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的几天,白修瑾还闹得鸡飞狗跳,而后就被唐蕴笑眯眯地捆着安排了一些已故的老先生的功课教学。
    一群老家伙盘踞的深山里来了个这么能折腾的年轻人,大家都很乐于看热闹和给小孩子一点磨练。当然,白修瑾这么大大咧咧的一少年,自然瞧不出自己每日遇到的有些人根本不是活物。被一群师长折腾的够呛。
    ——他现在对唐蕴的不爽是越来越深了。
    在最初的逃离失败后,白修瑾发现整个行宫般的府邸又大又绕,他一个外人怎么走都会迷路,而他混迹叁教九流之地,当然听说过阵法这种神神道道的东西。
    白修瑾觉得,他,是个聪明的纨绔子弟。总要有点手段,整回去。
    据他观察,唐蕴身上终年不散的桃花香除了她那屋里的桃树外,还有仆从给她特制的安神香的缘故。唐蕴似乎是平日里亏心事干得多,夜夜需要安神香才能安眠。而她虽然古怪至极,但在屋里却随性至极,毫不设防,他只要避开老顾等人,在安神香里混点其它的东西,毁了安神香的安神效果,便能让唐蕴吃瘪。
    聪明的纨绔子弟一旦决心干坏事,那效果绝对是惊人的。
    他成功了。
    他成功的差点被日了。
    ……
    ——行宫之外白雪皑皑,行宫之内春意盎然,除夕夜这府邸也相当安静。
    除了——唐蕴的屋里。
    女人迎来了色欲主宰的百年,本来打算休整一晚,第二日贺岁完就直接入鬼域冷静一下,然而安神香不知为何没有任何作用,噩梦侵扰,她在夜半叁更忽然坐起身。
    鼻息间有少年人身上淡淡的香气,哪怕闭上眼也能感觉到名为白修瑾的热源,正躲在大树底下小心翼翼地,堪称鬼鬼祟祟地朝着自己的卧室挪动。
    欲望在耳畔嘶吼,唐蕴难得有了几分火气,消失在自己的卧室里。
    此时白修瑾左手鞭炮右手打火石,正打算好好吓唬那女人一下,蹲在巨大的桃树下掰着指头等时间,随后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痒痒的,微凉的发丝拨弄着自己的头和后背。
    白修瑾警觉地抬头,就看见一张鬼气森森的脸。
    “!!!”惊骇声被他强硬压下,唐蕴披头散发的弯腰在他头顶,眼角的红纹晕染出怒意,白修瑾咽了口唾沫,装作无事发生地低下头。
    唐蕴:?
    白修瑾一边表现出瑟瑟发抖样子,一边把鞭炮和打火石往怀里靠,打算来个出其不意,嘴上还念叨:“是幻觉吧,刚刚睁眼的方式不对……呔!女鬼吃我一招——”
    他跳起来想要将鞭炮扔向唐蕴,奈何导火线刚燃了两秒就自动熄灭,而下一秒唐蕴呵了一声,避开鞭炮一个箭步上前将少年扑倒在地。
    “你——”
    唐蕴直接跨坐在少年的腰上,一边把滑落发丝往头后绾,此时的她低笑了几下,另一只手按在白修瑾小腹,相当不着调地向前滑动,抵达少年的领口。
    “我认输!小爷认输!”白修瑾自然而然地感受到某些牵引,他身体受到唐蕴此刻难言的气场,有些躁动,少年瞪圆了双眸想要推开女人的手:“你下去!姑娘这样跨坐在汉子身上像什么德行!”
    女人哼笑起来,直接俯下身,手撑在他耳边:“什么样子……?白小少爷不是最爱骂本官德行有亏,放浪形骸吗?”
    她略微提腰往后扭了扭,少年的呼吸便急促了起来。
    “……放浪啊。”
    手摩挲过裸露在外的脖颈和锁骨,那暖融融的肌肤和白修瑾的呼吸声温暖的令人想要将其吞吃入腹,唐蕴眯了眯眼,喟叹着舔了一口白修瑾已经要烧起来的耳尖。
    “唐!蕴!”气急败坏的声音和伴随着股后的异样,唐蕴心里的火气总算消退了些,她大笑着看着少年捂住自己耳朵,脸涨的通红的模样,端详了片刻,又笑着扑了过去,直接啃上他的脖颈。
    “闹腾归闹腾,总归还是可爱的啊,白小少爷~”她脸埋在白修瑾的颈间,享受地蹭了蹭:“这个时候送上来,或许是天意啊。”
    “什么天意,你就是见色起意!我只是想吓唬你,可你怎么就……”白修瑾顾不得推她,女人柔软起伏的身躯压在他身上,那种旖旎的氛围即便是童子鸡也能秒懂。他一个纨绔子弟见的多了,但又没真枪实刀地做过,此时手脚不知道如何做,顿时边做一根木头。
    如此顽劣,又在真的要遭欺负的时候一副懵懂的模样。
    唐蕴闷笑不已,面上故意一脸痛苦:“小少爷不知道?本官身中媚药已久,你弄坏的那安神香就是压制我体内药性的东西,你破坏了安神香,还在除夕夜送上门来,我只能抓你解解我的……”
    唐蕴冲着他吹了口气:“满、腹、欲、火。”
    白修瑾:“……”
    他嘴巴长了张,神色五彩斑斓了好一会儿,深吸了口气。
    “你先、你先稳住!”
    他白修瑾筹谋好些日子,大费周章来气唐蕴,可没想过会有这一出。
    少年伸手想去推唐蕴那张满脸欠揍笑意的脸,然而掌心刚碰上女子的脸就被在掌心柔柔的用舌头一勾而过,柔嫩温热的触感……令白修瑾整个人险些酥掉。他大惊失色,愈发慌张,而这慌乱之中也未免有些小鹿乱撞。
    不知为何,面前的女子一颦一笑,越发夺魂摄魄,未尝人事的少年哪里受得住这番戏弄,眼睛瞪得溜圆仿若猫儿般。
    唐蕴调戏他好一阵,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跳上桃花枝头,在落花之中发出叫白修瑾气得牙痒痒的开怀笑声:“横竖今晚是睡不着了,不如白小少爷,便与本官一同度过这除夕夜?不过,白小少爷,你上得来么?”
    白修瑾被唐蕴那俯视观猴的模样气得半死不提,却是真的琢磨起怎么上树。
    他心有不甘,又对自己胸口的悸动感到茫然,未曾像平日里那般勃然大怒后甩袖离开。不过虽然有些跟市井流氓干架的经验,面对高有百尺的巨树,他还真有点棘手。
    这时便听到唐蕴提点他两句:“最近老周都教过你身法吧?回忆那套身法,提气于丹田,一鼓作气便是。”
    白修瑾哼哼两声,却是照做。
    这下两人总算是能安稳坐在枝头,但是一下坐在这么高的树上,白修瑾难免有些畏高,后背紧紧贴着树干,下身重心却再一点点滑落……就在这时,一只折扇挑起他的下巴,逼他往前看。
    “莫看树下啊,看前面。”唐蕴柔声道:“这树可是这座府邸最高的地方,行宫虽然铺砌的与平底无异,其实是在山崖上,而这里便是最高处,白日有水雾笼罩,唯独夜里起南风时,你可看见万山连绵,星汉灿烂。”
    白修瑾随她的话放松身体,也不再往下掉,放眼望去的确是平生未见之开阔,比起刚来此地时见过的景色还要浩瀚,群山蜿蜒处,星河流淌光辉,甚至依稀有市井暖光在闪烁升起——像是一片流萤飞光。
    “那是天灯?”少年顿时兴致勃勃:“以前觉得不过如此,站在其中还觉得热的要命,未曾想在这里看便有一番趣味,不过……”
    越发孤独了。
    他偏头望去,唐蕴一条腿屈起,手搁在上面撑着侧脸,却是有些意兴阑珊地看着令他赞叹的风景。
    此人定然是年年看,已经乏了。
    所以她邀请他上树,其实是觉得他没见过,跟个哄小孩似的让他上来看看?
    白修瑾皱起了眉,却在触及她瞳孔的时候顿了顿。
    灯火之暖,竟然也暖不去她眼中的荒凉。
    他不甘。
    于是他问:“就你这见怪不怪的模样,你这女人以前是不是也邀请过他人看过这些?”
    “确实,以前和其他人也见过数次。”
    “那你们就看这个一整晚?”白修瑾缓缓咧嘴,嘲笑之意愈发明显:“就坐在寒风里跟个木桩子似的,什么也不干,光看星星看月亮……”
    “不哦。”唐蕴转过脸来看着他,墨蓝的瞳仁里映照出点点金色:“我们还会在灯火下亲吻,还会在烟火声中表露心意,却又觉得快活至极,往后时刻,再不会有像此时那样美好的时日了。”
    妈的。
    她果然以前有对象。
    白修瑾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心里爆粗,而且是那种明知如此的情况下……但是一种酸涩之意突然将他淹没。
    他……
    大约是刚刚被这混账女人撩拨的心猿意马,才……
    女人看着他藏不住心思龇牙咧嘴的脸,一脸忍俊不禁,忽而点了点自己下唇,半眯眼睛:“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所以,要吻吗,白小少爷?”
    “……”
    唐蕴默数叁秒,坐等白修瑾那暴脾气上来,跳下树张牙舞爪大呼小叫,心道虽然鲜少在家里放炮,不过点个人形炮仗不也是一番妙事——却在下一秒被少年扯过衣领,直接脸怼脸。
    少年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又是自个儿停住、不敢动了。
    唐蕴这才意识到,白修瑾那张脸不知何时起又是一片潮红,眼底晦暗,看起来是又羞又恼,进退维谷的模样。
    少年怀春大抵如此。
    唐蕴一边觉得有趣,一边又唾弃自己欺负小孩儿没个轻重。
    百年间,她的性子愈发扭曲失了分寸……她把自己的衣领从少年的拳头里解救出来,扶着太阳穴笑叹着道:“还是长身体的孩子,该歇下才是。”
    “小孩儿,你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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