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伺候好府中那位亲王和佥都御史。
    他这一套连敲打带安抚下来,虽不能像宋江那样感动得同僚们纳头便拜,但众人看他的眼光中也隐隐带上了几分感激与信服。
    赵同知领头起身拱手,代阖府官员谢他替众人遮掩之情。
    宋时笑道:“咱们往后要在汉中府和衷共济,我坐在知府位子上,自该多担些责任。既然咱们已把话说开了,那么旧事不论,且往前看,看看咱们府今年该做出个什么样子吧。”
    他轻咳一声,背后的门子便上来,分发了几本精细雪白的稿纸给各位大人。
    稿纸是双页信笺大小,排头一行端庄大气、笔划纤细有力的《新泰廿四年汉中府公务稿纸》;这行字左边与纸页最左端印着极粗的边栏;当中是一行行细细的界行,俱是朱砂般鲜红。
    定是传说中的宋版印法!
    这印法听说是文人印法,非工匠所能学,宋大人到汉中府连个师爷都不曾带来,想必是在盘查物资之余亲手给他们印了稿纸。
    这样精致的稿纸少说也值几两银子一刀,当礼物提到人家门上都够了,宋大人实在是个大方体帖的上官。
    众人起身道谢,宋大人和气地说:“这些纸是咱们府里份例内的纸,本府只是印了格子出来,倒不值什么。这纸卷头有胶水把着,用时可用一张撕一张,剩下的稿纸不易乱,或能方便诸位办公。”
    自然是方便的!
    众人细看卷头,确实看出有一层薄薄的白色胶膜沾着,稿纸并得整整齐齐,随意搁在哪儿都不怕滑散开,实在方便。
    长官这么用心印制出的东西,做僚属的自然要极力赞美。
    宋知府被拍得飘飘欲仙,拿起茶碗啜了一小口,说道:“既是诸位喜欢,何不这就用起来?本官初到汉中,才理清了前任严大人留下的文书,尚未弄清府中细务往常都是如何做的,还请诸位大人便用这稿纸写下今年——”
    他拎起一本稿纸,点点上头“新泰廿四”年的字样,露齿一笑:“府中钱粮仓储如何补足,粮厅几时督运钱粮上京,军厅如何旧案、防备贼盗,如何劝农耕桑、开恳荒山野地,赋税如何收,有哪些劳役要做,该征发多少民夫、工匠……”
    以同知、通判与经历各厅为主,连同府儒学、六房诸文书各自都要做一份今年的工作计划。这份计划他要与严大人及再前几任知府任内的情况相比较,看看本府今年的成绩是升是降。
    他初到此地,但同知以下官员至少都是做满了一年的,今年做什么参考去年即可,没有什么写不出来的。此外,如今已进四月,他来之前的三个月里各厅、各房若已经做成了什么事,也可以写下来。
    他知道众人从未写过这种报告,或许不知从何处下笔,或许写得不全,不过不要紧,他这个领导是必定会负起责任,带领众人边学边做,掌握高效办工方法的。从今天起,每天早晚点卯后、散衙前,各开半个时辰的工作安排会议和当天工作总结会议。他在时有他主持,他要下乡考察或是放告的日子就交同知赵大人主持,非有必须在府衙外办的要事不能轻易取消。
    事事都提前有安排、有对策,哪怕他也如严大人一般中途改调往别处,也不会耽搁府中事务,留下他这几天查出的那些纰漏了。
    如何?
    宋大人笑吟吟地询问诸位同僚的意见,众人却还能说得出什么?
    赵同知与苑通判、程经历都知机起身地应道:“宋大人所言极是,我等也愿追附大人骥尾,将汉中府整治一新。”
    宋知府十分满意他们的态度,叫他们依着自家习惯回去慢慢写。五日内交上来就行,也不可急于交差,耽搁了本职工作。
    这几天暂不开全体例会,有什么事他单独找管事的官吏开会,给大家一个适应期。
    太好了!
    本府素来没有开会的习惯,别处任上也都没有,至多是府尊大人叫几个人进去商议某事,还从没有这样管头管脚的。以后的“例会”恐怕就要成例,再逃不脱,眼下能放松几天也是好的。
    众人悄悄松了口气,起身辞别宋大人。
    宋时目送他们出门,又将礼房书办招来,拿出自己新写的堂规——也就拿他在福建时定的堂规式改了改,加上早晚例会这条规矩,吩咐道:“抄几份送至各厅、各房存放,拿榜纸抄一份帖在墙上。每天早上挑一名书吏轮值,集府中在班衙差到堂规前,替他们念一遍,督促众人依本府的规章而行。”
    几位上官开例会,下头文书、衙差不用开,也得知道他这新知府的规矩。知道了他的规矩再犯错的,就别怪他从重纠罚了。
    那名书吏深深点头,捧着堂规回到礼房,交待了新堂规之事,与房里同僚一道抄写,抄好的便先送往几位大人手中。
    赵同知口中发苦,偷偷拉出两位同僚,趁大人正在衙中批复公文,三人偷偷交流了一番:这位宋府尊外表看着像个不染世俗的山中高士似的,管起事来怎么这样严?
    难不成这是翰林院的规矩,他从京里学来,就拿到了这小小的汉中府衙?
    苑通判啧啧叹道:“何时听说过翰林院规矩严的?翰林不都是名士才子,不沾俗务,成日做诗会、文会,在院中养望的么?”
    这只怕是宋三元自家的规矩严。
    不信看看桓御史到本地这些日子,不也成日关在府里办差,只偶尔随周王巡视本府几处卫所屯堡么?他也是二甲前十名的进士,曾在讲学大会上扬名福建的人物,若非家里管的严,岂能不爱与前辈们喝酒、游江、讲学、赋诗?
    必定是宋大人驯夫有方!
    赵同知年长几岁,资历更深,深沉地摇头:“这也未必。二位贤弟想想,桓大人是御史出身,都察院是什么地方?是规劝天子、纠察百官风纪之所,定然比才子汇聚的翰林院规矩严整。我看是桓大人家法森严,管得宋大人自然成习惯了。”
    早晚请安报备,岂不是做丈夫的本份?若不然怎么是宋大人晚上散了衙去寻桓大人,不是桓大人上门来服侍宋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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