷粉,门窗上更是抹了桐油。”他将所知之事尽数告知族长,并将沈书呈上的一截上过漆的木头拿出来,只用火折子轻轻触了一下,木头立时烧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副不可相信的震惊模样。
    “沈濂呢,将他给我叫过来!”沈恒不停拿拐杖敲打着地砖,气得险些晕过去。
    一旁的晚辈忙上前宽慰,沈恒仍是满脸怒气,正在这时候管事匆匆来报,伤亡已统计出来,烧死踩踏致死者共二十一人,重伤六人,轻伤五十六人。
    听罢,厅里厅外皆是一阵抽泣声。谁能想到祭祀祖先的日子会成为自己的忌日?
    青州知府、青阳县县令接连赶至,族长无心应酬,俱交予沈鲤、沈翀二人。
    知府大人第一时间表示了慰问却对起火的原因只字未提,倒是县令张显治耳聪目明,竟然知晓了祠堂起火非天灾之故。
    似沈氏这般大族牵连甚广,非沈氏族人报案,县衙一般都不会掺和进去,然而青阳县令倒似有备而来。
    正说着话,下仆来报说是沈濂死了。
    尸首很快被抬入享堂外的空地上,沈谣赶到时,正瞧见沈濂的一众亲眷跪在尸体旁抱头痛哭。
    见到知府大人,沈逸磕头痛哭道:“大人您一定要为我父亲做主啊,他死得冤枉……”
    知府袁立可忙将自己的下属扶起来,同身旁的县令张显治道:“这事儿你可得好好办,万不能让沈家这二十多口人枉死,定要为他们主持公道,以告慰在天英灵。”
    “大人放心,下官定当尽力。”
    县令张显治将沈逸扶起,又宽慰了几句。便与同行而来的仵作一道儿来到尸体旁,仵作查看了张显治的口腔后问道儿:“令尊生前吃过什么?”
    沈谣观察过沈濂的死相,面部苍白水肿、皮肤风团、唇齿发紫,露在外面的手臂呈现暗紫红色,指甲发绀,看起来像是窒息死亡。
    不等沈逸回答,仵作用力掰开张显治紧握的手掌,几颗花生粒从掌心滚落至地面上。
    “花生!?”围观众人皆露出惊讶之状,唯独沈逸大叫道:“父亲对花生过敏,食用后便会中毒。”
    仵作沉吟道:“从表征上看他确实死于中毒窒息而亡,至于是不是花生中毒还需要进一步尸检,死亡时间很近,应该不到一个时辰。”
    沈濂身上的衣服褶皱很是明显,有些濡湿,显然淋过雨,而大雨是在半个时辰前歇止,所以他的死亡时间很好判断。
    果然仵作话音刚落,便有人声称一个时辰前还曾在宝纶阁外天井处见过他。
    沈恒对管事问道:“怎么会这么巧?你们是在哪儿发现他的尸体的?”
    管事道:“在宝纶阁外的恭房找到的。”
    大火之后族人都被安置在宝纶阁客馆内休息,客馆屋舍紧张,是以安排了五人一间,事发时沈濂正与家中三子一同待在厢房内。
    沈濂三子很快被叫到了跟前,长子沈逸事发时他正帮忙救助伤患,还曾在议事厅外巧遇沈翀兄妹,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二子沈念惊吓过度到了厢房便因困倦陷入昏睡,对外事一无所知有三哥沈逑
    为证,三子沈逑则一直未曾离开厢房,同屋的堂兄沈烜与沈逑互相为证。
    沈逑道:“父亲今日吃坏了肚子时不时出入恭房,大约在一个时辰前父亲出门如厕,之后便一直不曾回来。”
    没有人会在如厕的时候吃东西,更何况是会令自己中毒的花生!难不成是畏罪自杀?
    “他不会是畏罪自尽吧?”沈鲤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调查磷粉的沈书回来了,同时身后还押着两个人,他走至沈翀身边,正要低声禀告,却被沈翀制止,“查出什么你尽可说!”
    沈书道:“属下查出宗祠内所有屋舍除却庶母祠外皆查出磷粉和桐油,而且在宗祠外还抓到两名趁乱逃跑的下人。”
    “刘拴、陈得财!你们做了什么?”管事一眼就认出两人。
    刘拴道:“他杀了哑巴被我看到了,我就追他去了,好不容易抓到他,回来的时候碰到这位沈世子的家仆便将我们抓了过来。”
    陈得财:“呸!别贼还抓贼,明明是你杀了哑巴被我看见,我追了你一路,好不容易抓到,回来路上你见到沈家人就反咬我一口。”
    “狗娘养的!你再胡说,信不信我一圈头屑死你!”
    “放屁!你个直娘贼,嘴里尽是喷粪!”
    ……
    两人吵着吵着又撕打到一起,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沈书很快将两人扯开,一人给了一嘴巴子,冷冷道:“再敢骂人拔了你们舌头。”
    只是两人振振有词,一时竟分不出谁真谁假,便是最先发现他们的护卫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这时候只听一道儿声音泠泠浮起,清晰脆冷,刹那间洗涤了周遭的烟火气,听着着实悦耳。
    “既然能追上杀人凶手,那么跑得慢的定然就是凶手,不妨让他们再跑一次看看。”沈谣此话一出,大家先是一愣,又觉得实在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便是知府大人也不由投去一瞥,这小丫头很有几分急智。
    虽然有几分玩闹但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谁也不能确定用刑之后会不会屈打成招。
    有这么多护卫在也不怕人跑掉,在得到大伙一致认同后,由县令大人做主众人观摩了这场赛事,在两人跑了几步远沈谣便确定了凶手的身份,那人正是早先将哑巴丫头绑在树后的人,在被沈谣发现后快速逃跑,只留下一个背影,沈谣从他奔跑的姿势和身形上确定了那人身份却并没有开口阻止比赛。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陈得财的体力明显比刘拴好上一大截,而刘拴也正是沈谣看到的那个绑了哑巴的人。
    刘拴仍是不服,嚷嚷道:“我先头追他时扭伤了腿所以才慢了些。”
    “哼!你若真的扭伤了为何比赛前不说,这会儿输了反倒开始嚷嚷,分明就是狡辩,还不快将事情经过从实道来!”
    趁着知县大人审问刘拴之际,沈谣将自己看见刘拴之事告知了兄长,之所以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是她答应了林泽熙不再追究此事,倒是沈翀顾念着她的名声不打算将这事儿说出去。
    “两位大人舟车劳顿,舍下已备了酒席,大人不妨稍作歇息再忙公事,如何?”族长及时开口拦住了正欲当众审理刘拴的张知县。
    张知县犹豫片刻,便将刘拴交给了衙役带回县衙。袁知府却将人拦下,笑道:“不急不急,沈家这么多的护卫,你还怕人跑了不成。”
    “呵呵,大人说的是。”张知县迫于压力,并未第一时间带走刘拴,这也给了沈家审问刘拴的时机。
    沈鲤等人招呼着两位大人往厅堂行去,沈翀正要走,却见沈谚在丫鬟婆子们追赶下急匆匆本来扑倒在沈翀怀中。
    “你怎么了?谚儿?”沈翀摸了摸他的发顶,唤了他几声,他却不吭声,只将头深深地埋入沈翀怀里,他轻轻退了几下却被他抱得更紧了,怀中传来带着几分哭腔的闷闷声响:“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救我,我差点就死了……呜呜……”
    沈谚紧紧地抱着兄长的胳膊,到底是男孩子即便是哭也不想被旁人看到,沈翀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温和地说道:“是兄长的不是,我应该时刻看顾着你,下次再不会丢下你了!”
    他的嗓音温和,仿佛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沈谚因为惊恐害怕而颤抖的身体再他手掌的安抚下很快平静了下来,他离开了沈翀的怀抱,但依旧紧紧地拉着沈翀的手不肯松开。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沈翀处理,他不得不劝慰沈谚离开,他蹲下身子看着沈谚的眼睛道:“是你的六姐姐救了你,她为了救你也差点没了命,你应该好好谢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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