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坐在了朱元璋前面,有些疑惑。
    朱元璋不是不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没病的事情吗?怎么今天竟然还跑出来了?就不害怕自己被人看到?
    看出了陈松脸上的疑惑,朱元璋道:“在宫中待的时间有点长,今天出来透透气,来你这转悠。”
    说的轻松,可陈松并不认同朱元璋说的这些话。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朱元璋是轻易不会来陈松这里的,肯定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不过,陈松没有着急询问朱元璋,陈松明白,朱元璋是肯定会说的。
    朱元璋也没有着急,指了指陈松身后的那些书,直接问道:“你可知诚意伯刘伯温?”
    “臣自然知晓,据说诚意伯卦术能通灵,上可算江山社稷,下可测个人命运。只是,这一切都只是传言,臣不知道真假到底如何!”陈松回道。
    朱元璋捏着自己的下巴,有些兴致,“他的卦术,俺倒是见过,至于到底灵不灵,俺也不敢肯定。
    但,他的卦术确实厉害,天气大风,基本上都能测算清楚。
    据说,他有一本教授卦术的书,只是没有人见过!”
    听着朱元璋的声音,陈松有些茫然。
    莫名其妙的,怎么净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突然之间,说起了刘伯温,有些不正常。
    就在陈松疑惑之际,朱元璋语气一转,道:“俺刚才看你的书架上,放着一本颇为玄奥的书,叫做物理。
    上面的那些符号就像是鬼画的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啊?莫不是你也会诚意伯的本事?也会测算?”
    陈松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朱元璋竟然是因为这个事情。
    说了这么一大堆,陈松差点被朱元璋搞糊涂了。
    “俺刚才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确实玄奥,实在看不明白。
    不过,你给英儿教授的该不会就是这些内容吧?他可是太孙,俺可不希望你把他教成神棍!”朱元璋说道。
    陈松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陛下,这本物理不是神棍之书,臣也不敢教授太孙殿下神棍之术。
    物理就是天地万物运行的到底,如果将物理搞明白,就能明白很多的到底。
    比如,天为什么会下雨,为什么冬天不打雷,天上的闪电是怎么产生的......”
    朱元璋认认真真的听着,脸上多了不少的忧郁。
    “只是,这些东西和以后为君有什么关系?”朱元璋颇为不满。
    陈松早已经料到朱元璋会这样问,已经提前想好了对策。
    “陛下,知道了这些事情,以后就会明白,天上赤红千里并不是什么祥瑞,溶洞中高达数丈的石笋也不是什么祥瑞,天上闪烁的流星也不是什么祥瑞,荧惑出现也不是什么灾祸,地龙翻身也不是什么上天的惩罚,天狗食日也不是什么灾祸......”陈松事无巨细,耐性的解释着。
    刚开始,朱元璋的脸上还有不少的笑容,可听到最后,这些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
    “按照你的说法,那这天下间就没有一丁点的祥瑞?更没有什么麒麟瑞兽?”朱元璋问道。
    朱元璋其实并不相信什么祥瑞,只不过,他毕竟是凡人,对天地万物理解不够,所以心中对这些事情还是有些期盼。
    可今天陈松这番话,竟然将这些事情全部给他击碎。
    忽然,朱元璋好像抓住了什么,眼睛大亮,“也就是说,荧惑出现,地龙翻身以及天狗食日和皇帝失不失德没有什么关系?”
    陈松点点头,“是啊,这些东西都是天地万物运行的结果,和皇帝失不失德没有什么关系!”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不以皇帝的意志而改变?皇帝圣贤与否,和这事完全无关?”朱元璋的语气中多了不少的激动。
    自家苦自家知,天下哪里有什么灾祸,又或者出现什么不常见的天文现象,那些官员们就会搞出天人感应那一套,逼着皇帝下罪己诏。
    可朱元璋是谁?怎么可能会下呢?
    看着这个样子的朱元璋,陈松忽然明白了过来。
    恐怕之前朱元璋对这些东西有一定的恐惧,因为儒家那套天人感应,朱元璋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忌惮。
    古人的见识局限太大,对自然的认识还停留在表面,就算朱元璋是皇帝,对这个世界也没有多少的认识。
    之前,每次当朱元璋大肆杀戮的时候,总有人拿出天人感应那套。
    尽管朱元璋不相信命,可听的多了,难免心里会忌惮不少。
    现在听陈松说的这些话,朱元璋心中的那些忌惮瞬间烟消云散。
    朱元璋真的就会彻头彻尾的相信陈松说的这些话吗?
    也不尽然,朱元璋要的就是有个聪明且有能力的人告诉自己,这天下从来就没有什么天人感应,你就算是将这些朝臣都杀光,也不会有什么报应。
    朱元璋要的仅此而已罢了。
    “这些东西确实不错,教授给英儿,也确实不错。”朱元璋忽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对了,今天早朝上的事情,你如何看待?”
    朱元璋终于问出了自己想要询问的问题,与其询问,不如说是看陈松的态度,更是对陈松的试探。
    陈松没有着急回答,思考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
    朱元璋也没有逼问陈松,耐性的等着陈松。
    “陛下,今天早朝上的事情,臣以为,是那些文臣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官绅一体纳粮这事废除掉!”陈松说道。
    “山东那里的事情,你以为是如何的呢?俺以为这事和孔府脱不开关系,这个孔府,唉......”
    说到孔府,朱元璋一副恶心的样子。
    朱元璋是一个粗人,憎爱分明,自然看不惯历史上的孔府做的那些龌龊事。
    可当时为了天下士子归心,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册封衍圣公。
    说起来,朱元璋是不愿意册封的,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朱元璋脸上的表情持续的时间很短,看上去就好像是在暗示陈松。
    俺看不惯孔府,你赶紧想个办法,搞孔府一手。
    陈松将朱元璋的反应尽收眼底,说道:
    “陛下,臣以为,此事确实和孔府脱不开关系,说不好,此事就是孔府背地里搞的的。山东一地,几乎大部分的士绅都以孔府马首是瞻。说的难听点,有时候,朝廷的政令都不一定有孔府的话好使!”陈松不着痕迹的给孔府埋了一个雷。
    朱元璋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不受自己的控制。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是心里已经对孔府厌恶到无以复加了。
    “陛下,臣以为,如果任由孔府一家独大,代表天下读书人的态度有些太宽容。
    如今天下太平,天下间没有什么事情,那么孔府自然不会闹出乱子。可如果,有朝一日,天下大乱,孔府......
    从古至今,只有孔府绵延至今......”
    陈松这番话,朱元璋的脸色更冷了。
    “那你觉得朝廷该如何?孔府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前元不拿汉人当人看,可也不得不善待孔府。朝廷又能如何?”朱元璋问道。
    陈松终于说出了自己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好的办法。
    陈松微微一笑,在朱元璋的眼中,这是胸有成竹的笑容。
    “陛下,朝廷何不再封赏孔府一个称号?一个衍圣公又如何能配得上孔府的地位?何不再封赏一个衍道公?”陈松脸上带着笑容,此时看起来却阴险不少。
    朱元璋久经世事,很快就明白了陈松此举的深意。
    “两桃杀三士?”朱元璋几乎脱口而出。
    这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阳谋,朱元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朱元璋没有再问,自己倒是认真的琢磨起来。
    片刻后,朱元璋站起,对着陈松道:“今日就到此,记住,今日俺没有来过!”
    丢下一句话,朱元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陈松站起,将朱元璋送出了大门。
    看着朱元璋离开的背影,陈松的嘴角微微上扬,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天雨夜的事情。
    “吉祥物就应该有个吉祥物的自觉,不要跳的太欢!”陈松摇摇头,转身回家。
    ......
    朱元璋杀人,隔夜都嫌晚。
    当天晚上,那个替山东士绅说话的官员被锦衣卫抓进了诏狱。
    进入诏狱后不到一个时辰,“畏罪自杀”。
    据说,他家人认领尸体的时候,几乎快要认不出来。
    尸体面无全非,身上没有一处好的皮肤。
    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家人自然明白,可是他们不敢声张,因为犯官亲属,是有连带的罪责,这次锦衣卫没有纠缠他们,他们又如何敢说话呢?
    这人的家中,这个官员的棺材就摆放在大厅中,妻子和几个年幼的儿子跪在棺材前,小声的抽泣着。
    因为是畏罪自杀,所以连丧事都不敢光明正大的举办。
    天空开始黑暗,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影从后门走入,来到了灵堂。
    此人正是如今礼部尚书,赵瑁。
    他上了几炷香,看着灵堂前面的棺材,掷地有声的保证:“孙兄,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君乃义士,天下人注定会记住你的名字。”
    又有几个人从后院走进,来到了灵堂。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没有想到,锦衣卫竟然会如此迅速。
    灵堂中的这些人寂静无声,默默的祭拜着。
    赵瑁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诸位,锦衣卫猖狂无比,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今日是孙兄,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是咱们?从锦衣卫设立至今,死在锦衣卫手中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
    赵瑁咬牙切齿,脸上的愤怒几乎化为了实质。
    站在灵堂当中的这些官员们,脸上可不仅仅是愤怒,还有不少的惶恐。
    他们这些人,之前在朝堂上帮这人说过话,现在这人死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他们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赵大人,您这话说的不错。可是,如果没有殿下的旨意,锦衣卫又如何敢......”
    一个官员看向赵瑁,只是矛头对准了朱标。
    赵瑁眉头一皱,道:“殿下仁德,这是不争的事实。殿下肯定是被人蛊惑了,陈松和锦衣卫指挥使脱不了干系,他们两个人都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不能放过他们。
    之前定下来的事情,不能再等了,诸位,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力量,准备行动吧!”
    “真的要这样做吗?”
    “咱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这样了......”
    ......
    寒冬已经过去,春天已经到来,大地回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天地间多了不少的春意。
    陈松走在应天府的街道上,带着自己的妻儿闲逛。
    在家闷了一整个冬天,出来散散心也是好事。
    应天府的街道上,多了不少的行人。
    踏青旅游可不是后世人的专属,在闲时间比较多的古代,人们旅游的次数更加频繁。
    朱元璋的病情又“加重”了,根据宫中传出来的“消息”,朱元璋已经开始说胡话了,甚至已经开始安排后事了。
    城中的这些士绅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比之前开心不知道多少倍。
    春雨贵如油,可油要是多了,也会成为祸害。
    陈松走在街道上,天边开始有黑云聚集,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
    “大雨来了啊,恐怕又有人要淋雨了,回家收衣服喽!”
    陈松笑着喊了一声,将陈炯昌架在脖子上,走上了回家路。
    “回家收衣服喽!”陈炯昌大笑着学着陈松,响起了银铃一般的笑容。
    朱静安走在他们两人的身后,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春雷响起,路上行人断魂,陈松走的优哉游哉,身后的李三娃打着伞。
    朱元璋坐在寝宫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毛骧,皱眉问道:“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回陛下,已经掌握了准确的消息,他们准备在惊蛰前后。”毛骧认认真真的回道。
    “呵呵,惊蛰前后?已经等不及了吗?”朱元璋冷笑一声,眼睛深处遍布寒光。
    “此事不要让标儿知晓,让京营将领今晚秘密进宫,这次,俺要将这些祸患一网打尽,一劳永逸,万事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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