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三人早就完成了自己的那部分,霍谨博和侯亮因为初来乍到,从来没有劈过这么多柴,速度慢了些。
    尤其是霍谨博,他是最后完工的,他这一世的身体比前一世差劲太多,简直就是个手不能抬肩不能抗的读书人,能坚持把柴劈完全靠他的毅力撑着,现在他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相信等睡一觉起来,明天会更加严重。
    幸好今天晚饭又是米饭,侯亮一个人就可以搞定,要不然霍谨博真不知道该怎么把饭拿回去,而且这种情况还得持续几天,只有等霍谨博适应了这种工作强度,他才不至于一干完活就成废人。
    回去的路上,霍谨博歉然道:“侯亮,接下来几天就得多麻烦你了。”
    侯亮摇摇头,“小事而已。”
    经过一天的相处,霍谨博对侯亮多了些了解,他虽然平时话少,但为人还不错,之前他劈完柴还想帮霍谨博分担一些来着。
    干完活,他们这一天算是结束了,吃完饭,刘新和张成二人负责将碗筷送回去,因为霍谨博两人包了早饭和晚饭,刘新和张成就负责今后打水烧水。
    等热水打回来,霍谨博忍着疼痛倒了一盆热水,将酸痛的手臂放进去泡着,一瞬间,剧烈的疼痛直充脑门。
    霍谨博都有些分不清这疼是烫得还是累得,但很酸爽是真的。
    为了第二天能正常当差,霍谨博忍着疼痛继续泡,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主动和刘新说话。
    “刘新,月见门的差事有进展了吗?”
    刘新正在泡脚,他扫了一天的院子也很累,“还没有,按理说月见门现在没人看守,应该尽快找人才是,但王总管一点也不着急,我问了赵哥,他说王总管还没有选人的想法。”
    提起这事,刘新就很苦恼,他这边着急得不行,王善长那边倒是跟个没事人似的,听说以前月见门缺人都是迅速找人顶上,也不知为何这次这么墨迹。
    张成虽然不打算争这个名额,但对此的兴趣不减,猜测道:“会不会是你们送的东西份量不够,王总管不满意?”
    “不可能,”刘新立刻反驳,“王总管曾经是国公夫人身边的人,夫人去世后,他便在郡主身边伺候,可以说是看着郡主长大,对郡主忠心耿耿,看守月见门这么重要的事,王总管不可能儿戏。”
    “那照这么说,你们送东西还管用吗?”
    霍谨博有句话没说,王善长好歹是外院总管,和乐怡郡主又有主仆情分,平日里得到的赏赐肯定不少,哪里会看得上他们这些小厮的礼物。
    刘新摇头,“话不能这么说,万一王总管恰好在两个人之间犹豫不决,那送的礼物可能会起到大作用。”
    他们送礼不过是以防万一,谁也没指望送点东西就能心想事成。
    刘新虽然急切地想往上爬,但显然还没有失去理智。
    “谨博,厨房其实是个好地方,那里能见到不少内院的人,你和小亮如果能和一两个人交好就赚大了。”
    霍谨博叹气,“哪有那么容易,我们现在只想着按时完成管事交代的任务不至于饿肚子,其余的事等我们在清芷苑站稳脚跟再说吧。”
    刘新能看出来的事,霍谨博不会看不到,只是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张成本就看不惯刘新着急忙慌一心往上爬的嘴脸,听言立刻赞同道:“还是谨博说得在理,我们初来乍到,尽快在清芷苑立足才是重点,太贪心可是会遭报应的,到时候一人遭殃是小,连累别人可就不好了。”
    张成这话就差指名道姓,刘新听得脸色铁青,却也没有和张成争论什么,他心里其实是认同霍谨博的话,若不是看守月见门这个机会难得,错过实在可惜,他也不会这般心急。
    按照刘新来清芷苑之前的打算,本就是先和南房的人打好关系,了解清芷苑的情况后再做谋划,只是现在出了变故,计划被打乱了。
    侯亮静静地听他们说话,虽没有插话,却把该注意的都用心记下来。
    霍谨博泡完手臂,强忍着疼痛揉捏按摩,他现在身份太低,根本弄不到活血化瘀之类的药物,只能用这种办法缓解疼痛,让明天少点痛苦。
    转眼间,半个多月过去了,霍谨博渐渐习惯了劈柴这个差事,不再每天跟掐着点似的完成任务,每日能空出不少时间去厨房帮忙,和厨房几个打杂的小厮勉强有了些交情。
    每天晚上泡完手臂后,霍谨博都会坚持给自己揉捏按摩,适应了几天,虽然手臂还是酸疼,但最起码还能用,不会像第一天那样抬都抬不起来。
    刘新在保证完成自己任务的同时,不停地往赵林那屋跑,时刻注意着看守月见门的差事,但至今还没有什么进展。
    第4章
    戌时初,清芷苑碧蕊堂
    碧蕊堂忙碌的众人渐渐清闲下来,郡主沐浴后喜欢在就寝前看会儿书,除了留在内室伺候的几个丫鬟,其余人不需要时刻守着,可以抽空说会儿话或者做些自己的事。
    柳嬷嬷刚退出内室,一等丫鬟若云轻声道:“嬷嬷,王总管来了。”
    柳嬷嬷点头,“我知道了,你去伺候郡主。”
    “是。”
    若云是乐怡郡主的贴身大丫鬟,只能等乐怡郡主睡了她才能去休息。
    王善长正站在廊下,这天愈发寒冷,他年纪大了,不再像年轻时那般抗冻,身上穿着郡主赏赐的棉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柳嬷嬷出来时,他正看着漆黑的夜色出神。
    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王善长扭头问道:“若云说你找我?”
    柳嬷嬷看了眼守在碧蕊堂的丫鬟们,反问一声:“听说人已经到了?”
    “你还真是消息灵通啊,佩服佩服。”
    “你别和我贫,幻香去接的人我能不知道?既然人来了,你为何还不安排他!”
    王善长长年板着的脸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何必这般着急,我们时间多得是,慢慢来就是。”
    “为何着急?”柳嬷嬷皱眉,“郡主最近行事越来越没有顾及,你别和我说你不知道!”
    “你这是关心则乱,郡主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格你应该清楚才是。”
    “正因为清楚我才担心,郡主做事随心,我真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错事。”
    “可是你忘了一件事,”王善长扭头看她,神色认真,“你只记得郡主行事随心所欲,却忘了她是郡主!”
    柳嬷嬷神色一怔。
    王善长的声音掷地有声,“郡主是国公爷的嫡女,自幼便被皇上封为乐怡郡主,在这国公府中,便是世子都不及郡主身份贵重,这样的身份陪了她十三年,贵为郡主的傲气已经刻进她骨子里,不论是谁都不能让郡主丢掉她的傲。”
    “至于九皇子,”王善长冷哼一声,隐隐有些不屑,“等郡主对他失了兴趣,他什么都不是。”
    不过是一个皇子罢了,卫国最不缺的就是皇子。
    柳嬷嬷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过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你素来主意正,我也不逼你,但这个计划是世子定下的,还是得继续实施下去才是。”
    王善长应声,“等时机成熟,我自会按照世子的计划去做。”
    柳嬷嬷又看了眼碧蕊堂,脑海中不自觉勾划某个靠坐在床榻上看书的窈窕身影,感慨道:“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三年,郡主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是啊,”王善长附和,“曾经那个哭着要人陪她玩的奶娃娃仿佛还是在昨天。”
    王善长脑海中浮现一副画面——是乐怡郡主幼时,他陪她骑大马的场景。
    成国公夫人在乐怡郡主还没断奶时便因病去世,她临死前将自己的心腹悉数给了乐怡郡主,让他们护着乐怡郡主平安长大。
    柳嬷嬷和王善长看着乐怡郡主一点点长大,这府中没人比他们更疼爱她。
    哪怕国公府内外都说乐怡郡主脾气暴躁,做事我行我素,可在他们心里郡主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孩子任性点的怎么了?
    等郡主长大了自然会收敛些,即便是不收敛也无妨,郡主只是喜欢玩而已,又不曾草菅人命,比起某些纨绔已是很好。
    清芷苑南房
    见刘新气冲冲走进来,霍谨博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张成跟在他身后进来,同样一脸怒火,“别提了,我们本来将院子都打扫干净了,结果不过出恭的功夫,院子里又变得脏乱,我们之前全白忙活,只能重新打扫。”
    为了能赶在晚饭前扫完,两人没得一点空闲。
    他们负责的是外院西边靠近外墙的区域,那地方很少有人经过,地面不可能无缘无故变脏,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是有人故意捣鬼,但没看到是谁干的,他们只能暂且忍着,这会儿回了屋心里的火就压不住了。
    霍谨博没想到他们才来清芷苑半个多月,就和人闹矛盾了。
    “你们有怀疑的人吗?”
    张成冲刘新努嘴,“这就得问他了。”
    霍谨博和侯亮都看向刘新。
    刘新自知理亏,没有理会张成的阴阳怪气,走到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才郁闷道:“我怀疑是梁英远……你们也知道我最近一直在争取看守月见门的差事,这么好的差事自然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看上,梁英远就是其中之一,他曾经私下找过我想让我主动放弃,不过我没答应,他估计是恨上我了。”
    霍谨博道:“如果是因为名额的事,那会给你使绊子的应该不止梁英远一人才是,你怎么就确定是他?”
    “可和我起冲突的只有梁英远一人,而且这人气量极小,仗着家生子的身份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若不是王总管处事公正,对于不守规矩的人毫不留情,他可能还会更加放肆,像这种明目张胆给人使绊子的事,只有梁英远敢做。”
    和他们这种外来的不一样,家生子自小便长在国公府,很得主家看重,最关键的是家生子一般都有长辈在国公府当差,轻易得罪不得。
    见霍谨博皱眉,刘新明白他在想什么,忙道:“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别说梁英远的叔叔只是云梦小筑的管事,就是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对付我们。”
    “此话何解?”
    “我们可是清芷苑的人,在国公府,即便是世子都不能擅自处罚我们,能处置我们的只有郡主。”
    乐怡郡主有强烈的领地意识,清芷苑的一切都必须由她处理,外人不得插手,便是两个亲哥哥都不行。
    “所以我才敢拒绝梁英远,不管他背景多大,在王总管那里都没有用,我们两个的机会其实一样,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恶心人。”
    虽然外人管不到清芷苑的事,但梁英远有个管事叔叔当靠山是事实,还是有不少人巴结他,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需要人家帮忙。
    若是梁英远一直这么恶心人,刘新真有可能因为他的捣乱而完不成差事,届时必然会影响刘新在王善长心里的评价。
    这个时候刘新才意识到,梁英远当初是先礼后兵啊。
    刘新一脸苦恼,他不怕玩心眼,但梁英远这么肆无忌惮地打直球,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毕竟住在一起,难保梁英远不会迁怒自己,霍谨博不想去赌人心,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件事报给王总管?”
    刘新摇摇头,苦笑道:“王总管那么忙,哪里有空管这等小事,何况王总管也不是我想见就见的。”
    霍谨博想起自己最近才知道的一件事,沉吟道:“赵林和梁英远的关系如何?”
    “梁英远和赵哥同为三等小厮,他一直不满被赵哥压一头,明里暗里说过赵哥不少坏话,他们……”话音一顿,刘新眼睛发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去找赵哥。”
    “慢着,”霍谨博拉住兴冲冲的刘新,无奈道:“你有证据是梁英远所为吗,即便你侥幸找到证据,万一他一口咬定不是故意的,你能怎么办?”
    霍谨博这一盆冷水泼下来,让刘新火热的心瞬间变冰冷。
    是啊,万一梁英远死不承认是他该怎么办,他总不能逼着梁英远承认,一时间刘新有些绝望,难道只有他向梁英远低头这事才能过去?
    低头自然容易,不过是低三下四地赔罪几句罢了,他们本就是小厮,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但刘新真的甘心吗?
    若是之前他可能会甘心,可经历过希望再让他低头,他就不甘心了。
    刘新愿意对王善长低三下四,那是因为王善长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梁英远算什么玩意儿,他三等小厮的身份还是因为他叔叔的关系得来的,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新希冀地看向霍谨博,“谨博,你有办法对不对,你教教我!”
    霍谨博见他这样,心中不免称奇,他一直觉得刘新是他们几人中最识时务的。
    一般来说,识时务的人做事更加看重利益,尊严面子什么的,只要对他有利,都是可以舍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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