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早出门的时候,特意跟同茯苓叮嘱过,若府里有什么急事,需得立刻来张大人的府上寻我,”他摇摇头,继续说道,“果不其然,她跑来跟我说,你牵了我的马,匆匆出门去了。这不,我还以为你和他私奔了呢,所以也来不及回府,就赶过来了。”
    “……”
    若不是在马上,她非要狠狠地教训一番不可。三句不离谢珩,也真是服气了。
    苏元青见她一脸气呼呼的模样,忙道,“这世上最好的妹妹,我自己都来不及宠,哪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哥哥,相府的嫡小姐来找过我。”
    “我知道,她今日来,是代替裴相国送三书的吧。”提及此事,苏元青也是一脸的无奈。
    婚姻大事,如此草率,未免也太过荒唐些,原以为相国夫人定然不同意,哪想偏偏就叫她们说成了,心里难免郁闷,幸而妹妹早已将这段感情放下,否则他真要提刀去见裴彧了。
    苏木槿想了想问道,“那哥哥可知晓,我又是为何急匆匆地跑来见殿下?”
    “大概是想……”苏元青前半句话刚说出口,一见妹妹怒目而视,慌忙又咽了下去道,“不知道,你且说来听听。”
    “裴素告诉我,宁王要趁着此次青州之行,除掉晋王。”她道,语气平淡,就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听闻此言,苏元青不禁脸色大变,紧张不已,“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哥哥因为先前发生的这许多事,对裴彧早已恨之入骨。那他姐姐说的话,哥哥会信吗?”她问,心里莫名地裴素感到惋惜,好好的一个姑娘,偏偏命运不公,深陷泥潭。
    苏元青不得不沉默了,良久,才苦笑道,“我不否认她的确是个品行极好的姑娘,可要我信她,做不到。”
    知道哥哥对其成见太深,也无法相劝,苏木槿也没有勉强。只是想起苏灵兮的这门亲事,以及先前不了了之的合欢散一事,总觉得冥冥之中有很大的牵连。
    她忍不住问道,“哥哥。你知道冯姨娘的家里都还有什么人?”
    苏元青并未细想,只是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我一见她们就头疼,真不懂爹爹是怎么想的!虽说这冯映兰是有点姿色,可已经上了年纪,垂垂老矣。”
    “她能笼络爹爹的宠爱,经久不衰,必有过人之处。”
    听她这么一说,苏元青倒想起多年前的事来道,“印象中娘亲头一回领她进府的时候,听她们谈起过,若我没记错,她的祖父应该是梁国人,后来因为战乱饥荒,一路北上才到了卫国。母亲见她可怜,便给了她一笔银两,让她长安落了脚,只是当时年幼,记不太清楚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小声感慨了一句。
    可苏元青依旧没有察觉出她话里的异样,只以为是随意提起,说了几句也就罢了。
    回了府,换下衣衫,苏木槿便觉得四肢酸痛无力,方才策马时太过于激烈了些,并未察觉,偏偏一歇下来,浑身软绵绵的,提不上精力。
    一头扎在软榻之上,昏昏沉沉睡去,恍惚间听见茯苓在自己耳旁说了些什么,却因太累,有些听不清楚。
    舒缓了好一会儿,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宫里的刘公公来了,说是皇太后下了懿旨,邀您去慈宁宫一同用膳呢……”
    便是再疲倦,听到皇太后这三个字,她不得不清醒起来,揉了揉眼,一脸疑惑道,“皇太后?”
    茯苓连连点头,以示千真万确。
    上一回的赏花宴,算是有惊无险,苏木槿回忆起来,仍旧心有余悸。只是当时皇太后顾虑着谢珩在场,并未百般刁难。而今日谢珩前脚刚走,皇太后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宣她进宫,看样子,怕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可躲避也不是个办法,该如何让皇太后放下对自己的成见,至关重要,一来是为了不再让谢珩左右为难,二来也正好借此机会,同皇太后表明自己的心意,好让她安心。
    尽管浑身实在酸疼地厉害,她也立马下了榻,又唤茯苓为自己沐浴更衣,随着刘公公一起进了宫。
    等到了慈宁宫的时候,苏木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在掌事女官的领路下,很快就到了宫门外头,隐约听得里面有欢声笑语,很是温馨。
    她踩着小碎步,轻轻地走了进去。进门的一刹那,大殿之内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半点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第二天,还有三天,爱你们
    文中人物有点多,稍稍整理,大家有个印象
    嫡长子太子谢允、三皇子宁王谢瑞、九皇子晋王谢珩、十四皇子谢琛(鹦鹉小公子)、耀阳公主谢杳
    “我害怕。”她回,这一次语气很是明亮。
    第34章 、哀家请不动你?
    女官诺了一声下去了,不一会儿就折返了回来,手里捧了只纹有牡丹花卉的锦盒,毕恭毕敬呈送道皇太后的手里。锦盒打的瞬间,在座的众人的妃嫔们无不愕然,皆面面相觑。
    皇太后将镯子从锦盒里取了出来,端详了片刻,又拉了杨婉的手,亲自给她带上,满脸慈爱道,“这只镯子是哀家昨年特意找江南的工匠打磨的,一直没舍得戴,今日哀家就把它送给你,望能保佑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这样的荣宠,杨婉是万万没有料到的,连忙起身跪了下去,磕了几个响头谢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双眸紧盯着镯子爱不释手。苏木槿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很快低下头去,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连着一口气吃了好几块桂花糕下肚,却也难掩嘴里的苦涩。
    高座之上,皇太后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早已经注意到了她的一举一动,心中竟莫名有些畅快,开口同身边的女官道,“你去将哀家的妆匣中那只碧玉镯子去取了来。”
    妃嫔们纷纷朝杨婉投去了艳羡的目光,期间早已按奈不住的陈美人,小嘴一嘟,娇嗔道,“太后娘娘可真是偏心呢,怎么单单只有婉妹妹的?臣妾也眼巴巴地盼着呢!”
    皇太后微微皱眉,佯装不悦道,“你这又是什么话?哀家这镯子,需得是像她这样水灵的人带着才算出彩,你都已经是半老徐娘,带在你手上也不怕糟蹋了这好物!如今怎么还跟一个孩子眼急呢?改明儿,若哀家再得了什么好的,再送与你也不迟啊!”
    好在晚膳期间,皇太后并没有多言,只是旁边落座的有几个妃嫔,在趁着苏木槿专心致志吃东西的时候,偷偷地瞄了几眼,回过头去窃窃私语。
    用过晚膳,宫女们撤了席,又摆上的精致的茶水糕点,众妃嫔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而皇太后则被杨婉的甜言蜜言逗得合不拢嘴。诸多人中,唯独苏木槿身旁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冷冷清清,很不是滋味。
    重活一世,偏偏就遇到了如此强劲的对手。看着杨婉和皇太后有说有笑的模样,苏木槿的嘴里慢慢爬起了一丝酸涩。此情此景,不由地想起赏花宴上,皇太后说的那番话,让她莫名郁闷和担忧。永庆帝向来孝顺,倘若皇太后执意要将杨婉许配给谢珩,必定会同意这门亲事。如此一来,她与谢珩今生怕是无缘了。
    她静静地跪在大殿之下,衣裙单薄,膝下寒意钻骨,冷得不像话。又因方才骑马劳累了筋骨,一刻未曾停歇就赶来了慈宁宫,才跪下小一会儿,便觉双腿发软发麻,浑身颤栗,额头冒汗。
    她忍不住偷偷伸手揉了揉酸胀的双膝,两眼有些发暗,咬牙坚持着。
    苏木槿哪里不会知道皇太后的心中余怒未消,在众人面前让自己难堪,无非就是生怕自己将来有一日,终会让谢珩为了自己而众叛亲离。细想起来,也略有些感慨,她低着头,并没有作答。
    皇太后向来强势,说这些也只是为了出口气,并非藏有恶意,忍忍也就过去了。
    苏木槿踩着小碎步从她们的面前,悄然而过,却见皇太后的身旁端坐着一人,生的明眸皓齿,美艳动人,虽略施粉黛,却已是艳压群芳,正是工部侍郎杨谦的小女杨婉。
    她缓缓地跪倒在地,叩首拜道,“臣女苏木槿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宽敞明亮的大殿之内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一些人,其中几位苏木槿有过一面之缘,皆是永庆帝的妃嫔。
    大殿内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微风渐起,能清楚地听到外头屋檐上惊鸟铃的声音。许久之后,皇太后仍旧未叫她平身,只当是忘了这回事。
    坐在太后身旁的杨婉似乎察觉出了她身体的异样,悄声道,“太后娘娘,依臣女看来,她也不是故意怠慢了您,想来定是路上有什么急事给耽搁了。娘娘您邀她进宫用膳,是一片善心,可别叫有心之人将什么不中听的话,传到晋王殿下耳朵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您待人苛刻严厉呢,岂不好心办了坏事?”
    “谢太后娘娘恩典。”她轻吁一口气,好半天之后,才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桌案前坐下。
    杨婉的一番话让皇太后觉得颇为受用,满意地点点头,忍不住夸赞道,“还是你懂事,识大体。”
    随即笑容渐收,冰冷着一张脸对苏木槿道,“平身吧,赐座。”
    话音刚落,只听见高坐之上的皇太后冷哼了一声,睥睨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才来!看来就连哀家也请不动你的大驾了。”
    而旁边谢珩的生母徐贵妃听闻此言,原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太后的神情,却也只是温和一笑,并没有开口。
    听闻此言,陈美人连连谢恩道,“太后娘娘可一定不能食言啊,不然臣妾会很伤心的。”
    皇太后见她这粉粉动人的模样,实在讨喜,同一旁的皇后笑容可掬道,“你瞧瞧,她如今年纪越大,越发伶牙俐齿了,哀家记得她刚进宫的时候,还只是个连讲话都畏畏缩缩的小丫头呢。偏你性子又冷清,往后可得好好管管她们。成日里在哀家的眼皮子地下上蹿下跳的,闹得心烦。”
    虽说话不好听,可谁人听不出来,语气里是满满的宠溺。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苏木槿只想寻着适当的机会,快些从慈宁宫逃离。好在皇后喜静,素来不爱这样的场合,才聊了小半会儿便说身体有些不适,起先告了退。皇太后瞧着没趣,又嫌这一大帮人凑在一起,叽叽歪歪的,很是头疼,便叫她们也一同退下了。
    见有机会,苏木槿也连忙跟着站起身来,谁知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半步,只听见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句,“哀家有说过让你走吗?”
    苏木槿走在众人的最后头,这句话分明是对着她说的。她慌忙转过身恭敬道,“臣女一时大意,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杨婉见了她这幅战战兢兢的模样,也忍不住抱嘴偷笑,眼里却是满满地不屑和讥讽。一个连宫廷礼仪都不懂,行为举止粗笨的女人,竟还妄想能高攀上晋王殿下,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哀家累了,你过来,给哀家捶捶背。”皇太后如同晚钟一般沧桑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神色不怒自威。
    “是。”苏木槿低低地回了一声,缓缓地走上前。
    听闻此言,一旁静坐着的杨婉起先怔了怔,笑道,“太后娘娘不如让臣女来吧,臣女略通医理,定能让太后娘娘您舒舒服服的。”
    说罢欲起身上前,皇太后却冲她摆摆手,一脸疼惜道,“你这纤纤玉手是要用来做女红的,哪能干这些粗活,不像话。”
    杨婉见太后拒绝,心中莫名不是滋味,忙道,“太后娘娘,臣女是担心木槿姐姐她把握不好力道,仔细伤着了您。”
    皇太后摇摇头,固执道,“慌什么?你才说学过一些医理,有你在,哀家不怕的。去,哀家今日才得了一些新鲜的果子,快去尝尝。”
    杨婉顺着太后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早已有宫人将食盒端了上来,打开一看,却是红彤彤的樱桃,色泽鲜艳,个子不大,让人垂涎欲滴。见此情形,杨婉笑逐颜开,来不及谢恩便朝那食盒小跑了过去。
    先是送镯子,而后又是送樱桃,这接二连三的恩宠看得苏木槿也是一愣一愣的,难免走神。皇太后瞧她瞧得也仔细,很快就看出她脸上的失落,故意提高了嗓子道,“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苏木槿这才回过神,走到皇太后的身边,伸手握拳轻轻地锤着她的背。她本就心不在焉,又因骑马浑身发酸,双手更是毫无半分力道。
    “怎么?是哀家的晚膳不够丰盛?你没吃饱?”皇太后对于这样飘飘然的动作很是不满意。
    她没吭声,眉眼低垂,有些无奈,随即加重了力道。
    这一回皇太后倒没有说什么,只是闭目养神享受了很久,而杨婉则坐在近处,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樱桃,兴致盎然地看着她,眼里颇为得意。
    好容易才安抚下来,只听见皇太后又慢慢悠悠开口道,“哀家的手好像也有些酸疼。”
    “是。”
    苏木槿柔柔地应了一句,连忙又换了位置,用先前已经摸索好的力道,轻轻地锤打着。
    若说方才她站在自己背后,无法看清容貌,眼下却看得仔细。她模样小巧玲珑,正值豆蔻年华,娇而不媚,骨子尚且有一丝青涩未曾褪去。肌肤白里透红,宛若初生婴儿,吹弹可破。皇太后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却将她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太后……”察觉到太后的目光正炙热地凝视着自己,她缓缓抬起头来,一脸茫然。
    “轻点轻点,好疼!”为支开她的注意力,皇太后抢先一步,赶在她前头开了口,眉头紧皱。
    明明刚刚已经是用了最轻的力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疼了呢?苏木槿郁闷的同时不得不又减轻了力道,越发谨慎了起来。
    一旁的杨婉则将那满满一食盒的樱桃吃了个一干二净,在听到声响后慌忙站起身,意犹未尽地擦了嘴巴,“太后娘娘,不如换臣女试试,木槿姐姐怕也有些累了。”
    皇太后看了她一眼,轻轻抬手,亲切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这下换杨婉有些吃惊了,平常这个时候,太后总会说上一句,得空再寻你说会子话,偏偏今日苏木槿来了,这句话就听不到了。看着她全神贯注地轻锤着太后的双手,杨婉心里就气的不打一处,但厌弃又不能写在明面上,只好谢了恩,悻悻地出宫去了。
    而这一番捶打下来,苏木槿只觉浑身酸痛地厉害,见杨婉离去,原想着终于能好好歇一歇了,却听见太后如雷贯耳的声音响起,“你随哀家来。”
    而在正中央上座的则是皇太后,左右则是皇后和徐贵妃。自孝仁皇后病逝,永庆帝痛心疾首,无意再立其他人为后。可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在皇太后的执意下,便择了性情最为温婉的赵良妃立为皇后。
    第35章 、欲盖弥彰
    苏木槿心中发凉,前一世的自己,实在是负了众人所望。好容易重活一世,又得此良机,她定要抓紧机会,好好表现,再不能寒了皇太后的心,让谢珩左右为难,背上不仁不孝的骂名。
    眼前的佛经堆如小山,苏木槿的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安慰。佛经能够保佑平安,便是没有今日皇太后的此举,她心中也有如此打算,定要好好抄写,心中有念,在佛前叩首长跪,祈愿谢珩一路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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