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牙也没有强求,转个背便也这么睡去。
    他俩一夜没多话,而到了第二天醒来,黑羽却突然推了推犬牙的胳膊,没头没脑地道——“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犬牙睡得云里雾里,扭头见着黑羽一夜没睡的眼睛。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边坐起一边问道——“你说什么了?”
    黑羽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片刻之后云淡风轻地道了句“没什么”,便翻身起床。
    所以犬牙和黑羽之间确实有些东西开始发酵了,只是犬牙能很坦然地接受,而对黑羽来说,似乎还需要多一点时间。
    第44章
    犬牙和黑羽从小农舍启程,从步行换成小舟,从小舟换成牛车,再从牛车换成马车。
    他们一路颠簸,坐在马车咣当咣当拖动的板子上颠簸,巅得耳屎都快出来了,总算见到了稍微有点人气的集市。
    集市上来来往往的商贩的口音比渔民夫妇的更容易听明白,交流起来也轻松了不少。
    稍微吃了点东西,犬牙也开始与商贩搭讪问路。
    他们说这里是虎国,虎国的一爪子,边边角角。
    犬牙大致回想了一下地图的形状,虎国位于未解体的狮国的东南方,距离他们流放的北面已经很远了。看来那大浪头打得还真猛,一巴掌把他们拍到了安全地。
    犬牙又问,那如何去象国?有什么交通工具?耗时大概要多久?
    商贩想了想,又拉过旁边的人叽里呱啦地用地方话交谈了一下,然后指了指一个南边,道——走到南边码头,有船过对岸,对岸有桥,买点日用品提着,早上八点之前和晚上十一点之后,不用办手续直接走过去,这样只要两三天。
    “办什么手续?”黑羽问。
    “不清楚,但办手续要等一个多月吧,还不便宜,”商贩挠挠头,摆摆手,“哎不用办,不用那么麻烦,我们经常这么过。”
    犬牙没让黑羽多话,顺带还白了黑羽一眼。他琢磨这这家伙怎么那么爱和官方人员打交道,但后来他想明白了,黑羽是觉得黑石是官方,那其他官方也是官方,官方总和官方熟,所以从官方入手,他更快能找到黑石的踪迹。
    但犬牙不认同。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一个大国,而是分裂成无数的小国。国家之间的模式开始分化,即便黑石真的存在,谁也不知道在他们所处的环境里,黑石到底被捧为英雄还是贬为反派。
    犬牙招手让黑羽跟着上路,是他提议要去象国的,他几个关系还不错的人都在象国,从民众入手总比从官方渠道来的安全隐蔽。
    犬牙在战争开始前去过一次象国进货,当然那时候象国还不叫国,叫象城。
    而战争结束后,他从老家离开,也曾经与战友在象国混了一段时间。没什么正经的工作,但跟着战友开个小铺子每天也饿不死。
    一个隔间破两半,前面卖烟卖酒,后面棋牌。
    犬牙在那里呆了大概半年,感觉自己肺都熏黑了一半。但数数口袋还是没什么结余,对新生活的建设没有半点起色,更别提买个老马老牛和一猫一狗了。
    他战友也说他,钱是要慢慢存下来的,哪能白天在外半屋赚了,晚上就在里半屋花了。
    可犬牙对存钱没有安全感,毕竟之前战争爆发时,积累下来十几二十年的东西说没有就没有了。要不是一麻袋现金突然摆他面前,他口袋还真留不住钱。
    他把手指并拢伸出来看看,右手指着左手手指缝对战友说,你看这不怪我,漏财是我天生的。
    战友也还真上了心,半年后就把招募能人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
    犬牙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牌局打到一半,最后竟破天荒地赢了一场。
    “说明我得去,”犬牙末了对战友道,“我嫌命长,所以得再耗耗。等哪天耗够了回头找你,你肯定还没挪窝。”
    战友也无奈,送他到路口搭了车,一直目送着他远去。
    这一别就是六年有余,犬牙甚至有点记不清战友的容貌了,只记得他的名。
    这战友叫阿金,他原来不叫这个,开了小店就改了名,他说这名字吉利,招财。
    所以他全名叫——“招财金。”
    “他会知道黑石的事吗?”晃晃悠悠两天到了渡口,黑羽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一定,”犬牙实话实说,“但我能找着的熟人不多,慢慢来吧,指不定黑石头都搅了糊水泥里造高楼了。”
    犬牙只是不痛不痒地开了个玩笑,然后自己笑了。
    但黑羽没笑,黑羽望着远远的架桥,又露出了那种忐忑不安的表情。
    第45章
    犬牙和黑羽在边界住了一晚上,前一天打包了一堆卫生纸,香烟,洗发水,还有什么晾衣架、水桶之类的玩意,第二天天没亮就从旅店结账出门。
    本以为早上架桥没看守,犬牙还纠结了一下到底该不该买,要不混在人群中冲过去得了,提着大包小包还麻烦。
    岂料桥上还是有警卫看守的,每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人都要过警卫,往他手里塞点东西,接着警卫便转过脸,他们则一提大包小包,快速地通过。
    犬牙拦下一个大妈,问她这怎么个玩法,要多少现金。
    大妈摊开手心,上头躺着三个金币,外带一点碎银子。
    犬牙明白了,他把身上仅剩的金币掏出来,在让黑羽扯了块布,把金币严严实实地包在布包里。
    然后跟着如晨曦下迁徙的鸟一般,挥动着两只胳膊,把水桶晃得呼呼响,一股脑地登上了架桥。
    过警卫的时候犬牙也不盯着对方,只看着前一个人的后背,轮到他俩了他便粗声粗气地呼喝了黑羽一句,用一种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狗屁语言,而黑羽便把一边手的日用品放下,一边手掏出布包,将之交到警卫手里。
    警卫也不拆包,稍微掂量掂量,手一挥,释放了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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