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和数笔之间勾勒出的衣纹繁细轻柔,令人惊叹。只不过画中的锦被华服都被堆在了地上,而衣服的主人,那个跟阮鸿神似的义气少年,此时正一脸开心的光着屁股。
    阮鸿盯着上面圆润可爱的屁股蛋子,简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是心底又好奇方成和怎么画春宫图,愣是红着脸,凑在后面往下看。
    祁垣自然想不到这边的俩人在干什么,他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从监中出发时天气尚还晴朗,等到下午,却见天边乌云密布,轰隆隆的春雷滚了过来。
    虎伏倒是挺高兴,喜滋滋地把柴火抢进来,对祁垣道:龙王爷终于肯下雨了,今年旱的厉害,入春后就没听过打雷。
    山东大旱的事情京中已经人人皆知,其实不止山东,北方一带都受旱情影响,最近米粮价格都是水涨船高,比往年贵出不少。
    祁垣以前从未操心过这些,现在整日听别人说起,也开始操心担忧,不由地点点头。只是自己这边也有些麻烦他出来一趟不容易,而端午将近,香料价格又会飞涨,所以祁垣便趁着现在多买了些料存着。
    这里面既有泽兰、白芷、甘松等常用的本地香料,也有来自旧港的金银香,西域的迷迭香,真腊的金颜香等。其中不少都是怕潮喜燥的,现在突然下雨,他手边容器不多,只能全都全部炼制好做成成品。
    这样一来,还要重新炼蜜,别说一下午,便是明天再做一整天都做不完。祁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一趟。
    出恭入敬牌出来的时间有限,斋长肯定不会给,但若是请假回家,又要去找祭酒批条。祁垣很怕龚祭酒和唐司业,万一他们记住自己,下次复讲还让自己上去就惨了。
    祁垣犹犹豫豫,看着灶膛里的火犯愁。
    虎伏看他叹气,在一旁问:少爷有烦心事吗?
    祁垣没法讲自己怕考试,愁得双手捧着脑袋不说话。
    虎伏心疼自家少爷,又在一旁问:有没有奴婢能做的事情?
    祁垣:
    这个还真有。
    你会炒东西吧?祁垣扭头看她。
    虎伏笑起来:当然会了,少爷不是还夸奴婢炒的菜好吃吗。
    这次倒不是炒菜。祁垣让她过来,指着一旁的小锅道,是炒香料。
    以后若想多做一些,也少不了要虎伏几个帮忙。祁垣原本对制香之事十分谨慎,这一阵子观察下来,觉得虎伏是个忠心的好姑娘,教给她些技能倒也无妨。
    炼制香料有煮、炒、蒸、炙、炮等方法,不同原料火候大小,炼制方式都有差别,虎伏一次记不了太多,祁垣便先教她几样最常用的,稍名贵些的仍是自己亲手炼制。
    主仆俩忙到外头一片昏暗,这才从小厨房出来。祁垣还没来得及炼蜜,这下一看,明天必须要请假了,要不然多东西都得浪费。好在有虎伏打下手,明天一天应该差不多能忙完。
    他匆匆换下衣服,撑了把伞便赶紧往会走。雨天外面没怎么有驴车拉活,从这回到国子监至少要走一个半时辰,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祁垣顾不上鞋袜被雨水泡湿,见外面雨点横飞,让人几乎看不清路面,只得撑着伞不管不顾地朝北边跑了起来。
    那雨伞却不怎么结实,没走多远,伞骨已经被风刮断了两根。祁垣半边身子被淋了个湿透,街上空无一人,前后雨丝横斜,白茫茫一片。
    祁垣本就怕黑,这下只得闷头狂奔。等跑到朝阳门大街的路口时,天色却突然变得浓黑一片,他不觉一愣,站在街上抬头看,便见前方横空劈出一道耀眼的亮光,竟然像是直冲他而来。
    《错魂记》的老道被雷劈死的一幕突然闪了出来。
    祁垣心里咯噔一下,愣在了原地,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忍不住想这是老天爷来收命了吗?自己能不能死回扬州去?那边的肉身还在吗?其实哪怕不在了,认祖归宗也是好的
    手中的雨伞跌落在了地上,那道亮光笔直杀来,眼看着要到跟前,祁垣却觉胳膊一紧,整个人被人提了起来。
    身后不知何时竟来了数十位军卒,披盔戴甲。徐瑨一把攥住他的胳膊,竟直接将人提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红鬃马打了个响鼻,那道亮光骤然而止,街面被照的亮如白昼。
    祁垣惊慌地回头。只见身后徐瑨的脸上满是雨水,从鼻梁到下巴的线条刀刻一般,喉结也更明显。
    徐瑨看了他一眼,随后对旁边的人拱手道:多谢罗兄相助!
    祁垣这才发现旁边的竟然是东城兵马司的指挥罗仪。
    罗仪也看了眼祁垣,目光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和审视,随后才对徐瑨道:没什么,兄弟们先回了,改日一块喝酒。
    说完掉转马头,直奔北边而去,那十几个兵卒随即拍马赶上,动作利落,很是默契。
    雨势愈大,徐瑨不再说话,一手揽住祁垣防止他掉下去,另只手攥住缰绳,轻轻一扯,红鬃马便轻跑了起来。
    这一路再无任何阻拦,徐瑨把马牵去马房,嘱咐那边的工役好好照顾,随后才跟祁垣一块跑回号房。
    号房里已经安置了一个小炉子,上面煮着热水。
    祁垣已经木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脚底下汪出的一滩水渍,好半天没能缓过神。
    徐瑨听到身后没动静,转过身正要看他怎么了,就见祁垣突然抬头,伸手扑了过来。
    徐瑨被吓地接连后退了两步。
    祁垣却动作更快一些,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又哇哇大哭了起来。
    我差点差点死了祁垣哭地一抽一抽的,又委屈又感动道,你怎么怎么去了
    徐瑨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解释道:只是去看看。
    俩人身上都被雨水淋透了,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祁垣也回过了神,渐渐止住哭声,小声道:我想回家
    徐瑨唔了一声,安慰他:今天不行,明天你再跟祭酒请假,回去住一天。
    祁垣心里想的是扬州那个家,徐瑨显然误会了。不过请假还是要请的,他还要回去干活挣钱。
    祁垣松开手,点了点头。
    俩人轮流沐浴,又换了干燥的衣服。徐瑨煮了姜汤,俩人各自喝了一碗,坐在自己的床上发汗,顺道等头发晾干。
    徐瑨心里还想着方成和的事情。
    那种图,在他看来是极其私密的,跟床笫之欢,房中之事并无差别。方成和为人如何他不清楚,但阮鸿却是有些风流的根骨。徐瑨在大理寺初次接触道娈童之事的时候,便是跟阮鸿了解的内情。只不过阮鸿说的还要露骨一些,偶尔还爱点评别人坐姿走势,来看哪些是平日里承欢的。
    如今他却如此对待方成和
    徐瑨暗暗懊悔,不知道这事是不是跟自己不肯换号房有关。
    他这边想着那俩人,旁边的祁垣却也在琢磨。
    明天请假,后天回来,大后天就考试了自己肯定是不会答的,只能指望阮鸿去偷题了。
    阮鸿那天说已经找了方成和代笔,方成和管自己管的严,对阮鸿却没什么要求。这样的话,自己找谁呢
    徐公子?祁垣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选了,只得眼巴巴地看向徐瑨。
    徐瑨嗯了一声,问他:怎么?
    我怕打雷。祁垣抿抿嘴巴,想着以前跟祖母撒娇的样子,照搬过来,对徐瑨道,我能不能去你那,跟你说说话?
    徐瑨愣了下。烛光下祁垣的小脸白润润的,没什么血色,像是吓坏了。
    他犹豫了一下,仍是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块位置来。
    祁垣见这招好使,心中大喜,赶紧跑过去,自觉掀开徐瑨的被子,整个人扭股糖似的粘了上去。
    徐瑨没想到他这么粘人,整个人有些僵硬,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祁垣却抱住他的腰,抬着脸软软地笑道:徐公子最好了。怪不得阮兄说他有困难找方大哥,我若有困难就来找你呢。
    徐瑨猛地呛了一口,整个人咳个不停,难以置信地问:什么??慎之他
    怎么可以如此行事!
    祁垣以为他不信,举着手道:真的!我本来要找方大哥帮忙的,但他不肯。可是阮兄找他帮忙,他就肯了
    徐瑨大惊:你都知道了?
    祁垣嗯了一声。
    俩人瞪着眼对视了一会儿。
    祁垣猜着他大概吃软不吃硬,于是又渐渐小声下去,扭扭捏捏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就算了。我好可怜的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巴巴地看着徐瑨,央求道:就一次呀我不往外说,不会让人知道的
    徐瑨整个人像被雷劈着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祁垣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等了足足一刻钟,见他一动不动,也有些没面子,讪讪道:要不就算了。大不了我再去求求方大哥。
    方成和万一能给自己也写一篇呢,再说了,他实在不肯,自己大不了交白卷。只是一想到祁才子的名声这下要被自己彻底搞臭,他心里又有点难受,觉得很对不起原身。
    祁垣蔫头耷脑地回去,满腹惆怅,叹气不止。
    外面雨势渐渐转小,他这天又累又惊,正要睡过去,就听对面的人突然低声道:我再想想
    祁垣一惊,欣喜地转身回头去看。
    徐瑨神色复杂的看他一眼,又匆匆瞥开,顿了顿,道:总之,你别去求方成和。
    作者有话要说:
    祁垣:有大佬帮忙写文(⊙v⊙)!
    徐瑨(紧急翻书):那种忙怎么帮?
    ps:补充资料
    [1]上一章里,大食国进贡的蔷薇水,指的是巴格达的玫瑰水,那边的蔷薇花跟中国的不是同一个品种,所以杨万里那句海外蔷薇水,中州未得方的实情,直到明清仍是如此。另外,当时大食玫瑰水走的路线,海上丝绸之路又叫香料之路,大食商人也多活跃在广州、扬州一带。
    [2]本章中旧港金银香,旧港指的是现在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巨港。
    我有些内容忘了注解,大家若有感兴趣的地方可以单独留言询问
    第27章
    第二天,祁垣一早去找唐司业请了假,又匆匆往家赶。
    虎伏早已经在家等的着急了,祁垣回到院中,才发现妹妹云岚也在。
    虎伏小声解释:昨天小姐让人给奴婢送饭,正巧看到少爷你出门。
    因彭氏嘱托他无事不要回家,祁垣这两次回来又只待半下午,所以便没往前面去。虎伏什么都听少爷的,并不往外讲。没想到事不凑巧,昨天让人给撞见了。
    云岚寒着一张脸,没好气地看着祁垣。
    祁垣却没事人似的,笑嘻嘻地走过来给她作了个揖。
    云岚皱眉道:大哥这是何苦?多少人千方百计地想进国子监,就为了过几月的乡试,大哥你怎么不好好在监中待着,反而出来做这些营生?
    各地学子在乡试时必须回原籍考,而各地录取的名额都有限制,江浙一带文风兴盛,名额虽多,但比例很低,有时差不多五六十取一。所以不少人便挤破脑袋想来顺天府考试,而顺天府为了保护本地学子的应试资格,对冒籍一事查的十分严格。唯独国子监生比较自由,既可回原籍考试,也可在顺天府应试。
    因此每到大比之年,想方设法进入国子监的士子都格外多。今年朝廷又开例监,纳粟的标准也一涨再涨,以前几百两银子便能进国子监的,今年却是千两银子都进不去。
    祁垣虽然在国子监里,但对这些事情了解的却不多,等云岚讲完,他反倒一脸惊奇地问:我看国子监的号房都快满了啊?怎么还来?
    不管是走门路进来的还是纳粟入监的都是去正义堂、崇志堂和广业堂,祁垣去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号房了。
    云岚瞥他一眼,道:那谁知道呢,我还是听符姐姐说的,京中各处会馆也酒楼里,整日里都坐满了各地学子秀才,往日哪有这番热闹?现在入京的船只也多了许多,据说通州驿的驿馆都要住不下了。
    祁垣这才想起自己月初逃跑的时候,徐瑨和罗指挥便是挤在一处小院内,按说徐瑨既在大理寺历事,又是国公府的三公子,不应该那么委屈才对。
    不过罗指挥
    祁垣脑子一转,忽然想到昨天傍晚,徐瑨是跟罗指挥一行人一块出现的。后来徐瑨还向罗仪致谢,莫非他是让罗仪帮忙寻找自己?也是了,忠远伯府出来,往国子监走的南北向大道有三条,万一走岔路了岂不麻烦?
    祁垣后知后觉,忙回头问虎伏:昨天我走后,可有人来找?
    虎伏不等回答,就听云岚旁边的小丫鬟机灵道:是呢,后门有人拍门,问公子是不是已经走了。我就是因为这个,才知道公子回来过一趟的。
    云岚瞥她:就你话多。别告诉他。
    小丫鬟吐吐舌头,嘿嘿一笑。
    祁垣心道果然,却又有些迷惑,徐瑨竟然是让罗仪一起找自己?至于吗?这个舍友也太好了吧?
    云岚看他发愣,使劲咳了一声。
    祁垣忙回神,笑着解释:我就趁着休息,回来做些香丸香饼,并不费多少时间的。倒是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云岚不信,指着小厨房道:不费多少时间,你弄那么多回来?不知道的还当你要开铺子呢!
    这不是趁着价钱便宜多入一些吗。祁垣赔笑道,端午前后一个月,香料价钱都得涨,到时候再买来做东西,就没赚头了。我现在弄回来,做些香饼子窖藏好,一个多月后取出来正好卖。
    云岚听得有理,又细细打量他一眼,这才美目一转,轻哼了一声。
    祁垣忙道:你可别跟母亲告状。
    我要告状早就去了。云岚从丫鬟手中拿过来一个秀气香囊,往祁垣那一递,嘴里道: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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