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他起脸看她。
    “嗯。”夏蒹点了下头,站到他旁边蹲下来,撩起他垂着的长发。
    “今日怎的没将头发束上?”夏蒹离近,看着他的侧脸如精雕细琢的雕塑像,完美却不显过分阴柔女态,更不会有碍眼的死角将他面容映衬阳刚,垂着眼便像个不爱说话的小菩萨,是画里该存在的人。
    “本是束上了的,”他道,转过眼与她对上视线,微微弯起眼,“但夏蒹睡着时,总是不停摸我头发,我便又将头发散了下来。”
    夏蒹:……
    “这样。”撩起他耳边垂落墨发的指尖微顿,夏蒹面上有点发烧,直接将他头发往后捋去,一眼便看到他耳后的那块疤。
    “嗯,若是碍事,夏蒹便再帮我把头发束上吧。”
    “也不用,没事。”她视线忍不住挂在他耳后狰狞的疤痕上,也不知他身上还藏着多少这样的疤。
    “很难看?”
    “啊?”
    “我耳后,”他看过来,瞳仁儿很黑,“你一直这样看个不停。”
    “啊……”没想到自己视线有这么放肆,夏蒹呼出口气,避开他探过来的视线绕到他身后,捋了捋他的头发,“不难看的呀,疤痕这种东西,我一直觉得是只有自己可以接受的东西。”
    “自己可以接受?”他从铜镜里看她。
    “对的呀,例如我就是。”夏蒹探过头,弯起眼来,忽然将腿伸过来撩起了襦裙下摆,指着自己膝盖上的伤。
    她这副身体和本来的身体一模一样,虽系统明确告诉了她并不是身穿,因为她原本的身体出了车祸,如今大概还在医院里昏迷不清的躺着,但是就连膝盖上的伤都完美复刻了下来。
    “裴公子你看,”她对着烛光指了指自己膝盖上的伤,“我这些伤也不少的,都是小时候顽皮自己摔的,我爬树一直都可厉害了,哈哈。”
    “爬树。”裴观烛起眼,坐着微微抬头注视着少女在烛光下瞳仁微亮,弯弯的眼睛,久久无法移开。
    “对呀,我小时候会爬树,还会抓鱼,都是那时候受的伤,哼,“她想起些什么,极为生动的撅了噘嘴,话语里带着女儿家的小怨气,“那之后我就认识了个姑娘,她总是会因为我这些疤,要么就是我脸上的痣去嘲笑我。”
    “嘲笑你?”裴观烛重复,紧紧蹙起了眉,“你的疤这样可爱,她为何会嘲笑你?”
    夏蒹:?
    她瞪起眼看向他。
    本来想着开导开导他,结果他倒是给她整不会了。
    偏偏裴观烛说任何话都很认真,是根本就不用怀疑的发自真心,他紧紧蹙着眉心,等候着她的接话。
    “我……”夏蒹有些不好意思,快速放下襦裙裙摆,声音都有些颤,“就是,就是想要打压我,嘲笑我吧。”
    她飞快眨了几下睫,手里顺着裴观烛的长发,“说过很多来着,说我腿上有疤丑死了,要不就是脸上的痣很丑,让我一定要用妆品遮盖住。”
    “她家在何处?”
    少年的声音冷不丁自下传来。
    夏蒹微顿,“嗯?”了一声,满腹莫名,“问这个干嘛?”
    “我去杀了她。”裴观烛说着话,就要站起来。
    “哎哎哎!停停停!”夏蒹吓了一跳,赶忙压着他肩膀把人摁了回来。
    “这又不值当的杀,再说了,我跟你说这个,就是想告诉你,你看,你会觉得我的疤,嗯……很可爱,我也觉得你的疤其实在你身上很漂亮,当然,就算裴公子身上没有疤你也还是很漂亮啦。”
    “这有何漂亮的。”
    少年微微皱眉,明显还在为方才听了夏蒹阐述自己的疤和痣受人耻笑而不悦。
    “真的漂亮啦,”夏蒹捋好了裴观烛垂在身后的长发,绕回他身侧,“就像裴公子觉得我的疤可爱那样,我也觉得裴公子耳后的疤很漂亮,因为这是长在裴公子身上的。”
    少女的手触上他耳垂。
    裴观烛睫毛微颤,抿唇未出声,抬眼看向铜镜。
    ——不漂亮。
    他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模糊,扭曲。
    他与漂亮一词,不沾一丝一毫的边。
    甚至,丑陋到不能再丑。
    真想干脆用烛火将脸全烧掉算了。
    裴观烛微微抬起眼,看向桌面上摇摇晃晃的烛火,有烛油滴落,好似蜡烛在掉眼泪,面上浅浅勾出笑来。
    “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东西,都不算漂亮吧,”他抬起脸,“夏蒹才是漂亮,可爱,我是天底下最丑的丑八怪,真不知你为何总是说这种话来哄我开心,又或者是在故意欺负我吗?这会让我觉得心情不好。”
    他话语冷不丁的,夏蒹手里的耳珰正要放进他耳洞里,闻言人都愣了两三秒。
    疯了吧,裴观烛到底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夏蒹看向镜子里,少年若画中仙的容貌,紧紧皱起眉,刚想说什么,但转瞬又闭上了嘴。
    他心情又不好了。
    他觉得她在欺负他,用话去调侃他的容貌取乐。
    很莫名其妙,但如今的夏蒹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他好像总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是会欺负他嘲笑他的敌人。
    “我没欺负你,说的话也都是实话。”思来想去,夏蒹自认为如今没必要解释什么,因为裴观烛恐怕从小就被裴府那一群神经病讥讽,觉得自己很丑陋,这一观点根深蒂固,现下用话根本无法扭转他的观念。
    她弯下腰,指尖捏起少年的耳垂肉,却不敢用力,只因他的耳洞和常人的确实不一样,大的有些恐怖,指尖碰了又碰,忽然被少年偏头躲开。
    “难受。”他微微蹙起眉看向她,声音带着寒。
    “啊抱歉,我弄疼你了?”夏蒹有些手忙脚乱。
    但裴观烛摇了摇头,右手捏着自己的耳垂,动作第一次显得没有往日那样慢条斯理,“你这样碰我,让我觉得好奇怪。”
    “奇怪?”夏蒹重复,看着少年露出的微颤的睫毛,想到些什么,胸腔里的心脏忍不住有些震荡。
    敏感点。
    夏蒹脑袋里不受控制的冒出那么个词。
    靠!敏感点!
    夏蒹呼出口气,手有些慌的递过去,“那、那要不你自己戴?”
    “为何又要我自己戴?”他眉心微蹙,视线落到她微颤的指头上,眉心微松,“你害怕?”
    “也是,夏蒹没有耳洞来着……”他指尖摸着自己的耳垂,话语静静,揽住她拿着耳珰的手,“我用手教你,你抓好。”
    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夏蒹被他揽着五指,看着他将自己的手对上他自己的耳洞。
    怪异。
    夏蒹眼睛瞪大,尤其看着他用另一只手使蛮力挣开自己的耳洞,手忍不住往后躲,捏着耳珰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剐蹭般掠过少年的耳垂,“噫!”
    一只手忽然揽住她往后躲的腰身。
    夏蒹被这股蛮力揽着,还没反应过来便一阵天旋地转,调换了个方向。
    唇被轻蹭。
    少年似是难耐,双手扶住她腰身,舌尖探进与她纠缠。
    与上次近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吃入腹般的亲吻不同。
    少年吻得很轻,温柔至极与她唇舌纠缠,又像是难以忍耐,搂紧她腰身的手让她根本喘不上气。
    “唔……哈……”
    夏蒹整个人几乎都陷进了那铺天盖地的檀香味中,耳边只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踩在地板上的脚尖都在发颤,头往后仰,他便再不往前纠缠。
    心脏狂跳。
    她抬起眼,喘着气与他视线交汇。
    她本以为少年的神情会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散漫。
    但他却微微蹙起了眉,一双眸子极暗,被烛火映照,眸底是暗淡的水色。
    “快一些,”他喘着细细的气,手还抓着她的手腕,微微侧过头将右耳垂朝她的方向凑过来,露出线条极为好看的脖颈和明显的喉结,“你总是这样,会让我变得好奇怪。”
    “好……好。”
    面上在发烧,她整个人像个煮熟的虾米,耳廓发起难言的烫。
    裴观烛的手揽着她的,夏蒹这次没躲,哪怕看着觉得再恐怖,也争取将墨蓝色耳珰套进了裴观烛的耳洞里。
    耳珰并不算太大。
    墨蓝色,与少年极为相配,将本来苍白的皮肤都映衬的更有了些血色。
    若之前的血玉是显得妖冶,那么墨蓝色便显得他愈发雍贵,骨子里透出来的高门公子气。
    倒是显得更人畜无害了。
    “好看。”夏蒹弯起眼,熟能生巧,顺利将另一面耳珰也戴了进去。
    墨蓝色耳珰微亮,这抹亮却显得暗淡,像是夜空的颜色。
    夏蒹手往后顺了顺他方才因动作而有些凌乱的头发,身子离远了些看,像是对她的行为有些不解,少年没说话,手还抱着她的腰身,视线看了过来,一双瞳仁儿漆若夜,却亮如星,倒是和这幅耳珰极为匹配。
    “做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哑,对着她的视线,手不住十分青涩的搂抱她腰身。
    夏蒹有些发痒的扭了下腰,“倒也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
    似乎是发觉她有话想问,不安分的指尖停顿,裴观烛看着她,轻轻从鼻腔哼出一声“嗯?”
    “裴公子你,可有什么表字没有?”
    视线微顿。
    裴观烛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夏蒹隔着烛火看着他的脸,听少年静静念出一声,“有。”
    “但我,不太喜欢。”
    “为何不喜欢?”这次换夏蒹愣了,她是知道裴观烛的表字的,那么好听有什么可不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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