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守在皇宫门口的当值御林军首领,天不亮就迎来了宝和殿的掌事大太监周公公,而这位周公公出了皇宫后,第一时间就去了镇国公府。
    而皇帝心里也有顾忌,对东升的事情只是暗地里进行,面上一点都不显露,且派出来查问东升身世的人是秘而不宣的影龙卫,办的也隐秘,且自认为当初害了他心头肉的恶人,自己已经尽数清查剿灭,自然没有发现宝和殿的异样,也没有察觉镇国公府的异动。
    也正是因为皇帝的一时疏忽大意,差点造成了杯具,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101章 母为儿狂宴鸿门
    京都城誉亲王府, 因着西南王进京的大事已经议定,不日西南王就要带着家小返回西南,所以便是这日没有大朝会, 誉亲王还是早早起来忙成狗, 谁叫他那皇帝哥哥在不涉及军权要务等事情上,就爱找自己办差呢?
    誉亲王哪怕心里再不得劲都没办法,这几日,日日会同专门接待西南王的官员,见天早早就去了会同馆,得陪着西南王一行逛一逛京都, 点一点陛下的赏赐, 也好早点把西南王打发, 额, 是送, 对,就是送回去。
    一大早的天不亮誉亲王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时辰早的比大朝会也差不离,洗漱更衣完就急匆匆离开。
    整个誉亲王府里头,除了王爷,便只有王妃与小王爷最大,王妃命好, 上无公婆需伺候,下无儿媳等着每日早早来给她请安, 府里连个侧妃都无, 誉亲王那不多的妾室、通房又都被她管的死死的,可以说在誉亲王府,王妃就是天。
    送走誉亲王, 王妃倒头还睡了个回笼觉,直到贴身婢女嬷嬷们来唤了,王妃才打着哈欠起了床。
    被嬷嬷伺候着扶到梳妆台前坐下,王妃打了个斯文的哈欠,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由抬手抚上眼角的鱼尾纹,张嘴却问。
    “衡儿呢?”
    一下一下给王妃梳头的贴身嬷嬷忙笑着回答,“启禀王妃,小王爷近来勤勉异常,一大早天不亮就起来习武练功,这会子该是在后花园忙着了吧?”
    “习武?”,王妃皱眉,嘴里下意识的呢喃,不由抬眼望向窗外,很想要看一看今日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这模样看的身后的大丫鬟暗自好笑,毕竟是王妃跟前最得意的贴心人,倒是敢在王妃面前说两句好话,把手里从梳妆盒里选出的金钗递给嬷嬷,大丫鬟笑眯眯的上前恭维讨好。
    “回王妃娘娘的话,咱们家小王爷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呢,等咱们小王爷习了武,发奋自强,怕是卯足劲了的要给王妃娘娘您争口气呢!”
    这话是个当娘的都爱听,王妃也很受用,被丫鬟这么一讨好,她不由点头。
    “唉,本王妃倒也不图衡儿有出息,不过是盼着他勤奋些,精神些,再给我讨个佳儿做儿媳,我就心满意足了……”,王妃对着铜镜,一边左右打量着自己的发型发饰,一边不由感慨出声。
    丫鬟忙顺着杆子往上爬,“王妃娘娘安心,小王爷如今勤勉,想必不日就能替娘娘讨回佳媳。”
    “嗯,但愿吧。”,自己的儿子再纨绔,别人再嫌弃,在自己这里却是最好最好的。
    王妃一边点着头,一边左右打量自己,见嬷嬷接了大丫鬟的金钗就要往自己的发髻上头插,王妃抬手轻挥。
    “今个也不出门,本王妃也不见客,不要这金凤点翠钗,用那套王爷去年送我的东珠冠吧,看着素雅。”
    王妃发话,嬷嬷丫鬟莫敢不从,急忙应喏,待到金钗换了东珠发冠罩在头顶发髻上,王妃对着铜镜又左右打量一番这才表示满意,点头挥手道:“行吧,这样就很好。”
    “极是,王妃娘娘风华绝代,便是半点珠翠都无,谁人也不及娘娘娴雅端庄。”
    嬷嬷连连拍马屁,同时恭敬的行礼退下,大丫鬟见了,忙挥手示意身后候着的一干,端着各色洗漱用品的丫鬟们上前来伺候的时候,王妃又对着躬身退下,准备去传膳食的嬷嬷喊停。
    “对了曲嬷嬷,衡儿上劲是好事,只是衡儿身子娇贵,习武练功又辛苦,你去,让小厨房给衡儿炖个滋补的人参鸡汤送去给衡儿补补身子,顺便告诉他,今个十五,让他下午早早到我这边来,陪我跟他父王用晚膳。”
    曲嬷嬷听了躬身一礼,连连应是,忙就按照王妃的吩咐去办事,结果等到夜里天都黑了,誉亲王都早早回府,夫妻俩齐聚正院花厅,桌上都摆满了好饭菜时,王妃却没等到自己一大早就派亲信通知了的儿子。
    誉亲王不悦的皱眉看向妻子,“衡儿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你没让人通知他?”
    王妃自认为是贤惠端庄人,家掌的极好,丈夫这般指责,她如何肯受?忙就站起身来行礼回禀。
    “王爷,这些年了,妾身是怎样的人,王爷您难道不知?衡儿那孩子,妾身一大早就让曲嬷嬷去知会他,让他早点过来陪王爷您用晚膳的。”
    “那他怎么迟迟不来?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时辰了,菜都要凉了!”,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才脱身回家,准备陪着妻儿吃晚饭的誉亲王心里窝火。
    王妃见状,视线一转,锐利的投射到一边恭候的曲嬷嬷身上,语气严厉,“曲嬷嬷,怎么回事?今晨本王妃吩咐你办的差事,你到底有没有办好?”
    曲嬷嬷天大的委屈,可主子就是天,主子若要奴才死,奴才不得不死呀!
    怕被责罚,节骨眼上,曲嬷嬷也不敢拿自己是得利嬷嬷的架子,噗通一声跪下,俯身就拜,额头紧紧贴在手背上,嘴里却连声保证。
    “回禀王爷,回禀王妃,王妃娘娘的吩咐,老奴绝不敢有一丝马虎,老奴一大早就亲自去厨房取了鸡汤给小王爷送去,还跟小王爷说清楚了王妃娘娘您的交代,当时小王爷的常随小山子都在场的,王爷王妃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宣小山子来问,王爷,王妃娘娘,老奴万万不敢阳奉阴违。”,话到此,曲嬷嬷再次连连磕头,模样看着急切又虔诚。
    瞧着自己跟前的得力人如此模样,王妃心里也知道,下头的奴才不敢不好好办差,可自家儿子为何迟迟不来?衡儿他也不是这等忤逆父母的人呀?
    心里才疑惑着,准备让人再去请呢,王妃与冷肃的王爷,以及身后围了一圈伺候的人便齐齐听到,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不多时众人期待的人影就进入到了花厅,见到地上还跪着的曲嬷嬷,李文衡还好奇来着,“咦?父王,母妃,曲嬷嬷这是犯了什么错,你们为何……”
    “为何?还不都是因为你!”
    不等李文衡把话说完,誉亲王没好气的就怼了儿子一句。
    平日没少被亲爹训斥的李文衡不痛不痒,不过是讪讪的看向边上自家的亲娘,还一脸的无辜,却换来王妃没好气嗔怪的瞪了眼儿子,不仅如此,那纤纤玉指还连连点着这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崽。
    “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明明今个一早,母妃就让曲嬷嬷去通知你,今晚过来陪你难得有空的父王跟母妃我一道用晚膳,你倒是好,怎生迟迟不来?不要告诉母妃,衡儿你忘了平日里家里开膳的时辰。”
    被亲娘这么一念叨,李文衡自知理亏,脖子一缩,嘿嘿一笑,连连对着父母作揖告饶。
    “嘿嘿嘿,还请父王母妃见谅,是儿子的不是!这不是儿子下晌跟着武师傅去花园跑圈,一时忘我,误了时辰,又心说不能一身臭汗的来见父王母妃,便沐浴更衣一番,呵呵,所以迟了……”
    依旧是那般白胖模样不见瘦的白胖子,不好意思的连连朝着父母告饶,一副故作憨傻模样,连声请求父母原谅,“还请父王母妃原谅儿子则个,也不关曲嬷嬷的事,母妃还是让曲嬷嬷赶紧起来吧,老人家跪着不好。”
    “你呀你!”,王妃偷瞄丈夫,见他脸色由阴转晴,便忙连连抬手点着儿子一副无奈模样,转头就对着跪拜的曲嬷嬷摆手,“既然你们小王爷发话让你起,曲嬷嬷你便起来伺候吧。”
    发完话,没再去看躬身应喏,连连给儿子磕头道谢的曲嬷嬷,王妃视线落回到儿子身上,上前一把拉着儿子在身边坐下,上下打量儿子,眼里充斥满了心疼与怜惜。
    “我儿辛苦,可怜我儿都瘦了,来多吃些……”
    有一种爱叫妈妈觉得你很瘦!连高高在上的王妃也不能免俗。
    知道儿子那是早也炼,晚也炼,甚至还炼的忘了时辰,王妃心疼的呀,手里动作不停,尽给李文衡跟前的碟子里夹好菜,李文衡见状,却赶紧端着碟子就躲。
    “母妃不要,儿子不吃,儿子要瘦身!”
    他发过誓的,一定要让某女看看,其实他瘦下来,并不比那什么劳什子的谢家玉树丑!
    待到他李文衡也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时候,自己倒是要看看,某人还怎么用自己是个好人来打发自己,哼,不就是嫌弃自己长得胖不俊俏么!
    “父王,母妃,从今以后,儿子不吃肉,要吃青菜!”
    下了大决心的李文衡,对自己亲娘夹来的,自己平素最爱吃的菜肴唯恐避之不及,还当场发下宏愿,要吃他打小就不碰的青菜。
    这一举动让王妃简直都惊呆了!
    便是誉亲王这般的严父,也被自家崽语出惊人给惊的,连端着酒杯的手都僵住了,不由看向反常的儿子,眼里全都是不可思议。
    王妃瞧着避开肉菜,疯狂吃草,额,吃青菜果蔬的儿子,一双美目瞪的滚圆,心里却疯狂吐槽,儿子这是受了哪门子的刺激,减的什么劳什子的肥?
    明明白白胖胖才富态可爱好不好?
    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一点都不敢不显,王妃只能求救的看向丈夫。
    见丈夫也是一脸深思不解,也没办法的模样,王妃叹气,又只能面上保持住,手脚却僵硬着,退而求其次的给儿子夹了一些没有大荤的菜色。
    瞧着儿子明明很饿很饿的狼吞虎咽,却对曾经的美味不屑一顾,宠儿子宠到发指的王妃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查一查,他家衡儿这般自虐的魔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待到儿子吃完晚膳,丢下碗筷,一抹嘴,嚷嚷着要再去找武师傅练一练就匆匆离开后,王妃没等送走丈夫,直接就招呼来曲嬷嬷。
    “去,好好给本王妃查一查,衡儿这般魔怔到底是何缘故?”
    再然后,不出一日,李文衡心心念念要减肥的原因,就被曲嬷嬷捧上了王妃的案头。
    王妃听着心腹嬷嬷对自己的禀告,气怒的当场就砸了手里的天星盏。
    “可恶!区区一没人要的弃妇,还带着个儿子,养着个也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乞儿,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嫌弃我家衡儿胖!!!简直不识好歹!一个区区侥幸被苗疆蛮夷认下的义女,不过是搭了云广叛乱的顺风车,陛下给西南王脸面,封她一个小小郡主而已,居然就敢吊着我儿的胃口,还胆敢要挟我儿减肥?”,那弃妇怕不是想死!
    他家衡儿可是未来的七珠亲王,是天潢贵胄!这大齐上下,谁人家的姑娘她衡儿娶不得?天底下,什么样的女子他衡儿配不上?
    她家衡儿有大把大把的世家公卿,大臣权贵之女可匹配,大把大把的姑娘任凭自己挑选,看上她一个弃妇,自己都还没有嫌弃,没说看着儿子的份上,赏她一个通房的身份呢,而那什么于梵梵是吧?她区区一个弃妇贱妇,出身低微,一没人要的贱东西,也敢拿捏她的孩儿?还嫌弃她的孩儿胖?简直岂有此理!
    身为一个母亲,如何会允许外人嫌弃自家的儿子?
    身为一个母亲,如何会容得下自家儿子,为一个不堪的外人糟蹋自己的身体?
    身为一个母亲,如何会眼见着儿子沉迷于一个贱妇?
    不,她决不允许!
    王妃柳眉倒竖,一声怒喝,“曲嬷嬷你去,亲自带着王府的护卫,去把那贱人给本王妃押来!”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身为亲王妃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嬷嬷,怕是连外头六七品的官员都要巴结自己,拿人而已,平日里不是不能够,可如今,自家主子要拿的却是陛下刚刚册封的郡主,便是这贱妇背地里再不堪,也不是她一个奴仆下人可以动手的呀!
    骨子里还是怕死的曲嬷嬷犹豫着跪下,努力的组织语言劝解道:“启禀王妃,您不值当为那么个东升生气,您且听老奴一言。”,顿了顿,见主子看向自己,曲嬷嬷急忙道:“王妃娘娘,这拿人的事情,眼下怕是不好办啊!那贱妇如今可是陛下金口玉言钦封的郡主,从一品呢!且人在会同馆跟西南王住着,而那西南蛮夷一行不日就要返程,这个节骨眼上,奴婢去拿人的话……”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盛怒中的王妃也醒过神来,立时知道了轻重。
    刚刚是自己关心则乱给气糊涂了,不过就这样放过那贱人?好让她继续勾搭自己的儿子吗?不行!
    能稳稳坐稳这王妃的头把交椅的人,岂又是省油的灯?
    王妃压下怒火沉思片刻,而后抬头冷笑,“本王妃给你写个帖子,你且带去,架上车,亲自去请那位慧郡主到王府来,就说,本王妃请她赏花喝茶,为她践行!”
    曲嬷嬷一听,面上一喜,急忙应声,“喏,奴婢这就去办,王妃放心。”
    再然后,会同馆内。
    京都城事情已了,不日他们就要启程回西南,当然,为了显示大齐□□上邦的气度,皇帝不可能过河拆桥,立马就要把代濮桑昌赶回西南,而且还是在接到急报,大齐两路大军暂时把云广叛军节制住了的情况下。
    于是风和日丽,天气晴好,皇帝兴起,今日召了代濮桑昌跟乌去皇家马场跑马,还宣了新鲜出炉的东升跟烨哥儿俩轻车都尉一道,据说还有皇室跟不少王公大臣陪同,也不知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反正一大早的王父跟弟弟们,就打包了崽儿一道去了,会同馆只剩下自己一个。
    闲的无聊,想着远在平天洞苗顶的阿娘,于梵梵便准备趁着有时间,出门去采买些好东西,也好带回去送给阿娘,以及分发给大家当伴手礼,毕竟这里可是京都城,西南没有的东西这里都有。
    揣上银票,招呼上同自己来京都见世面的小妮儿跟大妹,主仆三人都没来得及出门,就被曲嬷嬷领着人堵在了会同馆内。
    于梵梵捏着假笑连连的曲嬷嬷递上来的帖子,都不用看帖子里头的内容,就凭眼前人的态度模样,于梵梵就皱眉,莫名觉得,这是场鸿门宴。
    便是身后没见过世面的大妹,此刻也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急忙跟小妮儿一样,齐齐拉住于梵梵的胳膊连连摇头,“东家,您别去!”
    自己倒是不想去来着,想到某个一而再,再而三帮助自己的白胖子,自己又不好扫了对方亲娘的面子,自己兜里,可还带着某胖子强势塞来的六万两呢,过河拆桥可不地道。
    于梵梵想了想,斟酌片刻后,拉着小妮儿跟大妹低声吩咐。
    “小妮儿,大妹,誉亲王妃比我厉害,且又是有恩于我的小王爷的亲娘,她有请,我不能不去。这样,今日你们也别出门了,就在会馆里老实等我,若是两个时辰后我都没回来,你们就让你们的爹去寻会馆管事官员,让你们两位杜叔去皇家马场外找贵,跟他们说……”
    自己也不蠢,上辈子那么多的宫斗宅斗可不是白看的,明明察觉到了不好,明明猜到可能是鸿门宴了,自己便是再有考量必须要去,去之前也得做万全的准备。
    于梵梵这样那样的仔细交代一番,俩小丫头便是再不放心,东家既然如此吩咐,俩丫头也不得不听从,点头拍着胸脯连连保证,这才依依不舍的目送于梵梵上车。
    曲嬷嬷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见这贱人明明都是个弃妇,却没有一点子当弃妇的自觉,全身不见一丝愁苦,反而像个小妖精一样精神,心里不由又对自家主子的评价赞同了三分。
    见着小妖精跟那两傻了吧唧的下巴里子丫头嘀嘀咕咕一番后,居然改了先前抗拒的态度,大大方方的表示要跟自己去了,曲嬷嬷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
    见人都主动上了自己身后的马车,连身上的衣裳都不去换,一副根本不知道要恭敬,要讨好自家主子的模样,曲嬷嬷不可思议又万分嫌弃的扯了扯嘴角,而后大手一挥,跟着上了马车就往家里回。
    到了誉亲王府,车子进了仪门,于梵梵想了想,莫名想到某楼里头的某妹妹曾经回外婆家走角门的画面,如今对比自己,她只觉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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