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轻笑出了声,像是妥协一般道:“好,欢欢说没有就是没有。”
    沈至欢越发羞恼了,她别开脸不想理他,道:“本来就没有。”
    她心道她早就知道陆夜很喜欢她了,根本就用不着“故意”。
    陆夜同她拉开了距离,忽然问道:“你期待回家吗?”
    沈至欢并不知道她在江南的家长什么样,但她也有些好奇她之前的生活,便道:“期待。”
    陆夜像是很开心的样子,跟她说:“我也很期待。”
    这一路实在是太过漫长了,沈至欢见到了许许多多的新奇的东西,但凡她多看了几眼的,陆夜都会买给她。
    以至于到最后快到江南的时候,队伍足足增加了两个马车。
    一同陆夜相处的久了,开始时的拘谨便也散了大半,她不再同那时一样会小心翼翼的问他“好不好,可以吗?”,甚至也不会再动不动就同他道歉。
    越来越有之前那个沈至欢的样子了。
    这一路走了旱路又走水路,断断续续的走了两个多月,才抵达陆夜口中的江南。
    沈至欢站在岸边看着那些人将陆夜这一路给自己买的东西一箱一箱的从船上运下来,有些生气的冲陆夜哼了一声,小声埋怨道:“我都说了我不要,你偏偏要买。”
    “带了这么多东西,他们说不定会嫌我多事。”
    陆夜拉住她的手,道:“他们不敢。”
    “说不定心里会想呢,你又不知道。”
    “不会的,他们一直都很喜欢你。巴不得你多买些东西叫他们搬呢。”
    连尤这时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恰好听见了这句话,他面无表情道:“主上,都准备妥当了。”
    陆夜嗯了一声,指了指前面正在抬东西的众人,道:“你也去帮着抬吧。”
    连尤应了一声,然后一跃到了河边的船上。
    沈至欢的美实在是太过了,她脸上带着一层面纱仍有许多人偷偷看过来,她有些兴奋地道:“我们一会就到家了吗?”
    陆夜道:“嗯,一会就到了。”
    沈至欢很好奇她同陆夜的家长什么样,甚至在想,她的家既然住了那么长时间,必定也是记忆里很重要一部分吧。
    可是等她真正到了家,才觉得有些失望。
    这是一处宅院,布置的干净利落,院里的绿植有丫鬟正在浇水,青黄色的鹦鹉叽叽喳喳的在笼子里蹦哒,处处都充满了生活气息,可沈至欢一点也没有觉得熟悉。
    陆夜跟她道:“欢欢,进来吧。”
    沈至欢拉住陆夜朝她伸出来的手,迈步走了进去。
    才刚一进去,便有一个圆脸的小丫头跑了过来,看见她即是难过又是开心的样子,“夫人!夫人你终于回来了,自从您走了,奴婢每日都在想您……”
    沈至欢想这人或许自己的贴身丫鬟,她仔细地观察着小丫头的脸还有她说话的声音方式,试图翻出一丝熟悉感,但仍旧一无所获。
    她问:“你是…?”
    圆脸丫头一愣,道:“奴婢是竹兰啊,夫人您不记得奴婢了吗?”
    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有些自暴自弃的道:“嗯,我确实忘了很多事情。”
    陆夜道:“没事的。这才一开始,日后会越来越好的。”
    “好在你已经回来了,记忆我会慢慢的将给你听的。”
    沈至欢看着还是不太高兴,但还是道:“好吧。”
    这间宅子里的所有人看见她都很兴奋,有些激动的喊着她夫人,沈至欢见了许多人,可没有一个叫她觉得熟悉的。
    看来她的伤还是有些重,像陆夜这种同她朝夕相处的她才只有一点点的熟悉感而已,更遑论这些下人丫鬟呢?
    陆夜朝她淡淡笑着,缓声道:“不必介怀这些,这一路你也累了,我们还是回房休息吧。”
    沈至欢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然后跟着陆夜走到了中庭,进到了一间宽阔的房间里。
    陆夜关上门,沈至欢也伸手取小自己身上的面纱,打量着房里陈设。
    房内陈设并不简单,桌椅都用的是极好的木头,打磨的很光亮,瓷瓶等也是色彩艳丽,妆台处光是明面上放着的,便有许多首饰水粉。
    “渴不渴,我给你倒些水。”
    沈至欢随口应了一声,四处看着房中摆设,不知不觉间,就从中堂走到了一间有些狭小的暖阁里,她轻轻的推开门。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甫一进去,就看了悬挂在墙上的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像。
    而画像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第36章 画卷
    这间房极不起眼。它在卧房西南角的后方,一扇小小的门,她随便一推,里面竟然还有这些东西。沈至欢侧身看了看正在门边告诉丫鬟送些热水的陆夜,然后收回目光,轻轻的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中视线最直接的地方,无疑是正前方的那面墙,上面悬挂着这副巨大的,属于她的画像。
    画中的她穿着一身青白色的衣裳,披着带着一圈细小绒毛的斗篷,正微微侧身朝作画人看过来,眉目冷淡,稍稍蹙眉,像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长发半披散垂至腰际,旁边有一根艳红的腊梅伸展着,梅花与她身上都落了洁白的雪。
    而她已全然不记得自己曾有这副光景了。
    沈至欢看了一会,然后垂下了目光看向了桌上放的有些散乱的杂物,而她也忽然发现,桌上居然还有许多她的画像,画幅没有那般大,画中画的是谁却也十分明显。
    正无一例外都是她。
    各样的姿态,脸上的表情细节都极为明显,足以看出作画人对她十分熟悉。
    甚至不止是有些杂乱的书桌,就连旁边的红木箱子上也放了好几张,那几张是翻着面的,沈至欢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去将那张画翻开看了看。
    仍然是她。
    沈至欢放下画像,一时间表情有些空白,这一个房间里,居然放的全都是她的画像。
    隔了半天,她才慢慢的反应过来。抿了抿唇后,目光下移,从一片杂乱中注意到了一张放在角落里的,似乎只完成了一半的画。
    这张画并未上色,可还是吸引了沈至欢的注意。因为她这样倒着看,只能隐隐看出姿势好像有点奇怪,可是又具体说不出来是什么。
    她心中疑惑,便慢慢的蹲下身子,眼睛半眯着,一边想要辨认出这画的具体是什么,一边伸手将这张落了些灰尘的画捡起来。
    然而才刚刚捡起来,身边便有一个人忽而按住了她的肩膀。
    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耳侧,沈至欢一惊,手里的画落在了地上。
    “欢欢,在做什么?”
    陆夜贴着沈至欢的面颊,目光从掉落的画上扫过。
    沈至欢面色有些尴尬,就像是被陆夜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注意力瞬间就从画上移开,她不自觉的心虚道:“…你怎么过来啦?”
    陆夜道:“方才我从外面回来,没有看见你,我很担心。”
    沈至欢道:“……我就是随便走一走。”
    陆夜拉着沈至欢站起身来,沈至欢任她拉着,然后同陆夜一起站在满是她的画像的房间。
    同他一起看又多少同自己看着不一样,心里觉得有些奇怪。画里全是姿态各异的自己,饶是沈至欢再怎么安慰自己没关系,也觉得面颊发热,她悄悄看了一眼陆夜,却发现这人也在很是认真的看着正前方那幅最为显眼的画像。
    沈至欢率先开口,打破这有些奇怪的氛围,道:“…这些画像是画师画的吗?”
    她还不至于会去想这些是陆夜画的,因为这样一屋子的画像,未免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些。
    陆夜却摇了摇头,跟她说:“是我画的。”
    沈至欢微微张开嘴,面露惊诧,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陆夜低头看向她,手指轻轻揽过了沈至欢鬓边的发丝,怀里的女子同画像上一般无二。
    曾令他朝思暮想却只可远观的人如今乖乖的待在她怀里,他可以肆意的碰一碰她的脸,吻一吻曾经目光冷淡的双眸,他知道总是带着有些轻蔑冷笑的红唇,是多么的软。
    从前对他不假辞色的高山之雪,最终还是被他据为己有。
    “我们幼时相识,还未成亲的时候,我便好给你作画,成亲以后次数就更多了,我就把这些就都收集起来,放在这里了。”
    沈至欢环视着房里的画,对陆夜的话并不怀疑,她点了点头,了然道:“原来是这样。”
    陆夜嗯了一声,拉着她走出了房间,道:“这儿灰尘多,还是先出去吧。”
    沈至欢跟着陆夜来到案桌前,陆夜拿起桌边的碧绿瓷盏递给她,沈至欢抬手接过,轻抿了一口。
    她抬起头,有些惊喜道:“这个茶好香!”
    陆夜道:“这是你以往最喜欢的茶。”
    沈至欢对这个茶的味道并不熟悉,但她也只当是自己伤的太重,若是真的见了什么以前见过的就觉得熟悉,那找回记忆便不怎么难了。
    沈至欢道:“我现在也喜欢。”
    陆夜轻笑一声,道:“这一路舟车劳顿,要先休息下再用膳吗?”
    自从自己遇见陆夜以来,他对自己向来体贴入微,回程的这两个月,沈至欢逐渐习惯了他的照顾,一开始的生疏也逐渐褪去。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当初能和陆夜相爱想必定是极为幸福的吧。
    他对她很好,只要她稍一蹙眉,陆夜几乎就能立马明白她是哪里不满意,然后极尽可能的让她开心。
    沈至欢将茶杯放下以后,在陆夜想要拉她上床前忽而抬手搂住了他的腰。
    这两个月里沈至欢极少会有主动的时候,虽然她也很少拒绝,但陆夜也不知道,在那份默许里,到底是心甘情愿多一些,还是因为失忆时心中恐慌,不想叫唯一可以依赖的他失望的委曲求全多一些。
    沈至欢道:“我以前和你成亲的时候,一定很开心吧。”
    陆夜轻笑出声,问:“怎么这样说?”
    沈至欢仍旧没有松手,靠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道:“因为你很好啊,以前的我一定很喜欢你。”
    她仰起头来,道:“对吗?”
    陆夜低头轻轻啄吻了一下她的唇,任她抱着,道:“嗯。”
    “你很喜欢我,从小就嚷嚷着要嫁给我。”
    沈至欢又连忙低下头去,轻声道:“什么嘛,我小时候真有那么说吗?”
    陆夜像是在努力回想,然后对她道:“是,你三岁那年第一次见我,就说我长的好看,要把我带回家。”
    沈至欢脸上带着笑意,没有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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