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瞧见了这二人的相处模式,定要惊掉了下巴。在外呼风唤雨的护京司指挥使在家里竟然这般作态,任由一个妇人呼来唤去。
    不过,即便是寻厉再宠盛露嫣,有一件事情还是没有答应她。
    那便是出门。
    自从得知有可能怀孕了,盛露嫣就一直在府中憋着,仔细算了算,她得在府中憋了一个多月了。可她如今不到三个月,众人生怕这一胎坐不稳,不让她出门。
    盛露嫣也知道自己如今不适合出门,可她着实憋得慌,想出去逛逛,也想吃一些外面的好吃的。
    寻厉生怕旁人买回来的冷了,每每都会亲自去。
    众人便瞧见他们高高在上的指挥使时不时买个糖葫芦,亦或者买一碗馄饨等等。
    从前大家一致说这二人关系好,如今瞧见他这番举动,一猜便知是给自家夫人买的。所以,盛露嫣虽然没出门,但京城里全都是关于她的故事。
    邹子川在得知杨白瑶在被伯爵夫人逼着相看时,终于按捺不住了。
    这日,邹子川又去了铺子里买糕点。但是,买完后并未离开。
    杨白瑶听伙计说了后从后厨走了出来。
    “邹大人可是有事?”杨白瑶问。
    见他不答,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点心,问:“点心不合口?”
    邹子川摇了摇头。
    不是点心不好吃就好。杨白瑶也不再开口问了,看着邹子川等着他说话。
    “咳,那个,你觉得我怎么样?”
    “嗯?”杨白瑶很是诧异。不过,她并非没听懂邹子川的话,而是诧异他为何突然会说这样的话。他常常来铺子里买糕点,所以他们见过不少次。可虽然他们见过不少次,却几乎没说过话。
    “我心慕你,想聘你为妻,不知杨姑娘意下如何?”
    这话说得更直白了些。
    饶是杨白瑶内心素质强大,此刻也不淡定了。
    “我虽然出身世家,但并无不良嗜好。府中没有通房侍妾,外头也没有红颜知己。从不寻欢作乐,也不会过度饮酒。家中人口简单,只有父亲母亲,小妹和我。虽不如贵府富贵,但我每月俸禄足够养活你我二人,家中亦有不少田产,足够养活几代人。不如杨姑娘考虑一下在下。”
    杨白瑶缓了许久才把这些话消化完了,内心也再次恢复平静。
    “邹大人是何时对我有这种想法的?”
    邹子川如实相告:“实不相瞒,在你我第三次见面时就有了。”
    “在寻府那次?”
    “对。”
    没想到那时他便产生了想法,杨白瑶更觉惊异。
    想到对方的身份,她突然想到了一事。
    “是你告诉严大人铺子是我开的?”
    邹子川神色微顿,没有回答。
    虽没有答,但杨白瑶也知道结果了。
    “也是你在我父亲那边透露王六郎在外面有了儿子?”
    前几日母亲让她相看了王六郎,她正准备找找这人的问题,好推拒这门亲事,就见父亲怒气冲冲地回府,说王六郎有了外室和儿子。这门亲事便不了了之了。
    面对喜欢的人的眼神,邹子川无处遁形,内心慌乱无比。
    杨白瑶有些不悦,道:“你既然心悦我,何不大大方方地找媒人提亲?凭着你的身份,我爹娘未必就会拒绝。”
    若说从前便也罢了,如今承恩侯府和简翼侯府倒了,牵连了不少人。她爹娘也没那么想攀附权贵了,生怕被牵连进去。
    他又何必在背后捣鬼,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邹子川察觉到杨白瑶的情绪变化,连忙道:“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姑娘,所以想先征得你的同意。”
    这话倒是让杨白瑶心里一动。
    不过——
    “我若不同意,你便会一直在背后破坏我的亲事吗?”
    邹子川毕竟是护京卫,虽说刚刚因为太过紧张有些不知所措,此刻也冷静了几分。
    “我不是故意破坏的。知道你跟严大人要定亲,我并没有从中阻拦,直到后来我发现严大人不允许你在外开铺子,才做了此事。杨姑娘,你自己也该清楚,你与严大人不合适,藏着掖着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确实了解她。
    但她不太喜欢他做事的方式,也不喜欢他看透她的样子。
    “跟严大人不合适不代表跟你就合适。”
    关于开铺子的事情,她确实打算藏着掖着的,等成亲之后再想办法。
    邹子川被怼,一时没开口,过了片刻,道:“严大人若真心爱慕你,便不会轻易放弃,也不会坚决让你关了铺子。说到底,他既想娶你,又惧怕侍郎府的势力。不然的话,他为何在侍郎府放弃求娶后又来找了你。”
    这话说得更是让人气恼。
    “邹大人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邹子川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就此放弃我才会后悔终生。”
    看着杨白瑶转身离去的背影,邹子川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了。他好像,用错了方式。
    第88章 送别   饮鸩止渴。
    二月初一那一日,一切都尘埃落定。
    因造反一事多半是老承恩侯所为,而承恩侯牵扯不深,所以承恩侯只是被夺了爵位以及身上的官职。承恩侯府的其余人也并未过多处置。不过,皇后娘娘被打入了冷宫之中。
    在那日得知寻厉的身份后,老夫人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报应”“报应来了”……人也更迷糊了,眼见着就不行了,就这几日的光景了。
    虽从前造反一事是老承恩侯为主,老简翼侯为辅,无奈如今的简翼侯被牵扯入了其中,甚至比承恩侯牵扯的还要深,最终,简翼侯被判了流放。
    在简翼侯被判的那一日,他的小孙子也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在早上咽了气。
    昔日盛极一时的承恩侯府和简翼侯府就在一夕之间凋零了,门口的封条终究没等来它的主人撕下来。
    得知承恩侯府和简翼侯府所作所为时,满京城哗然。
    谁都没能想到他们竟然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那些担心害怕的世家反倒是心安了一些。他们生怕皇上是故意收拾这两个府,如今得知缘由,便没那么害怕了。不过,四个顶级侯府,一个去了边关,两个没了爵位,就只剩下一个被皇上整治得半死不活的宣平侯府了。
    原本抱成一团的世家看到承恩侯府和简翼侯府的结局也渐渐松开了。没瞧见么,明明是老承恩侯为主干的事,但最终落在子侄身上的罪过却是简翼侯府的更重些。而武没了盛陵侯府,文没了承恩侯府,他们也不敢在冒头了,安安静静龟缩在府中。
    曾经盛极一时的世家终究还是走向了衰亡。
    这些日子工部和兵部没日没夜的忙着,他们终于用寻厉提供的图纸造出了弓箭。瞧着与从河里捞出来的弓箭一模一样,皇上高兴不已。很快,便命人大规模生产,以便早些送到边关。
    暮春三月,天气和缓,阳光普照。
    如今盛露嫣怀孕已近四个月,胎儿也稳了。她终于被允许能出门了。不过,她没去别的府中做客,也没去逛,而是让马车驶向了城门口,静静等在一个角落里。
    约摸过了两刻钟左右,一队马车从城中驶了过来。
    皇上并未对承恩侯府赶尽杀绝,只是削了爵位。承恩侯准备回老家度过余生了。不过,因着老夫人病重,所以一直没走。
    前几日,老夫人病逝了。承恩侯便准备在今日扶棺离京。
    盛露嫣等在这里便是想要送他们一程。
    谢赟仿佛有所觉,骑在马上回头朝着盛露嫣的方向看了一眼。
    盛露嫣想放下来帘子,迟疑了一下,又放弃了。
    人来人往中,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一眼。
    谢赟那一双死寂的双眼似乎一下子活了,流露出来一丝激动的神色,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遥想多年前,他们二人也曾一处玩耍,一处长大。但不知从何时起,就越来越远了。如今二人虽相只相隔数十米远,但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一般。
    谢赟突然很想问她一句话。
    看着谢赟突然调转马头朝着她过来,盛露嫣叹了叹气,有些话她已经说了无数遍,但他依旧不死心。
    谢赟到马车前时,盛露嫣也在春桃的帮助下下了马车。虽然如今尚未显怀,但她也很注意,生怕碰到了自己的肚子。
    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谢赟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心头微凉,但还是下了马,让马走远了些。
    “如果没有那一纸赐婚,你会不会和我成亲?”谢赟突然问道。
    盛露嫣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说道:“会。”
    谢赟眼神中的光突然回来了。
    但下一刻,盛露嫣又说了一句伤人的话。
    “但也只是因为父命,也只是因为你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对你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说这番话时,盛露嫣冷静而又坚定,一看便知是认真的。但正因为如此,才更伤人。
    “没有……男女之情么……那从前……”谢赟伤心不已,断断续续问道。
    “我对你,如对月薇一般,把你们看作是我的好朋友,从未对你有过半分的心动。”盛露嫣道。
    谢赟手握成拳,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盛露嫣觉得,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一些,说狠一些了,不然他以后的日子更难熬。
    “我从前以为自己是个很大度的人,作为正妻,要给丈夫纳妾,包容姨娘和庶出子女。毕竟旁人也是这样做的,我也得这样做。所以即便是你身边早早有了通房,后来又收了兰草,我内心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接着,话音一转,继续说道:“可后来我才知道,我并非是一个大度的人,甚至非常的小气自私,他对旁的女子笑一下我都觉得心里难受,很想发火。一想到他要跟别的女子同床共枕,我更是愤怒,甚至想打人。即便是我如今有了身孕……”
    说着,盛露嫣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也不愿把他让出去分毫。我想要让他夜夜守在我的身侧,且只守在我的身侧。”
    盛露嫣话语中的“他”指的是谁彼此都心知肚明。
    这种赤、裸、裸的现实摆在面前,谢赟一时之间难以承受。
    “其实,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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