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水池边上的姑娘,整个身体被缭绕的烟雾裹住,只露出两只莹白如玉,纤长美丽的手臂和一张雪肤花容,明眸皓齿的脸蛋。
    湿漉漉的黑发披散在她肩上,有水珠顺着她线条优美的下巴滴落,打湿了她手里的小本子,但她毫不在意,写完这话后嘿嘿一笑,一双秋水般的杏眸弯成了两轮月牙。
    这个画面太赏心悦目,饶是性清冷淡如凌霜,也生出了些聊天的欲望。她拿着那瓶香膏在水池边上坐下,问桑瑶:“这个哪里买的?我也去买几罐。”
    桑瑶有点意外,眨眨眼后写道:【你自己用吗?我那还有一罐没用过的,送你好了。】
    凌霜摇头:“不是,给我堂妹买,她皮肤有些黄,总是因此自卑。”
    桑瑶面露惊讶,直起身写道:【你还有家人啊?那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凌霜点了一下头:“我从小随我祖父在这里长大,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桑瑶好奇写道:【那你爹娘呢?】
    “都死了。”
    桑瑶见她说得简洁,也没好多问,只重新往池边一趴,收起笑容写道:【我也没有爹娘了。我娘很早就过世了,我爹,我跟他断绝关系了,以后也不会再回家。】
    这年头鲜少有子女敢和父母断绝关系的,凌霜看得一愣,难得地生出了一点好奇心:“为什么?”
    【因为他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了牺牲我。】想起这件事,桑瑶抿了下唇,神色变得恹恹的。
    凌霜见此想了想,没有多再问,只递给她一条擦身体用的巾帕说:“那就自己疼自己。”
    桑瑶没想到冷情如她竟会出言安慰她,闻言一愣,重新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她接过她递来的帕子,冲她做了个口型。
    ***
    此后六天,桑瑶每天都会去西边那间小屋待上三四个时辰。
    第七天,凌霜终于在练完针后对她说:“我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套针法,明天开始不用再练了。”
    桑瑶听完,拿来纸笔写道:【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再像条咸鱼一样被你翻来扎去了。】
    这些天她和凌霜相处得很愉快,加上两人性格意外相投,如今已可以随意聊天。
    “嗯,我一会儿就去把你剩下的药做出来。”凌霜一边收拾炕桌上的东西,一边问桑瑶,“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拿了药就走,陆湛还有事要办。】桑瑶刚挨完针,浑身又疼又累,还不想起来,就趴在美人榻上没动,只歪着头懒洋洋地写道,【你呢,真打算一直一个人呆在这里啊?】
    “应该吧。”凌霜仔细地擦着从桑瑶身上拔下来的银针。
    桑瑶看着她清艳出尘的侧脸,有点好奇地写道:【那你不打算嫁人了?】
    嫁人?这事儿凌霜没怎么考虑过。听见这话,她不是很在意地说:“若是遇到情投意合之人就嫁,若遇不到就不嫁,反正我能行医治病,饿不死自己。”
    桑瑶听见这话倒没觉得意外,因为凌霜看起来就不是那种会被世俗框住的人。不过……
    【你家里人能同意?】
    虽然父母已逝,但凌霜还有亲戚,按常理来说,她的婚事会由关系最亲近的长辈来操持。
    “他们管不了我,我又不靠他们过活。”凌霜将擦干净的银针一一收起。
    桑瑶想想也是,又写道:【但你一个人,不会觉得孤单吗?】
    凌霜:“不会啊。我有很多草药要研究,有很多医书要看,还有很多病人要治。”
    ……差点忘了这姐姐是个医痴,不能以常理论之。
    桑瑶想笑又觉得她这样很好,点点头写道:【也是,谁说女子非得嫁人了,自己一个人能过得好,何必非得嫁个臭男人做牛做马地伺候他全家,还不如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快快乐乐过一生呢。】
    她其实对嫁人这事也没太大兴趣,因为嫁人之后要顾虑的人和事太多,不像做姑娘时可以随心所欲。只是当初和贺兰玦的婚事,是她娘生前费了许多心思才定下的,她不愿违逆母亲一番慈心,对贺兰玦这个未婚夫也还算满意,这才愿意嫁过去。
    可谁知好好的婚事叫柳氏母女横插一脚,闹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桑瑶想想就恨得慌,但恨的不是婚事被毁,而是恨柳氏母女毒哑她的嗓子,害她与她爹决裂。
    至于贺兰玦……
    她曾经喜欢过他也期待过嫁给他,毕竟他确实各方面都很优秀,对她这个未婚妻也很上心。她不是木头人,自然会有所感觉。
    可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桑玉妍只怕早已顺利嫁入广安伯府,与他日夜相处,同床共枕。桑瑶只要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恶心想吐,虽然她很清楚,贺兰玦和她一样也是倒霉的受害者,这一切并非他的本意,可或许是她对他的喜欢不够深,总之如今她对他只剩下同情,没法再生出任何期待了。
    想想还是缘分不够,所以就还是算了吧。
    至于往后还要不要嫁人……就像凌霜说的,看缘分吧,反正她有钱,自己一个人生活也不会饿死。
    “霜姐姐!霜姐姐!你在吗?!”正这么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张皇失措的女声。
    凌霜有点意外,起身说道:“好像是我堂妹来了,你休息吧,我出去看看。”
    桑瑶点头,目送凌霜出门,而后便起了身准备去池子里泡个澡松缓一下。
    谁知刚要下水,就听见凌霜堂妹喘着气着急不已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霜姐姐你在家!太好了!冀州就要乱了,我爹收到消息,说幽州那帮反贼攻占幽州后,把下一个目标定在了冀州,且这几日就要打过来了!那些反贼行事凶残,我爹怕打起仗来毁了祖宗基业,决定今晚就带着族人撤出冀州,他不放心你一个人呆在这,让我来叫上你一起走,你快收拾东西随我走吧!”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桑瑶惊得脚下一滑,差点一脑袋栽进水池。
    ***
    凌霜的堂妹是来带凌霜走的,但凌霜拒绝了。
    “我是医者,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若真起战事,城中必有死伤,我不能置之不理。”
    堂妹急得直跺脚,可凌霜主意正,她软磨硬泡依然没能说动她,只能在丫鬟的催促下忍着担忧先行离开。
    桑瑶这时已穿好衣裳从屋里出来,见此拧起柳眉写道:【你真的不走?】
    凌霜点头:“我救不了所有人,但总该尽力而为。”
    【可那是打仗,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两人已是朋友,桑瑶有些担心,凌霜却很淡定:“放心,我有自保的能力。”
    桑瑶从没见过凌霜这样的姑娘,她的所思所为,简直比自认离经叛道的她还要出格百倍。但这样的出格并没有让桑瑶觉得无法接受,相反,她只觉得凌霜整个人都在发光。
    像是暖而灿烂的阳光落在洁白无暇的冰雪上,折射出的清冷绝美,坚定无畏的光,让她有那么一瞬间,心神都颤了颤。
    她看着她想了想,终是没有再劝,只低下头认真写道:【那你一定要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活法,她即便担心,也不该自以为好地去干涉她。
    凌霜就喜欢她这干脆利落的性子,她应了一声好,清冷的脸上浮现一抹淡笑:“我去给你制药,你们也早些离开,免得到时路上不太平。”
    桑瑶点头。
    就在这时,上山打猎的陆湛回来了,桑瑶想着他要办的事还没来得及办,赶紧跑上前跟他“说”了这消息。
    陆湛看完眉头微拧,决定马上去一趟冀州。
    “你在这里等我,我办完事回来接你。”
    本来说好一起上路,但眼下情况有变,陆湛想速战速决,就不方便带上桑瑶了。
    桑瑶想跟他一起去,但理智又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跟着去只会耽误他办事,便只能在一番纠结后,忍着冲动写道:【那你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嗯。”陆湛看着她,安抚似的说了句,“等我。”
    ***
    陆湛独自一人往冀州去了,桑瑶留在千林谷里等他。
    她不知道,就在这时,京城那边也发生了一件与她息息相关的事。
    第29章 抬她做妾(京城剧情)
    事情还要从七天前说起。
    七天前, 贺兰玦随手送了一罐药膏给金兰,搅得一心想给他做妾,又与桑玉妍早有约定的金兰春心大动。
    三天后的傍晚, 脸上巴掌印褪去,容貌恢复美丽的金兰再也按捺不住连日来的心动,抬步去了正房。
    彼时正房里,桑玉妍正坐在床上挑选今晚就寝时要穿的寝衣。
    这些寝衣都是柳氏替她准备的, 每一件都与寻常的寝衣不同。比如她正拿在手中的这件,就是由上好的水红色软轻纱制成。
    这软轻纱比寻常的寝衣料子更加轻薄贴身, 穿在身上, 能将姑娘家美丽的曲线完美勾勒出来,且几个关键地方还做了若隐若现的设计,很是巧妙诱人。
    柳氏是过来人,最知道男人的劣根性,桑玉妍出嫁前,她把房中那点事的重要性好好与她说道了一番。
    她出身市井又嫁过两次人, 说起这种事来不像寻常大户人家的主母那般抹不开脸。桑玉妍得了她的悉心指点, 知道了其中的利害,嫁过来后,在闺房之事上费了不少心思。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更好更快地拢住贺兰玦的心, 早日为他诞下子嗣。不过打扮归打扮,分寸还是要的, 不能让性子端方的贺兰玦觉得她不正经。
    这么想着, 桑玉妍就拿起了另外一件虽也有些小心机, 但款式相对保守的。
    正好这时金兰端着一碗燕窝进来了,桑玉妍就抬了下眼道:“来得正好,过来帮我瞧瞧今晚穿哪件更好。”
    金兰看着那些充满风情的寝衣心头直酸, 忍不住暗骂了声狐媚子,但面上却只殷勤地走过去,指指那件水红色软轻纱寝衣说:“姑娘肤色白,穿这件更好看。”
    桑玉妍有点犹豫:“可这件是不是太透了点……算了,还是这件青绿的吧。”
    金兰心下白眼,面上恭维:“青绿的也好。姑娘生的美,便是披个麻袋姑爷都会喜欢的。”
    这话中听,桑玉妍看她一眼,笑了起来:“就你嘴甜。”
    金兰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迫切,见桑玉妍这会儿心情不错,就赶紧走上前伺候她喝燕窝,同时讨好地给她捏起了腿双腿:“姑娘是有本事的人,嫁进伯府不过一个多月便拢住了姑爷的心,奴婢真是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拒绝跟姑娘合作。”
    虽没有直说,但她故意咬重了“合作”二字,提醒之意很是明显。
    正低头喝燕窝的桑玉妍手中动作一顿,脸上笑容淡去:“我说你今日怎么这般殷切,原来是有话想说。”
    “姑娘这话说的,往日奴婢对姑娘也很上心啊。”金兰有一瞬心虚,但想到给她开脸本就是桑玉妍答应她的事,自己不过是想让桑玉妍早点履行承诺,这点心虚又一下散了。她讪笑一声,跪在桑玉妍身前看似卑微,实则直接地问道,“奴婢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突然想问问姑娘,姑娘答应奴婢的事,可还作数?”
    桑玉妍连日来的好心情被这话坏了个干净。
    一当然是因为贺兰玦,她与贺兰玦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无法容忍别人觊觎他。二是因为,她没想到金兰会这么早就提起这事。
    “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她心中恼怒,冷意乍现,面上却只放下手里的瓷碗,神色淡淡地看着金兰,“只是眼下还太早了些,你再等等吧。”
    这话听着就敷衍,金兰心中不快,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讨好地笑道:“虽是早了些,但奴婢想着,既是早晚的事,早些开始为姑娘分忧也没什么,如此也好将姑爷的心彻底锁在咱们院里不是?”
    桑玉妍盯着她那张虽不如桑瑶明艳,也不如她清丽,但却另有一番妩媚风情的脸蛋,心中的冷意瞬间凝结成霜。
    “你可知我嫁进伯府才不到两个月?”她终于不再掩饰地恼怒道,“我是答应你将来会找机会给你开脸,抬你做夫君的妾室,可你未免太急切也太不把我放眼里了!进门不到两个月就给自己的贴身丫鬟开脸,这般着急固宠,这般有失礼数,你要别人怎么看我?要夫君怎么看我?!”
    安排贴身丫鬟伺候丈夫这事,在后宅里极为常见,但桑玉妍当初答应给金兰开脸,纯粹是为了策反她,因为金兰不安分有野心,是桑瑶那几个贴身丫鬟里最容易也是唯一有可能为她所用的人。
    可心高如她,哪里会真的愿意把自己千辛万苦算计来的丈夫分给别人?更别说这金兰还曾是桑瑶的人——这般给点诱惑就能背主的东西,她就算哪日真的需要用贴身丫鬟来固宠,也不会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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