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悦书请他本也不是想让他写出全本戏来,只消是他亲笔写的,能写出他状元公义配男夫妻就够了,剩下的他自然能找人编写润色。
    他再三再四的求,要求又放得极低,让给个小说就行,宋时却不过他的请托,只好答应下来:“那我回乡祭扫时便写,写得不好的便请赵兄包涵了。”
    赵悦书满心欢喜地道了谢,又叫人取了一个红绫封皮的书匣子,一盒点心、一瓶上京时捎来的苏州小瓶酒,并一刀京里特产的清酱肉,都给宋时拎上,两口儿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出大门。
    宋时回去先把点心撂到厅上,酒、酱肉交给厨下存放,过两天好带回家去。
    那盒装得异样精美的红绫书匣,他也不免打开看了一眼——不是他预想中的精装《白毛女》,翻开卷首第二页,迎面便是一对交缠相抱的男子冲入眼帘,细节处写实的画面吓得他险些把书丢出去!
    稳住!活的都见过了,这画不算什么!
    好在古代这画法并不像真人,该露的也什么都没露,细看其实没什么太刺激的。他定了定神,又把书拿稳当了,眯着眼继续往后翻了几页。
    卷头几页插图翻过去,后头便是小说了,看来是供他写赵李情史时借鉴的。
    宋时松下心,快速浏览了几页:这套书敢情只有插图唬人,违禁内容也就是个三言二拍水平,远远及不上兰陵笑笑生的大作;故事情节更是老旧俗套、千篇一律,还不及网上推送的小学生文笔网文,他随便写写也可以交差了。
    他甚至有信心当场写出一篇力压这整套南风大作的文章。唯一可虑的便是……要不要写卷头那种内容?
    他毕竟是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虽然没看过这种小说,拿别的凑凑改改应该也能写得出来吧?
    无非是先亲后抱……
    这个描写套路出现在脑海中的刹那,那天被人压在这椅子上,抱在怀里亲吻的情境便猛地涌上心头。当时因为紧张模糊了的细节不经允许便清晰地重现在眼前、指间,他甚至能记起掌心丝绸衣料从被体温从凉滑捂到温热的触感。
    手里的书重重落在地上,他被声音惊动,低头看了一眼,却也只是僵坐在椅子上远远地看着,不肯弯腰去捡它一下。
    这书不要带回家了,文章也不急着写了,等回家之后有了灵感再说吧。
    他在那里放空许久,才从椅子上起来,指尖儿捏着书丢回匣子里,搁到一个存旧箱底层,起身去收拾回乡的行李。
    从他随宋举人离乡背井去南方做官,已经有六年多不曾回保定了。
    虽说他是个穿越者,不会像真正的孩子那么想家,却也早就回去想见见嫡母、嫂子和侄儿侄女们。他收拾东西时,比兄长们更加急切,这也不要那也不带,恨不能光着身儿就回保定。
    他二哥见他几乎只带了一副铺盖、几件衣裳,将将够路上用的,剩下的都留在原处,不禁皱皱眉说:“咱们回去,这院子就好交还桓大人退了,你留下满院子的东西,人家如何退租?”
    ……不必退租了。
    这房子已经是他的了。
    只是那天桓凌送了房子给他,之后又亲他又告白,闹得他竟把自己成了有房一族这么大的事儿都给忘了,没及时告诉哥哥们!
    他只一想起那天的画面,从心口到指尖儿都颤微微的,下意识想以手掩口,手都抬到了半空才猛地警醒过来,抿了抿唇,虚按着一旁的桌子说:“二哥不必担心,前两天桓师兄就、不,我就托桓师兄将这座小院买下来了。”
    “你竟能买下这院子?时官儿,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不会是找你师兄借的吧?”
    宋昀喊了这一声,本来在指挥人搬东西的大哥也被他惊动了,连忙过去问:“时官儿你跟哥哥们说,这房子是何时买的,怎么买下来的?”
    是……是我师兄告白时送的搭头。
    宋时誓死不能说出实话来,只好承认:“不管能不能劝动娘进京,等爹进京任职,也得有个离宫里进的下处住着。所以我前两天请师兄做中人,把这院子买下来了。红契已办好了,共花了三百四十两银子,我师兄已经给垫上了,哥哥们不用管这事,等我做官之后慢慢还上就是。”
    他大哥又感动又心疼,却不敢放任他这不声不响做主的毛病,教训他几句:“这样的大事怎能不跟兄长们说?家里是拿不出这三百多银子吗,要你小小孩儿拿自己的薪俸慢慢还人家?”
    宋时忍不住提醒他一句:“大哥,我已经二十多了,号都取了。”
    他中举之后就给自己取号白石,取的是保定府著名旅游景区白石山之名,还花二钱银子刻了私印。
    当然,白洋淀比白石山更有名。不过任谁也不想别人一见自己就想起红心流油的咸鸭蛋,他只好忍痛放弃了这一名胜,改蹭了稍远处的白石山。
    他大哥却没被他带偏,皱着眉说:“你都做状元的人了,还这样粗心,这么大的事竟不早说。早知道那天就该多给他些礼物,也该谢他借你银子的情份。我们什么都没说,倒像不知感恩似的。”
    大哥又做主请了桓凌过来,谢过他替宋时买房子的情分,说好等弟弟回京做官,便把买房的银子还给他。
    桓凌自然不肯,推辞道:“我与时官儿在家在福建时都是同吃同住,我也没少受过世叔关照,咱们两家就如骨肉一般,这个小小的院子算什么?”
    说起骨肉来,宋晓倒想起他爹想叫他弟弟跟桓凌结拜之事。
    之前宋时忙着考试,顾不得此事,如今倒可以提起了。他与二弟对了个眼色,看着桓凌说道:“家父与时官儿这些年多蒙桓贤弟照顾,若只是给些金银,你也不放在眼里,也不算我们家的心意。家父的意思,是你虽有堂兄弟扶助,却没个嫡亲兄弟,有时难免孤单,就想让时官儿与你义结金兰,往后你们在朝中也能互相帮扶……”
    结义之说还是桓凌提出来的,可他原也没想过宋家能同意,只是说来逗宋时的,此时见宋家兄弟说得如此正式,倒有些呆住了。
    宋时也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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