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战争打到五六年之际,是老鬼最得意的。他的鬼手不但掌控着鸦国,还伸到了与之相近的象国,蛇国,狼国。
    在最位高权重的几年里,他甚至接触过蛇老板,或者说接触过蛇老板的父亲。
    第55章
    蛇老板的父亲是他最大的买家之一,蛇家的生意种类繁多,也不知道是哪一支让他们需要大量的毒品。
    老鬼说他本以为是从他那里拿了高纯度的货,改良稀释之后多翻几翻再卖到妓院。
    但后来一算不对劲,因为就算把临了几个国家的妓院都算上,也要不了那么大的量。何况市场上几乎没有自己仓库出来的玩意,他卖给蛇老板家族的东西几乎一过手,就没了踪影。
    接着他又想,要不就是给军队。蛇国也是出兵打仗的大头,军队的消耗也是很大的。
    可一核对也不对数,蛇国的几个大部队都直接找老鬼要,不管蛇家买还是不买,部队的量都是一定的,不可能再往上加,否则就会事倍功半。
    琢磨了几年,老鬼也没琢磨出名堂。
    当时的当家似乎知道点内情,让老鬼别多问,货出了钱拿了,该潇洒潇洒,没人摆着能赚钱的路子不走,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乱世发横财,老鬼享受到了这一段。
    可当战争快要结束的那两年,突然之间,蛇家就不来了。
    先说是蛇老板的父亲过世,家族生意暂停。后来蛇老板话事,非但没把先前的生意续上,反而有意拉开他和鸦国以及老鬼等人的界限。
    当家感觉到了不对劲,让老鬼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可是生意一大,很难说走就走。
    战争结束后又磨蹭了半年,还没登上飞机,先是当家被抓,接着就是他这个二把手入狱。
    老鬼没见着活的当家,听说是抓捕的过程中死了。但具体怎么死的,被枪打死,被棍子打死,还是一花瓶一榔头打死,抑或是拷问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没人知道。
    老鬼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没老婆没孩子,不像当家,老婆孩子死活不愿意走,最终好说歹说,提前三天出发,结果还没到边境就被拦了下来。现在在哪里或者还在不在世,他也不知道。
    老鬼则不同,他只有两个外甥跟着自己干活,听到风声后提前一个月就先他一步跑到虎国去了,所以没被牵连。
    老鬼说他就指着出去还能把两个外甥找回来,希望他们平稳度过了这几年。
    每次说到自己的外甥,老鬼脸上就洋溢着一种少见的光彩。
    那两个外甥干活麻利,吃苦耐劳,比一般的年轻人更兢兢业业,好学敢做。刚跟老鬼出货的时候曾经被人埋伏,一记燃烧弹打过来,把他们的车啊人啊烧了一片。
    两个外甥也是一样,脸上一人一块触目惊心的疤痕,各毁掉了半张脸。
    所以后来老鬼把脸长一点的叫马面,长得更高壮一点的叫牛头。
    两兄弟遭遇了那样的事,非但没让他们惧怕自己干的这一行,反而更热血沸腾,斗志昂扬,一定要干出一点成绩不可。
    这样的劲头,老鬼是十分喜欢的。人越怕死,越容易死。越不怕,越活得久。
    何况有着这样的干劲,即便不做这一行,做什么都能做出名堂。要想干成事,有时候就得死磕。指不定南墙就给磕破了,透进新世界的光彩。
    所以如果老鬼没进来,他们的生意没毁掉,之后牛头马面便将继承老鬼的衣钵,甚至发扬光大。那老鬼也算对得起自己在天有灵的姐姐,算是为她培养了两个有前途的孩子。
    但很可惜。老鬼摇头,每次话到这里,他就打住不说了。
    犬牙问他,那现在呢,现在知道为什么会进来了吗?
    老鬼撇撇嘴,脸上的皱纹也跟着叠在一起。
    他说不想知道,进来都进来了,也那么多年了,眼看着就要出去,没必要了。
    有的事情是没有真相的,非得要知道,结局或许就和老鬼的当家一样。回头想想当家还算救了老鬼一命,啥也没告诉他。所以知道多的人得先死——“这是你我没文化的益处。”
    犬牙笑笑没接话,老鬼这么说他是服气的。犬牙没机会念书,但因为战争的关系,也没吃不念书的亏。反而是后来的两年软仗,让念书的人三观尽毁。
    而老鬼呢,老鬼其实比犬牙有点文化,至少做了好多年的生意,生活阅历比犬牙丰富,见过的人也比犬牙多。他享过福,吃过苦,现在看似苦尽甘来,柳暗花明,犬牙相信他在外头过得一定不差。
    这也是他要去见见老鬼的原因,何况当年老鬼在流放岛几乎是年纪最大的几个人之一,连白面都要让他三分,指不定他还真能为犬牙和黑羽指一条明路。
    第56章
    路途遥远,天气渐凉,尤其再往北边走,冷意就越来越彻骨。这种冷和流放岛上的冷不一样,北边的冷是能把人冻得干裂出血的。
    多年前犬牙还在狼国时,冬天就经常冻得脑袋咕噜噜地响。晃一晃头,感觉脑壳里装着个球,左右骨膜来回撞。冷风一吹,刀割似的刮脸上,觉着没多大事,回到屋里了一看,还真刮出了裂口。
    这样的气候让瘟疫少,食物腐败慢。记得年纪稍微小一点,犬牙还去集市偷鱼。鱼也冻得硬邦邦的,和小伙伴一人一条当宝刀干架。
    所以来到南方之后,犬牙花了好长的日子调整自己。南方的热是一种极其湿闷的气候,即便坐着什么都不干,后背还是哗啦啦地流汗。
    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次伏击战,打过之后他们躲在战壕里等援军。死去的人就躺了一晚上,第二天天没亮便开始散发臭味,那臭味铺天盖地,让一些年轻的小士兵把黄疸水都吐出来了。
    那也是犬牙第一次明白为什么战争之后多瘟疫,尸体一烂,又没人处理,虫子就把它里里外外搅得稀烂,动物吃,动物病。人再吃动物,人也跟着病。然后人再传人——只消人口密度大的城市一遭殃,整个国家都会闹起灾祸。
    在北方的时候就少见这种情况,尤其冬天。冬天雪一盖,细菌的活性都降低了。繁殖得没那么快,也容易被动物或人的抗体打压。等雪化了,尸体也就不剩什么了。
    犬牙觉着在北方的时候自己身体更好些,现在他连流放岛的冷都有点扛不住。
    多年不回去了,现在还真有点不适应。但他还是比黑羽强的,黑羽漂泊的年份太长,受虐待的时光也比犬牙久,他也未曾回到狼国的土地,而现在他已经把被子都裹上了,还时不时地发抖。
    所以黑羽不是不怕冷,而是在流放岛的时候他强逼着自己不怕。现在他知道犬牙不会胡来了,不自觉地也开始流露出真实的东西。
    这一路上来黑羽也说了些话,说曾经领养自己的军官,说后来被招募进火药行动的战友,说那个和他年龄差不了多少,却已经能成为队长的黑石。
    在黑羽五岁的那一年,他的双亲意外去世了。当时一名军官找到了他,因自己和妻子没有孩子,商量了一下,便领了黑羽,目的是作为“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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