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故发生在转瞬之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梅开芍回过味,那黑影已经“嗖”一下跑没影了。
    她怒不可遏,打算提剑去追。
    才刚有动作,慕容悦抽抽噎噎地阻止了她,哭道:“父君,母后,你们快救人啊!”
    李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人彻底晕死过去。头别别扭扭地枕在慕容悦肩头,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对方身上。
    慕容悦也说不清什么感受。
    印象里的李将威风惯了,身为天界将领,他永远无所不能、无坚不摧。
    对抗神魔需要他、镇守天界也需要他、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小事...他也照管不误。
    可她从没想过李将也会重伤昏倒。
    以至于捞住他的一瞬间,慕容悦的心情几乎是五味杂陈的。
    梅开芍走了过来,慕容悦流着泪一言未发,纯粹是被吓得。
    “别哭。”梅开芍叹了口气,揉揉慕容悦脑袋,接着倾身过去,两根手指搭上李将手腕。
    她简单把了下脉,安抚道:“没事,不严重,把他抬到长生池,能救。”
    长生池是疗伤圣地,水质清澈见底,伤势再重的人躺进去,不出半个时辰,立马便能恢复如初。
    不过再好的东西都有利有弊,长生池也不例外。它对浸泡之人的体质要求有些特殊,功法修为需要达到一定境界。否则伤没泡好不说,这千百年的修为也将毁于一旦。
    作为天界的守将,李将修为应当够了。
    梅开芍琢磨着,招来两个天兵天将,让人给小心点抬到长生池。
    慕容悦不放心,一并跟了过去,她也没阻拦。
    方才那团魔气偷袭慕容悦的一幕,她虽来不及反应,到底也看出了端倪。
    神魔两族水火不容,打从前任魔王被杀,其子黑曜被打入天牢开始,关系就已经紧张到了极致。
    黑曜逃出天牢时梅开芍并不在,但她收到了消息。此时将前后两件事一一对应,她敏锐地觉察出了问题。
    那个伪装成李钟的魔气,会不会也是奔着黑玉龙去的?
    水牢坚不可破,凭借李钟原来的修为,根本不可能逃的出去。
    那么它是借助了谁的力量?
    会是黑玉龙吗?
    梅开芍拧紧了眉,黑玉龙夺舍黑曜,受了重伤,这个关头出来搅浑水,难道伤势恢复了?
    “在想什么?”慕容冰寒见她久不做声,问了一嘴。
    梅开芍刚要回答,这时,正殿方向有人赶来。
    “老天君老天后,走水啦!”
    仿佛是有预兆似的,“走水”两字一出,四周奔腾的火势又卷高几分。
    黑烟袅袅,升至半空,火星和热浪扑面而来。
    梅开芍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半晌才问道:“谁放的?”
    那小天将哭丧着一张脸:“正是那逃出水牢的穷恶之徒——苏靖将军忙着救火,脱不开身……”
    梅开芍:“……”
    她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嘎吱作响,甚至有点后悔方才把那团魔障放跑了。
    这场人为火灾来势汹汹,天界的宫阙朱楼烧毁大半,到处弥漫着烟尘滚滚。
    无数仙娥和负责灭火的天兵天将跑来跑去,脸上清一色的带着被烟熏火燎后的脏灰。
    动荡的兵荒马乱过后,梅开芍慕容寒冰连同慕容睿在内的一众“领导班子”,聚众围在正殿中心商讨议事。
    花神哭哭啼啼地站了出来:“启禀老天君老天后,还有天君。”
    她抬起袖子,使劲儿擦了把眼泪,不料越擦越多,没一会儿就把袖口沾湿了。
    “我……我花神殿被烧,未能幸免于难。原本不过一处住所,没了便罢了,再建就是……”
    “可是我那满园子的花……都给烧没了……”
    她泣不成声,一段话说的磕磕绊绊,时不时夹杂着两声哽咽。
    大概伤心到了极点,就快要断气了。
    梅开芍于心不忍:“我这儿呃……还有些花种,你要吗?”
    花神眼泛泪光点点头,又道:“大概接下来的这几年,人间都没有花可开了……”
    她倾诉完,人群窸窸窣窣,又走出一人,这次是太上老君。
    “老天君老天后,我那丹炉里的仙丹……都叫那魔界小儿付诸一炬了!”
    “还有我,老天君老天后,我虽说是个扫地的,可是我那扫把也是我的法器呀!水牢附近蛇虫鼠蚁扎堆,我每天定时来清上一清,谁知叫那混账东西看见,给我硬生生折断了!”
    “俗话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明日人间推崇新帝,新帝登基,必然瑞彩祥云,这一场火烧下来,形似黑炭,如何见人?”
    梅开芍:“……”
    慕容寒冰:“……”
    慕容睿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他父君跟母后,总觉得此时此刻这两位的神情并不比众人好看多少,像是气愤到了极点,已经麻木了。
    台上的人没做声,台下叽叽喳喳吵成一团,你一言我一语,正殿的歇山顶都要被掀翻了天。
    “嘘,诸位稍安勿躁,安静,安静。”
    慕容睿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方才还吵吵嚷嚷的仙官们顿时安静下来,一眨不眨地看向高台上坐着的三人。
    慕容睿笑道:“此事也并非没有解决办法,依本君看——花神需要的花种母后那有不少,只要施以秘法精心种植,用不了几天,几个时辰便能重新长好。”
    “至于丹药么,藏书阁里有不少炼丹制丹的古籍,缺什么材料尽管告知本君。”
    “扫把星,你的扫把也是一样,天界清洁任务冗杂繁琐,议事结束后到本君这取。”
    “这乌云盖顶,瞧着确实不大欢喜,母后那有漂白的仙剂,用上两管,再放到太液池洗上两遭,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他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条分缕析,不消片刻,就将困扰众仙官许久的世纪难题解决完毕。
    末了,慕容睿弹了弹衣袖,好整以暇道:“人世间有多少年?天界又有多少年?诸位仙官暂且笑上一笑,毕竟活的岁数一长,牵绊烦恼总归存在,急又有什么用呢?”
    众仙官得到解决办法,心里放宽不少,皆应了声“是”,双手举过眉心,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这时,苏靖缓缓出列,沉声道:“老天君老天后,天界这次遭逢大火,烧毁严重。卑职认为,当务之急就是修补云宫仙阙,好让众仙官有居住之所。”
    “苏仙君说的是,此事待商议结束,马上施行。”
    慕容寒冰点点头,与梅开芍对视一眼,又道:“其实召集诸位仙官商讨议事,除了失火的后续问题,还有一件亟待解决的大事。”
    “关押水牢的李钟魔气大涨,冲破结界逃窜至南天门,被本君与老天后遇见。”
    台下仙官满含期待:“敢问老天君老天后,此孽障解决了不曾?”
    慕容寒冰咳嗽一声,问题就在于没解决。
    当时事发突然,值守在南天门的兵将都去救火,只零零散散地留下来几个。
    李将和慕容睿又去了长生池疗伤,知道实情原委的并不多。
    台下这群仙官不明就里,自然而然曲解了他的神情,还以为是阐述事实前的吊人胃口。
    一时间,赞叹声四起。
    “不愧是老天君老天后,那孽畜作恶多端,早该被斩!只是念在还有些用处,才特许打入地牢!”
    “是啊!能死在老天君老天后的剑下,也算是他的荣幸!”
    “老天君老天后持重贤明,真是令我等倍感惭愧!”
    慕容寒冰越听越不对劲,行将出口的言辞被打断,他缓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诸位仙君误会了。”
    慕容寒冰顿了一下,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开口:“本君想说的是,这孽障正是操控魔,由魔神黑玉龙一手创造,极其善于伪装。”
    “那李钟,不过是他寻来的一具躯壳,被老天后一剑斩断后,又化成无形的魔气逃走了。”
    众仙官:“……”
    “这……这可如何是好?”
    “李将将军何在?不如派他前去,找到那魔物的老穴,然后一举歼灭。”
    “我觉得此举甚好!”
    “我也赞同!”
    “臣附议!”
    慕容寒冰揉了揉太阳穴,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才道:“李将……为保护公主,身受重伤,已经前往长生池疗养。”
    “本君的意思,是想跟诸位商议商议,这魔窟如何攻?黑玉龙如何打?”
    场下有仙君大惊失色:“攻打黑玉龙?这如何使得,对方实力强悍至斯,贸然攻打只会徒增伤亡!”
    “所以才决定召集众仙官从长计议,这魔族留着早晚是个祸害,如不尽早根除,等到世间大乱,难道诸君便都能如愿以偿到明哲保身吗?”
    除掉黑玉龙已成定局,单凭对方这段时间掀起的惊涛骇浪,就能揣测出绝不仅仅是当个魔界之主那样简单。
    倘若他野心勃勃,想要推翻一切,成为三界之主呢?
    三界哪里能容得下他?
    就在这时,苏靖再度开口:“启禀老天君,今日收到探子来报,说是魔窟最近局势动荡,不少教众长老正秘密前往黑海迁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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