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驴蛋喝了一口水濑了几下,咕咚就给吞了下去。
    石柔也傻了,愣愣地说:“得吐出来。”
    “哦,呸呸。”驴蛋吐了几下。
    “不是……”石柔也无语了,看到他吐的口水里还有血丝,耐心又教了一遍,“你再濑几下,把水吐到外面,别在屋里吐。”
    “好……”
    驴蛋乖乖照石柔说的做,心下却觉得石柔有些唠叨,这大概就是徐家哥哥说的话很多的女人。
    “行了。你现在去找你阿姐,跟她说牙掉了事,看看要不要做点什么。”
    石柔记得自己小时候换牙时发烧了,喝了几天苦药才好,不知驴蛋会不会这样,这大热天的要是发烧可有得受。
    看到驴蛋飞快地跑了出去,她心下替他捏了一把汗,生怕他摔着伤上加伤。
    前殿,赵大娘正跟萱草学针线,她会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却不会绣花。
    听说绣了花的荷包在绣坊能卖好些钱,她便想好好学学,农闲的时候也能有个营生。
    其他人家农闲会进城找活做,她一个女子不便出门,也不放心让驴蛋一个人在家,也就只能到山里寻些山货或者做做绣活补贴家用。
    附近那么多村子,山里也剩不下多少东西让她寻来换钱,还不如做绣活靠谱。
    她也想过,要是她学不会,也可以借此跟石柔拉拉关系,让她到水月观的后山寻摸东西。
    水月观的后山就是柴禾长得都比其他林子茂盛,大不了她得了什么东西分一半给观里,说不定收获也比去其他山上多。
    她的手比萱草枯燥,也不像她们从小有人教导,怕自己太笨学不会绣花,就像萱草到现在也不怎么会种菜一般。
    绣了一小会儿,她又有了自信,觉得自己还算聪明。这时驴蛋跑过来跟她说掉牙了,她也没怎么关心。
    “怎么掉了?早上不是没怎么晃。”
    “吃了几个豆子给撞掉的。”
    “你又吃观主的东西!”赵大娘嗔怪了一句,知道驴蛋也不是主动跟别人要东西吃的性子,没有继续说他,转而提醒,“你这次掉的是下牙,找个低的地方扔了吧,这样你的新牙才会长得又白又硬。”
    “好,我去找。”
    “别往山坎上去。”
    “我知道……”
    驴蛋嘴上应着,人已经跑没影了,赵大娘也不懂他哪来的力气,明明家里都没怎么吃饱。
    石柔远远听着两人的对话,见赵大娘一点也没上心,甚至不怕驴蛋掉牙流血会染病,也不知是要说她心大还是怪自己大惊小怪。
    听着驴蛋一路跑已经往菜园那里走了,她猜想他是想把牙扔山涧里,怕他不小心滑下去,不得不跟过去瞧瞧。
    她着实小看了乡下小子的爬山能力,要是萱草跟驴蛋一同上山,估计萱草还没有驴蛋爬得快。她走的也不快,等她到了菜园,驴蛋已经扔完牙准备往回走。
    “观主,你来拔菜呀。”驴蛋看到她,亲热地上前问。
    石柔摇了摇头,又微一皱眉,朝山上看了一眼,说:“本来想上山看看的。”
    “我陪你去吧,山上的刺果差不多要熟了,我们去摘。”
    “刺果?”石柔迟疑了一下,问:“远不远,要是太远我们就不去了。”
    “不远的……”
    “山上有蛇,还有很多虫子,你要是跟着去,我可顾不上你。”
    “虫子有什么好怕的,我一脚一个把它们都踩烂。我还会打蛇,用大石头一砸,它们就不能动了。”
    驴蛋做了一个举石头的动作,一派天真的脸上带着一股子得意。
    石柔听着勉强笑笑,总觉得那画面有点血腥,至少家里的两个弟弟是没这个胆子的,但他们教训起下人来从不会留手,还会对家里的宠物动手。
    她也说不出哪边更血腥一点,顶多说一句都还是孩子,得慢慢教。
    她的弟弟们她已经管不上了,驴蛋就在眼前,也肯听她的,她也许该管一管。
    “蛇好好地呆在草丛里也不碍你的事,你砸它做什么。”
    “它会咬我。”
    “以后你上山拿根棍子,用力拍打草丛把蛇吓走就是了。”
    石柔说着就去拿了根棍子,准备带他上山摘果子。
    “要不要跟你阿姐说一声?”
    “不用说。我跟徐家三哥上山,都没有跟阿姐说。你比徐三哥还要大,已经是大人的,我能跟你上山。”
    “也是。”石柔虚应道,默默觉得自己在山里也许还不如他说的徐三哥灵巧,但她耳朵好,能听到远处的动静,就像她现在就听到山上似乎有人,不知是附近的村民还是过客。
    “驴蛋,走慢些。”
    她朝山道上走的飞快的驴蛋大声喊了一声,倒不是追不上他,主要是为了提醒其他人,就像她手中拍打草丛的棍子一样。
    可惜驴蛋一点也不懂她的苦心,脚步半点不曾放慢。
    “就在前面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窜上了一个坡,看得石柔暗暗后悔。
    “走吧……”
    远处,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到她耳中,她脚步一顿,不由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旋即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发现对方的存在,不由低下头,默默等脚步声远了,再继续追着驴蛋去摘红透了的甜津津的刺果。
    那清甜的滋味,仿佛夏日绽放的花火,绚烂纯粹。
    曹尔绅看到种在偏僻小径上的灌木就知道这条路已经被发现了。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径就不算是秘径,他只能暂时舍弃。
    “想不到堂堂石府的小姐,会在这乡野小庙修行。”同行的田义不禁感慨。
    “既然要修行,自然还是到乡野之地好。选择水云庵的,又有几个人是心里真正清静的。那不过是看似平静的热油,掉一滴水进去就能炸了。”
    “也是。”田义应和道,只当曹尔绅说的是水云庵里那几个不安份的。
    曹尔绅亦没有多说,水云庵也是有罗夫人在,他才多看一眼。
    这样的地方到了乱世,估计难以保全。他也想看看到了那个时候,满口仁慈的出家人又会是怎样的嘴脸。
    “爷,我们现在回县里吗?”
    “回京。”曹尔绅淡淡地说,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有些人已经活得够久了,反正结局不会有所变化,那就尽情折腾吧。
    ——题外话;
    元宵喜乐;
    第六十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1
    天气转热,山间蚊虫也多了,要不是赵大娘提醒要备下艾草,萱草夜里只能以身饲蚊保全石柔。
    石柔倒不必萱草这般费心侍候,哪怕卧室会有蚊虫闯入,它们也只敢在远处嗡嗡嗡,不爱近她的身,连山中的蛇虫都会避开她。
    观里的小鸡和狗子却不怕她,大毛二毛还敢叼她的鞋子,她也不知其中原因是什么。
    难道她死过几次,蛇虫不爱盯她了?还是因为她开始修行?
    她修行的也不算勤,平常就是画画符、抄抄经,一天大半时间都在休息。
    不管是躺着还是坐着,她只要静心呆着,全身就有热流涌动。她不知这是不是也算修行,要是连这都算,那她修行倒挺省力的。
    她不怕蛇虫靠近的事,身边的人都看不出来,也就她自己知道。
    本以为天热起来,赵大娘姐弟会嫌日头大,不怎么出门。
    石柔自己就不爱出屋子,恨不得整天呆在榻上。谁知两人像在观里安了半个家,早起做完农活后就来了观里,直到最热的时候过去才走。
    赵大娘会跟萱草做针线,中午两人还会轮流做饭。食材他们会自己备着,水月观顶多出点柴火,就连这柴火都是赵大娘和驴蛋拾来的。
    驴蛋在爱观里玩耍,后山有许多别处没有的果子,捡柴也便利,还有一个干净的水潭,最热的时候他就爱在水潭里泡着。赵大娘也不拦着,似乎从不怕他会在观里出事,也就石柔时常提着心。
    太热天也只在早晚能下地,顶着大太阳干重活易中暑,热病可不是小事。
    天这么热,地里一天也缺不了水,她要是病倒了,地里的活就没人干了,闲上一天将来的收成就会少上许多,算起来可不划算。
    村里通往水月观的小道两旁都有树荫,来往行走也不热,就是得防着点蛇虫。大白天的,她倒不怕有蛇出没,要是遇到肥蛇她还会庆幸能加餐。
    夏天下地累,在厨房煮饭也累,她和萱草也是商量之后才想出这么个合在一起过的法子。
    另一个原因是水月观用水方便,菜园边上就有水潭可取水,不像赵家用水得穿过大半个村子去村里的水井挑水,连洗澡都不便。
    水月观的女娲娘娘殿也比她家要凉快,中午的时候趁没人在殿内铺一张草席,就能够美?的歇上一会儿。
    来水月观的人还是不多,就是来也不会挑大中午,加上水月观唯二的两个男子又都去县城了,她们在观里放松些也无妨。
    驴蛋来得次数多了,也越发不怕石柔。比起跟着赵大娘看她做那些没什么出奇的活计,还是看石柔写字画符比较有趣。石柔看他时常来她书案边蹲着,还当他想学写字。
    “你认字吗?”
    “不认得,我们村里就村长家的二孙子认得。”
    “怎么是二孙子?”石柔不解。
    村里能供家里孩子去读书的少,一般去也是长子长孙,少有挑老二的。
    “村长家的二儿子帮一个贵人打退了强盗,贵人为了谢他就让他儿子进了学,说是将来会还雇他儿子当账房呢。”
    驴蛋虽不知账房是做什么的,提起却带着一股骄傲。石柔抿了抿唇,又不好说什么。她不是那不知事的,普通百姓入仕不易,能当上账房也算是好的出路。
    一些大户人家都有族学,亲友家的孩子也可进来读书,里面若有好苗子也可收为己用。
    各县也会有官办县学,学官也可以举荐出众的学子继续进学,学成后还能被推荐为吏。
    想要从吏进阶为官,得有足够的资本,学识是一样,人脉、声名也不可缺。
    纵观朝中大员,石柔记不得有谁是农户出身,手握重权的武将也皆出自勋贵世家。
    普通百姓想要跻身官场,有时还不如当个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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