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无可能。”田尔耕听罢,立即有所反应。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关于皇太极的案子,是他亲自督办的。
    为了在陛下面前露脸,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
    整个锦衣卫的骨干,能抽调的都抽调了过来。
    而皇太极的表现,则十分的硬气,以往锦衣卫只需出三分力就可以解决的事,现在出了十二分用在了皇太极的身上,也没有任何的效果。
    说难听一些,若不是什么招数都用了,锦衣卫又怎么可能会差一点把皇太极弄死?
    可你张静一这个时候在皇帝的夸下海口,不就是说我田尔耕无能吗?
    理论上而言,张静一乃是田尔耕的部下,不过张静一这个人一向自行其是,田尔耕也没办法管束他,只好由着他去。
    不过随着新县千户所越来越膨胀,已经引起了锦衣卫高层的警惕。
    这样下去,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锦衣卫?
    田尔耕恭谨地对天启皇帝道:“陛下,大家已经竭尽全力了,那皇太极绝不是这样轻易对付的,新县侯想要试一试,这当然无妨,只是对于他手到擒来的话,臣却不敢苟同。”
    事实上,天启皇帝对于田尔耕还是信任的,此人是在东林案里脱颖而出,很是精干,而且魏忠贤一直在天启皇帝的面前夸奖此人,虽然有时天启皇帝也会申饬田尔耕,可更多只是敲打,却从未怀疑过田尔耕的能力。
    见田尔耕如此说,天启皇帝点点头,而后才道:“只是无论怎么说,也让张卿家来试一试吧!此事关系不小,建奴那边,对皇太极不闻不问,皇太极这边,又死咬着不松口,那朕岂不是白和张卿擒了一个贼酋吗?而且……此人所知的事,一定极多,大明对建奴内部的关系,所知也不多,若是他愿意透露,将来对于大明对建奴,也有巨大的好处!想要犁庭扫穴,离不开皇太极。”
    说到这里,他看向张静一,带着期许道:“张卿,你可要抓紧。”
    张静一笑着道:“臣遵旨!那么,臣待会儿就去诏狱里提人。”
    田尔耕则是唯唯诺诺,也只能顺着天启皇帝的意思,连声说是。
    田尔耕自是心有不甘的,却也无可奈何。等田尔耕出了宫,便心急火燎地回到了北镇抚司。
    倒是此时,一个经历司的司吏见了指挥使,忙是行礼:“见过田指挥。”
    “哼。”田尔耕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
    这司吏吓了一跳,没想到会触这霉头,便忙碎步跟着田尔耕进了值房,道:“指挥这是……”
    田尔耕气呼呼地道:“皇太极……迄今没有审出一点都东西,这张静一,却是主动请缨了……原本老夫是怕出什么事,先去见陛下,说一说审皇太极的难处,到时候继续动用大刑,就算一不小心,这皇太极死了,有了今日的提示,将来也好交代。哪里想到……那张静一却是打保票,说是他能轻而易举便可让那皇太极就范!哼,老夫在陛下的面前,真是颜面无光。”
    司吏则却是笑了笑道:“这有什么可忧愁的呢?皇太极这个案子,学生略知一二,周佥事和李千户,都是行家,连他们都没有办法,那肯定是没有法子了!说实话,那皇太极连那样的酷刑都能熬过,谁能拿他怎么样?这样的人,是绝不可能松口的。指挥不必担心,那张静一也只是呈口舌之快。他今日越是夸下海口,将来在陛下的面前,才越发的过不去。”
    田尔耕听罢,脸色微微好看了一些,随即道:“老夫丢脸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你们,现在新县千户所,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他们那些人,哪一个将你们放在眼里?老夫反正无碍,总有地方安排的,可若是将来那新县千户所鸠占鹊巢,老夫倒要看看,将来你们该怎么办。”
    这司吏连忙道:“是是是,指挥关照我等,我等……心里都感激着呢。”
    田尔耕想了想,又道:“让人盯一盯,看看着新县千户所故弄什么玄虚。”
    “是。”
    …………
    张静一当日正午便带着几个校尉去诏狱里提人。
    这诏狱里,显然并没有给新县千户所的人好脸色看。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的,在许多人看来,新县千户所只是打着锦衣卫的招牌而已。
    而皇太极身子很孱弱,几乎是被人抬着走的,身上虽没有什么伤口,不过显然遭受了某些皮外伤除外的酷刑。
    哪里想到,这才几天功夫,生龙活虎的皇太极就成了这个样子。
    张静一笑着揶揄道:“这才几日功夫,你便如此了,看看吧,来京城的时候,你还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现在可知道了吧,在这京城里头,我张静一才是对你最好的。”
    皇太极脸色苍白得甚是难看,此时则是咬着牙,一言不发。
    张静一倒是没有继续开玩笑下去了,说实话,锦衣卫的酷刑,他虽然没有见识过,却也是略有耳闻。想要熬过去,这身体和精神上的苦痛,只怕就算是意志力坚强的人,也承受不住。
    皇太极这几日,鬼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现在还在这里开他的玩笑,这种行为,大抵和坟头蹦迪差不多,侮辱性极强,委实没有必要。
    张静一让人去拆了一个门板,抬着皇太极上了一顶轿子,而后押着人,直接来到了新县的新区。
    在这里,一座监狱已经拔地而起,上头挂着新县大狱和新县千户所的招牌。
    因为是新监狱,所以里头的陈设很好,这里几乎所有的设施都很完善,皇太极一进来,立即便有大夫给他治伤。
    在确认了皇太极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张静一松了口气,而后让人安排了一个囚室,随即便让人将皇太极关押了起来。
    在这铁栅栏处,隔空看了里头的皇太极一眼,张静一道:“你好生在此歇着吧,这几日,我也不来问你什么。你先养好伤吧,过几日……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皇太极沉默着应对。
    直到张静一正准备转身要离开。
    皇太极才突然看向他道:“辽东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显然,他还是希望了解辽东的情况。
    张静一想了想道:“迄今没有消息来,不过想来很快,我们就可知道最后谁会成为建奴之主了。”
    皇太极居然笑了笑:“理应是我的兄弟莽古尔泰,他有万夫不当之勇,当初参加萨尔浒大战,先随父汗在萨尔浒全歼你们的总兵杜松所率的六万之军,紧接其后,又率一支孤军南下歼灭刘綎部四万余众。他和我不同,我善用巧,而他更爱用勇力,只怕到时,你们辽东的局势,会更加糟糕。”
    张静一看得出来,皇太极似乎希望用这番话激怒他。
    建奴这边没有派人来,其实皇太极的内心是颇有一些失望的,若是皇太极的儿子执掌了汗位,一定会想办法派出人来,就算不可能谈出什么结果,可至少也会表现一下对皇太极的关心。
    可若是皇太极的兄弟顺位,就不一定了。
    张静一却淡淡地道:“依我看,不会莽古尔泰继位。”
    “什么?”皇太极眼眸里似乎闪过了什么,而后露出几分疑虑的样子。
    张静一便道:“我看,你的一个幼弟多尔衮,倒是很有可能。你父亲的儿子之中,最有权势的便是四大贝勒,只可惜,你已被俘,阿敏也已死了。剩下的,一个是莽古尔泰,另一个则是你的堂兄代善!这几人之中,确实是莽古尔泰最有机会,可你不要忘了,他是大贝勒,又掌握了大权,手中有正蓝旗的人马,可我想,你们建奴的旗主们,一定不希望正蓝旗的莽古尔泰登上汗位!不然,就和他们的利益相悖了。”
    “尤其是那代善,代善没有资格继承汗位,毕竟只是你的堂兄,不是你父亲嫡亲的血脉,可他成事固然不足,败事却是有余。因此,一定会集齐各旗的旗主反对,思来想去,就只有多尔衮刚刚成年不久,又没有立下足够的战功,最适合接替你的位置。如此一来,至少在各旗看来,多尔衮可以将一碗水端平。”
    张静一笑了笑,又继续道:“其实你心里一定清楚,多尔衮是必定要登位的,到了现在,却还想用莽古尔泰来迷惑我,不过是让我大明产生错觉罢了!我奉劝你,少拿这一套小聪明来糊弄我,我这个人不喜欢打打杀杀,也不喜欢对人用刑罚。因为在我看来,这个世上,很多事都可以谈,明明可以谈的事,又何必要流血呢?可若是你想借助一些小聪明,一而再再而三的愚弄我,这性质就不同了。”
    见皇太极脸色惨然,分明证明了张静一的猜测。
    张静一脸色缓和下来,便又道:“好啦,你在此,还是好好养伤吧,过几日,我再好好与你谈谈,大家都是聪明人,可以开诚布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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