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送去庄子
    这倒是。
    只要他这个做爹的认准了那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别人再质疑也没用。
    可这样一来,瑶儿该怎么办?
    想起素来骄傲要强的女儿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哭得鼻子通红的模样,桑明海沉默半晌,到底还是眉头紧皱地开了口:“就算是这样,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这门亲事是瑶儿的娘生前为她定下的,谁也不能抢走,否则将来到了地下,我怎么面对她娘?”
    他说着就转身朝门口走去,“我这就派人去追广安伯府的迎亲队伍,想办法把玉妍和瑶儿换回来!”
    淮扬距离京城有约莫半个月的车程,这会儿马上派人去追,还有机会将错误掰正。真等桑玉妍到了京城,跟贺兰玦拜了堂成了礼,事情就彻底无法挽回了。
    “老爷不可!”柳氏却一把扑上去抓住了他的袖子,惊声哭求道,“你这么做,玉妍就活不了了!”
    “我管她活得了活不了!”桑明海甩开她的手,厉声呵斥道,“我心疼她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这些年来把她当亲生女儿疼爱,但凡是瑶儿有的她也都有,可她是怎么回报我的?她居然恬不知耻地去抢瑶儿的夫君!这样的白眼狼,便是死了也是活该!”
    这话说得很重,柳氏听得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她重新扑回去,死死抱住了桑明海的大腿:“这件事确实是她做的不对,可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喜欢贺兰公子了!老爷你不知道,玉妍和贺兰公子一早就有书信往来了,他们是两情相悦的!”
    “你说什么?!”桑明海这下是真的震怒了,“你是说他们两个早就背着瑶儿暗通曲款了?!”
    “不不不!贺兰公子并不知道跟他通信的人是玉妍,他以为跟他通信的是大小姐!”柳氏见他误会,急忙解释,“这事说来是阴差阳错。去年有一日,贺兰公子写给大小姐的信被小厮拿错,送到了玉妍那里。玉妍屋里的丫鬟以为那信是玉妍的诗友写给玉妍的,就擅自给拆了。玉妍发现时已经晚了,又见贺兰公子在那信上写了一首令她十分惊艳的诗,这才忍不住假借大小姐的身份,给贺兰公子回了信,想问问那诗是什么人写的。”
    “没想到贺兰公子收到她的信后很快给她回了信,还跟她讨论起了诗中的内容,她这才会一时糊涂……老爷,那孩子真的只是情难自禁,我也曾私下劝过她放弃,可见她整日以泪洗面,又想到我与老爷当年也是明明相爱却无法在一起,心中实在不忍……”
    柳氏这话让桑明海一怔,满脸的怒意也滞住了。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跟柳氏两情相悦,却因为家里人不同意,被迫分开的事。
    ——是的,柳氏并不是桑明海随意娶进门的继室,她是桑明海情窦初开时喜欢过的人。只是柳氏出身太低,桑明海的爹娘不肯让她进门,所以两人没能修成正果。
    各自婚嫁后,桑明海倒也没再惦记过柳氏,因为他的妻子,桑瑶的生母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可惜红颜薄命,她去的太早,桑明海不得不考虑续弦。恰好那时柳氏的丈夫也去了,两人又意外重逢,这才旧情复燃,重新走到了一起。
    初恋总是刻骨铭心的,桑明海想起当年,冷硬的心肠不由自主软了下去。
    这时柳氏又擦着眼泪低声道:“再说老爷就算不为玉妍着想,也该为大小姐着想。大小姐这几日吃住都在陆家,虽有秋露几人在旁,那陆湛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可若是叫贺兰公子知道此事,心里免不得会生出芥蒂,甚至万一他直接以此为借口要跟咱们退了这门亲事,那咱们就真正是得不偿失了!”
    桑明海眼神一变,剩下的怒意变成了凝重。
    “另外贺兰公子跟玉妍通信时,也曾不止一次地表达过对玉妍的欣赏,还跟玉妍约好成亲后要一起弹琴作画,吟诗赋词……若真把大小姐换回去,老爷觉得他能接受吗?到时夫妻不和,苦的还是大小姐啊。”
    柳氏一边用余光打量他的神色,一边语气柔弱地转了话锋,“我知道这么做对大小姐不公平,把她送去陆家更是我一时糊涂,可她再如何也是老爷的女儿,便是没了桑家大小姐的名头,老爷也可以像往常一样,甚至比往常更宠爱她。至于贺兰公子,大小姐跟他本就不是一路人,老爷若是心疼她,大可另给她选个家中人口简单,性子也与她合得来的夫君,到时夫妻恩爱,生活轻快,岂不比在那高门大宅里提心吊胆来得好?”
    桑明海沉着脸没有说话。
    柳氏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是时候了,她狠狠心,又含泪补了一句:“若还是觉得对不住大小姐,老爷可以在大小姐出嫁的时候给她送上厚厚的嫁妆。我也愿意拿出五千两私房给她添妆,算是我这次做的太过,给她的补偿。”
    五千两差不多是柳氏私库里所有的钱,桑明海对此心里有数。他低头看着她,神色在微微跳动的烛光映照下,半明半暗,看不清晰。
    “……别以为五千两就能把这事儿抹干净。”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冷声开口,“看在康儿的面子上,我不休你,但你也别想没事人似的继续做你的桑大夫人,马上收拾东西滚去乡下庄子呆着,没有我的允许永远不许再回来!”
    “老爷!”
    “哼!”
    桑明海沉着脸甩袖而去。柳氏流着泪神色凄婉地瘫在了地上,心情却比刚才进门时更好了。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被她说动的。
    想起即将顺利嫁入广安伯府,迈入京中权贵阶层的女儿,她嘴角微勾,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刚才拉扯间被弄乱的袖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五千两算什么?银子可以再赚,可飞上枝头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至于被赶去乡下庄子软禁……
    待她家玉妍彻底在广安伯府站稳脚跟,她自然有办法让他求着她回来。
    ***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桑明海才重新出现在桑瑶面前。
    彼时桑瑶刚起床喝了药,正在吃钱忠明亲自送来的早饭。
    红枣百合粥、三鲜小笼包、香菇鸡丝卷、清香鱼片羹……大大小小十来道色香味俱全又适合养病之人食用的早点精致地摆放在她面前。
    但桑瑶却没什么胃口。
    一是病还没好,二也是没心情。
    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里的白玉勺子,犹带病色的脸上,一双平日里总是明亮闪烁的杏眸无精打采地半垂着,像是没睡醒。黑长如墨的头发也随意披散在肩上,带出几许少见的柔弱。
    钱忠明从小看着她长大,见此忍不住劝道:“小姐多少吃几口吧,这样病才好得快。”
    桑瑶回神,勉强又喝了小半口粥,之后就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吃了。
    “小姐都没怎么吃呢……”
    “瑶儿,爹回来了。”
    钱忠明还想再劝,桑明海抱着个雕工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红木盒子走了进来。
    方才还没什么精神的少女看见他,先是一顿,之后就冷哼一声别过头,把手里的勺子重重搁在了桌子上。
    “生气了?”桑明海走到她跟前坐下,“爹昨晚是真的有急事要去办,不是故意不回来的。你看我这一处理好那边的事情,马上就来找你了。”
    桑瑶板着脸没吭声。
    “这事是爹不好,爹给你赔礼道歉。”桑明海说着,把手里的红木盒子往她跟前推了推。
    桑瑶还是没动。
    桑明海只好直接打开那盒子:“这是万宝阁新出的一套头面,是十分罕见的红玉制成,市面上独一无二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桑瑶的目光终于无意识地扫了过去。
    “怎么样?喜欢吗?”
    桑瑶喜欢。
    她这人品味庸俗,从小就喜欢这些金灿灿闪亮亮,一看就很值钱的东西。
    眼前这套头面,用料极佳,做工极好,样式也是市面上未曾有过的新颖别致,正符合她的审美。
    可就是因为喜欢,她才笑不出来。
    【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桑瑶盯了父亲好一会儿,才抿紧嘴唇拿来一旁案桌上一直备着的纸笔写道,【为了给柳氏说情吗?】
    桑明海顿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桑瑶以为他是默认了,脑杏眸一下怒瞪变圆,胸口也剧烈起伏了起来:【她这样害我你还想替她说情?!你还是不是我爹?!】
    “不是,你误会了,爹没有要替她说情的意思!”桑明海见此忙回神解释道,“昨晚我就已经让人把她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以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桑瑶一愣,怒容滞住。
    “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本来我是想休了她的,但她毕竟是康儿的生母,真休了她,康儿以后不好做人。再说这件事也关系到你的名声,爹也怕传出去对你不好,所以只能把她送去庄子软禁。”
    桑明海皱着眉一脸余怒未消的样子,让桑瑶愕然之余一下哑了火。
    她心里很清楚,就是为了桑宝康,她爹也不可能休了柳氏,最多就是罚柳氏禁闭,打她一顿板子,或者从此不再去她的屋子过夜之类的。
    可没想到她爹竟然直接把人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了。
    这跟休了也差不了多少了,他竟然舍得?
    看出她在想什么,桑明海眸光微闪,叹了口气:“我与她夫妻多年,自然是有感情的,可对爹来说,你更重要。她这样伤害你,爹自然不能再容她。”
    所以,他送她那么贵重的头面,只是心疼她受到了伤害吗?
    桑瑶抿唇,脸颊尴尬地热了起来。
    那她刚才的反应,岂不是……
    “好了不说了,先吃饭吧,我已经让人去请城中最有名的陈大夫了,一会儿让他好好看看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桑明海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却什么都没说,只难得温和甚至称得上温柔地安抚道,“陆家那边你也放心,一会儿爹就去找那个陆湛,把这事儿给解决了,不会让他有机会在外胡说,坏了你的名声。”
    因为柳氏和桑宝康的关系,父女俩近年来时常吵架闹不快,桑瑶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父亲了。
    她手指抠了抠被角,不太自在地点了一下头。
    “只是……”桑明海突然语气一顿。
    桑瑶见他迟迟没有继续往下说,不由抬起了头。
    “只是广安伯府那边,怕是只能……就这么算了。”
    桑瑶没能马上反应过来,好一会儿她才愣愣地看着他写道:【什么叫,就这么算了?】
    第8章 断绝关系
    “是这样的,”桑明海眸光微闪,面色沉沉地解释道,“昨晚爹找柳氏对质时得知,玉妍那丫头为了嫁进广安伯府,一直在冒用你的身份跟贺兰玦通信,两人时常在信上讨论诗词歌赋,据说十分投契。”
    桑瑶一愣,脸色骤变。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贺兰玦不知那是你,又被她在信上表现出来的才学所迷,一心想着成亲后跟你吟诗作对,弹琴作画。可这些都是你不喜欢也不擅长做的事,爹怕就算顺利把你换回去,你们之间也会因此事生出波澜。”
    桑明海说到这,神色担忧又无奈,“偏此事内情又不好为外人所知——毕竟是咱们家的家丑,又事关你的名声。尤其你要嫁的,又是广安伯府那样重规矩,讲脸面的人家。若是叫他们知道柳氏母女的所作所为,定会恼羞怪罪,到时我们全家都得担责,你的处境也会更加艰难。所以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该以你能自在过日子为重。广安伯府那边,暂且就将错就错,由着玉妍那丫头嫁过去吧。我本就一直担心他们家规矩多,你嫁过去会受委屈,如今又发生了这事……”
    桑瑶回神看着他,半天没有反应。
    她有一双清亮得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桑明海被她这么盯着,心下有些不自在。他忍不住移开视线,语气却是越发温和地安抚道:“当然如此一来,你暂时就不能以桑瑶之名回家了,不过你放心,不管叫什么名字,你都永远是爹最疼爱的女儿。爹也一定会另给你挑个不比贺兰玦差,性情也跟你更合得来的夫君,再给你添上厚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地送你出嫁。”
    桑瑶几乎要被他说动。
    可惜,她从来都不是会被人轻易糊弄的性子。
    她回神看着眼前的父亲,突然觉得荒谬可笑极了。她想像往常一样冲他发脾气,可却怎么都张不开嘴,甚至连愤怒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把她的身体连同五脏六腑全都冻住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终于能够动弹。
    【那桑玉妍呢?她抢走了我的亲事又害我至此,爹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如愿以偿,嫁进伯府吗?】
    “当然不是!”桑明海连忙摇头,“她处心积虑夺走你的亲事,辜负我对她多年的疼爱,我自然不会饶了她。只是眼下我们还需要她粉饰太平,所以暂时只能先让她得意一阵。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爹答应你,将来一定想办法替你报了今日之仇。”
    桑瑶想问他将来是什么时候,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想笑又想哭地垂下长如鸦羽的睫毛,僵着手在纸上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写道,【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是我娘生前给我定下的,我绝不会就这么让给桑玉妍。如今伯府的迎亲队伍还没走得太远,女儿恳请父亲马上派人去追,想办法将我和桑玉妍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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