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着它依旧慢腾腾的步调,叹了口气,罢了。念在你还是小龙崽的份上,姑且背你一回。
    他蹲了下来,把小龙拽到了自己背上。
    用胳膊好好抱着我的脖子,抓稳了。掉下去可会摔烂屁股。
    嗷噢?
    南涡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轮廓,内心有些胆怯。男人又催促了一声,它才用短爪搂紧了男人的脖子,圆鼓鼓的脸蛋正贴着他脑后柔顺的白发。
    男人站起身,背着它继续往田里走去。
    他心里也有点郁闷,明明是抓来了一个小苦力为自己干活,如今却还要亲自背着这小家伙到地里,也不知究竟是谁在给谁当苦力!
    身子这么沉,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
    嗷呜哇!南涡忿忿不平地叫了一声。它才不胖,在山清水秀、食物丰富的神龙谷,它这已经算是龙族里最苗条最优雅的体型了!
    不多时,他们走到了地里。南涡趴在他的肩头,禁不住好奇地左看右看。它还是头一次被男人背着到村里观光,从前都是远远地从村外往里眺望,或者在田里埋头抢吃的。如今,能够近距离地看一看这些大片的田野,南涡兴奋不已。
    田里种着各式各样的作物,除了水田里的接近成熟的稻谷之外,还有诸如棉花、油菜花、麦子等等。眼下油菜花刚刚开过,空中还留有清新的余香,南涡忍不住抻长了脖子,用鼻子使劲地吸着。
    男人听到背后小龙呼哧吸气的声音,笑了一笑:小笨龙,先不必急着吸气,待会儿可有你乐的。
    嗷噢?
    南涡不明所以。男人背着它快步走在田边的小道上。又过了一道田埂,南涡忽地一愣,嗅到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清香。
    好香,好香是鲜花的香气!
    南涡从前生长在神龙谷,山谷里开着漫山遍野的鲜花,一年四季花香不散。没想到来到了这人间的乡村,竟也能嗅闻到如此浓烈的香气!它不由得两爪撑在男人肩膀上,努力伸长脖子向前眺望。
    到了。
    男人在田边站住脚。
    幼龙探出脑袋,登时惊呆了。
    花儿,好多花儿!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花田。花儿种类五花八门,色泽各异,皆是在骄阳下璀璨地盛开着,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一路延展到遥远的天际。
    南涡不敢相信地盯着男人的后脑勺。没想到这个无聊的单身汉在种田这方面还别有一番情趣,别家农民都种棉花、大豆、玉米,他却种茉莉、向日葵、曼陀罗花。
    短腿龙,看到了么?男人向前一指,口气略有些得意,这一片,就是我的花田。
    南涡眼里看着这些花儿确实开得灿烂,但心里却哼了一声。它在神龙谷里也见着了不少的鲜花,才不比这花田里种的花逊色呢!
    花儿可以充作药草、食材,可用于调制香料,酿造花蜜。但也金贵,难养。
    这倒不假。虽然这男人有一片不小的地,但地里的花儿只种了一小片。余下的田地里零零散散种了些菜、棉花和粮食,看起来不怎茂盛。
    男人弯下腰,把背着的幼龙放到了地上,又把手里提着的小水桶交到南涡的爪里,交待它道:一会儿我要去村口找大夫抓药。你就留在这里,替我浇花。
    他用手比划出一个区域,你拿着这只水桶,从田边的沟渠里打水,给这片向日葵每一株都浇一点水。切记,水量不可过多。明白了吗?
    南涡看看水渠,又看看向日葵,点了点头。
    任务好像很简单嘛,做完了应该就可以回家了吧?
    男人见幼龙眼珠打转,表情似是轻松起来,反倒有些不放心,他叮嘱道:你就呆在地里,不要跑到别处去,也不要浇水浇到别人地里。你认准这块牌子。他领着小龙去了田头,那里竖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似乎是个人名。
    南涡歪着脑袋,试图读那人名。
    头一个字完全不认得,第二个字它只认得半边是吾?第三个字,也只认得半边,好像是二?
    它挠了挠头。
    这男人究竟叫什么?吾二?
    原来是只文盲龙。男人看它迷迷糊糊的样儿,便教它认那字:这木牌上边,写的是我的名字。温、语、仁。
    哦南涡恍然大悟,原来是叫温语仁,不叫吾二。它抬起头,望着男人眨巴眨巴眼睛,心里默念了两遍。
    温语仁,温语仁,原来你就是欺负本龙的人。
    可是语仁两个字,对于龙来说,也太难念了。南涡很自然地将它简化为吾二,这样小龙崽也能叫他的名字,发出类似于呜啊的声音。
    瞧见幼龙半张着嘴,傻乎乎地不知在念叨着些什么,温语仁轻叹一声,对这小龙的头脑颇感担忧。他半蹲下来,摸着幼龙的大脑袋瓜,罕有地耐心嘱咐道:这木牌写了我的名字,代表是我家的地,别人不得擅入。你就在我的地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村里都是大狗,若是乱跑,小心大狗跑来追你。
    南涡点点头。
    男人又道:田里其它的花,都不要乱碰,更不准偷吃。
    南涡又点头,甚至还不耐烦地砸了咂嘴。它心下想着,这白毛先前趾高气扬的,怎么这会子反倒是啰嗦了起来?难道对本龙做事还放心不下?
    殊不知在男人眼里,留它这个小笨龙在地里干活,似乎比自己亲自下地干还要麻烦。毕竟,他在这片花田里苦心经营两年,经过了无数次的曲折之后,才终于看到了一丝成效。现在正是临近收获时节的关键点,可容不得半分差池。
    但只是让小龙崽帮忙浇个水而已。这也不是什么有难度的活儿,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吧?
    温语仁忧心地盯了它很久,久到他眼底的血丝更加深厚,眼眶骇人地发红,才抬手一拍它的脑袋,去干活吧。我中午就回。
    日头渐渐升高了。初夏的日光并不温和,男人似乎对这顶头的骄阳极不适应。他从背上的包裹里拿出了一顶黑色的遮阳帽,戴在自己雪白的长发上,又用深色的长衫严严实实地罩住自己手脚上露出的肌肤。而后告别了小龙,往回走去。
    南涡望着温语仁的背影,不禁有些奇怪。堂堂男子热天里还戴帽子、穿长衫,眼底也泛着病态的血色,这副白发红瞳的模样不像是普通人,反倒像是嗜血的妖邪。难不成他真的得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病症,连太阳也见不得?
    但刚才南涡趴在他背上的时候,隔着衣衫,它能感觉到这男人虽然看着瘦高不壮,身上的肌肉却还挺精瘦结实,身形矫健匀称。面上的气色也丝毫不虚,吐息沉稳,不像是什么病弱之人。
    这事儿,莫非另有隐情?
    男人离开了,独剩下幼龙小小的一只站在花田里,提着小水桶在水渠和向日葵之间来回奔波。
    南涡一边辛苦地打水浇水,一边咕咕叨叨地发着牢骚。
    这太阳,怎么这么大?这向日葵,怎么这么多?这个叫温语仁的男人,名字里又是温又是仁的,怎么半点也不温润仁慈,竟强迫一只可怜又可爱的小龙幼崽给他做苦力?
    来回打了几趟水,南涡已经有些疲累了。它喘口气、数了数,发现自己折腾了老半天,才浇完了十二株向日葵。抬眼望去,男人的地里起码有一百株向日葵,照这样下去,得猴年马月才能浇完吧?
    不行,不能就这么蛮干。
    早上吃的东西早已消耗掉了,腹中空空如也。南涡腰酸背痛,它把水桶扔在一边,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一双大眼睛无神地望向天空。
    要是天上能下场雨,就不必这么苦哈哈地浇水了。
    突然,它眼睛一亮。
    下雨哼,还指望什么老天爷啊,本龙拥有秘法,自己就能呼风唤雨!
    南涡灵光一现,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它即刻双爪合十,运起周身灵气,念起了祈雨秘诀。
    秘法立时生效。晴朗的天空原本无云,此时受到南涡灵气的牵制,如变戏法般快速地凝成了一朵大大的乌云。
    南涡口里小心地念诀,同时将两爪伸向空中,反复调整着云的去向,直至这朵乌云完完全全地笼罩在向日葵们的上空,雨区绝不会覆盖到其它的花朵。
    嗷噢噢!
    幼龙闭眼,一声高叫。
    深色的浓云听得指令,立刻翻腾起来,从当中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
    祈雨秘法,成功了!
    南涡激动地握着小拳头。看着自己凭空招来的乌云降下了雨水,一滴滴的水珠无比精准地浇在向日葵们的脸上,它心里得意得要命,差点快要膨胀。
    哈哈哈!什么打水,什么浇花愚蠢的凡人啊,你们真该都来见识见识,看看本伟大的有翼龙是如何使用龙之秘法给花浇水的吧!
    小龙崽叉腰站在乌云下方,望天呱呱大笑。
    等那温语仁回来见了眼前这定点下雨的奇景,必能把他的下巴都吓掉!小龙得意洋洋地盘算着,此番大显身手,定要让这白毛妖道就此臣服在龙族伟大的秘法之下,再也不敢小瞧它,尽给它起什么短腿龙小笨龙之类的绰号。
    看着招来的乌云稳稳当当地下着雨,南涡拍了拍小巴掌,轻松地吹了声口哨儿。大功告成,它摇晃着尾巴,提着水桶走到走到田边的树荫底下乘凉去了。
    经历了太多事情,南涡前夜做了一晚上的梦,没怎么睡好。现在任务完成,只等温语仁回来验收,它顿觉一身轻松,靠着大树呼呼地打起了瞌睡。
    祈雨秘法的施展令它得意忘形,竟把温语仁反复嘱托过它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温语仁说过,向日葵每株只能浇一点水,不能太多。然而现在,幼龙早已沉浸在甜美的酣睡当中,它召来的那朵乌云也就没人叫停,继续哗啦哗啦地下个不停,甚至越来越猛,状如洪水从天而降。
    巨量的雨水淋在向日葵的大花盘上,浸泡着它们的根部。多余的水流更是满溢出去,向着旁边其它品种的花朵悄悄蔓延
    哗啦啦,哗啦啦过量的水流泡烂了花朵的根茎,淹没了花田
    呼噜噜,呼噜噜酣睡的幼龙对于自己招惹的麻烦一无所知,沉迷在美梦之中。
    梦里,白毛妖道被龙族秘法的恐怖力量打败,不得不臣服于南涡的龙威之下。俊美帅气的男子再不敢怠慢这只猛龙,乖乖地奉上自家种出的各种美食,然后把身为美人的自己也一并献上。
    嘿嘿嘿嘿
    龙崽子美滋滋地咂巴着嘴儿。
    在梦里,南涡重新变回了自己庞大威武的三丈巨龙。凶悍的飞龙把臣服的白发美人搂在怀里,一边大口吃着从地里搜刮来的各种蔬果,一边享受着美人在怀的天伦之乐,爽得嗷嗷直叫。
    第8章 龙族秘法! 龙宝宝放大招逆转阴阳
    温语仁从村口的赤脚大夫家里走出来,手上提着新开的一小捆药包。惦念着在地里独自浇花的小龙,男人一刻也不停歇,大步向着自家花田走去。
    踏上田埂的时候,温语仁迎面遇上了村西住着小六家的婶子。这位大娘正带着两三岁的小孙儿在路上开心地游玩,见了他,她立刻收住了笑,小心翼翼地向他打着招呼:温道长好。
    温语仁淡淡地点头:您好。
    说话间,那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孩子随意地抬起头,正看到一个青衫白发的男子从自己身边经过。他抬头的时候,温语仁也恰好瞥了他一眼。
    瞧见他面容冷峻、双目猩红的模样,这孩子登时吓得大哭起来,用手朝他一指:奶奶、奶奶,这里有个白毛怪物!
    小六婶子也被小孙儿的哭闹吓了一跳,她赶紧捂住孩子的嘴:瞎说!这是咱们村的温道长,哪里是什么白毛怪物。
    她神色慌乱,忙不迭向温语仁道歉:温道长,小孩子可能吓着了,说了错话,您别放在心上!
    温语仁看了看那孩子,不在意地摇摇头。但那小孩却是哭叫得更大声,玩的泥巴也扔一边不要了,撒开他奶奶的手就往回跑去:红眼睛妖怪吓死人啦!
    你这娃子!唉小六婶子无奈地看了男子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追她跑远的孙儿了。
    温语仁冷淡地看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面上毫无波澜。他静默地转过身,继续往回走。
    村里人们对他的态度,他早已司空见惯。大婶投向他的眼神,就和这座村庄的大多数村民一样,除了客气之外,更多的是戒备和畏惧。
    不过,他能够理解他们的反应。
    自打两年前他住进这个村庄,因着这白发红瞳的外形和淡漠孤僻的性子,村里人对他又敬又怕,不敢轻易招惹,只有和他一同离开道门的风师伯陪伴着他。
    这两年来,温语仁一直孤零零地住在村子的边缘,虽然他从没干过什么坏事,可其他的村民们依旧刻意地疏远他。
    平日里少有人同他来往,偶尔有陌生人遇到了他,还会大喊大叫,被他的模样吓个半死就像今天这次一样。
    久而久之,他的生活仿若与世隔绝,甚至一连半个月都不曾与外人说过一句话。
    他一直都过得很孤独。尽管他不甚在意,但夜深人静时,心里到底还会有些失落。毕竟,他也曾在热热闹闹的师门里长大。
    然而,前天夜里,他家误打误撞居然来了个小毛贼。温语仁过惯了平淡寂寥的日子,冷不防见了这上蹿下跳的小笨龙,就忍不住故意吓唬它,还把它捉起来,留在地里给他干活。
    帮自己浇花什么的,倒是其次了或许在他内心深处的潜意识里,他还是喜欢能得到陪伴的,不论是人还是兽。哪怕那头小笨龙吵吵闹闹,可不好管教。
    这会儿,那个小家伙正在做什么呢?温语仁想着,它有老老实实地呆在田里,浇花干活儿吗?
    心里头一次有了挂念,男人疾步如飞,不到一刻钟就赶回到了花田的边上。他甚至罕有地盘算着,若是那小龙今天表现出色,他中午就亲自下厨,用美食好好地犒赏它一番。比如说炖块肥牛肉,或者炸个香喷喷的大鸡腿。
    他到底有些心软,昨日当着幼龙的面吃掉了一盘蜂蜜鸡,让它心碎大哭,今儿个不如多做些补偿。有了好吃的,它定愿意再在他家里再留几日,陪着他做个伴儿,让他好好地耍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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