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她扮得很丑,秋月等四个丫鬟也特意乔装了一下,甚至都梳了妇人的发髻。
    清楚小家伙这是嫌弃她了,钟璃捏了捏他的小脸。
    她没着急卸妆,用完晚膳后,打算先将他哄睡,小家伙今日格外亢奋,追着钟璃问了许多问题,譬如:“为何这边的水这么蓝?”“为何京城没有大海?”
    钟璃刚回答几个,他又立马继续追问新的,钟璃被他问得脑袋都晕了,将他按到了被窝里,“快睡,明日等你醒了,姐姐再一一回答你。”
    承儿嘟了嘟小嘴,哼道:“姐姐一不漂亮,也不温柔了。”
    钟璃被他逗笑了,“你懂什么温柔不温柔的?”
    小家伙继续哼,“之前姐姐就很温柔,今日不温柔。”
    钟璃笑盈盈注视着他,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明明是之前承儿很乖,今日不乖。怎么着?想倒打一耙呀?”
    承儿有一丢丢心虚,赶忙往夏凉被中拱了拱,小脑袋都埋了起来,一侧小泉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钟璃也有些忍俊不禁,等小家伙睡着,钟璃才回到自己屋,这才卸掉妆容。躺下后,钟璃一时没能睡着,赶了几天的路,她其实挺累,放松下来后,她又想起了京城的事,也不知舅舅得知她离开后,会不会埋怨她。
    此刻,德妃有些埋怨她是真的,后日就是女儿的生辰,小宫女将邀请函送往钟璃的住处后,德妃才得知钟璃带着弟弟寻医去了。
    她多少有些意见,“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归来。”
    秦嬷嬷道:“这丫头倒是个重情的,待弟弟都这般用心,日后若能给大皇子当侧妃,想必伺候大皇子时,会更加尽心尽力。”
    德妃却道:“重情未必是好事。”
    她如今反倒觉得钟璃没那么合适了,她想要的可不是一心记挂着一个小傻子,事事以他为先的人。
    德妃多少有些埋怨侄女。
    她的嫡亲侄女已与大皇子完婚,成了她的儿媳,她生得明明也不丑,偏偏笼络不住儿子的心,她但凡争气些,儿子又岂会这般风流?这两年,因为官员的弹劾,他的名声显然比不上太子和三皇子。
    德妃思忖了片刻,道:“你让家惠多邀请一些贵女,我到时瞅瞅有没有合适的,若有姿色出众,又有脑子的,就换人。”
    秦嬷嬷赶忙应了下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裴邢皆在忙公务,他有不少事要忙,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因为想为父王报仇,他需要部署不少事,之前从安王那儿偷走那批弓弩,他让人还给了安王。
    安王是淑太妃之子,与英王的忠心耿耿不同,他手中握有不少兵权,一直有谋反之心,裴邢打算借刀杀人。
    这批武器也成了他的示好。
    安王并不清楚,武器是裴邢让人劫走的,这段时间,他一直胆战心惊的,唯恐皇上发现他在私造武器,如今时机并不成熟,他就算有谋逆之心,也不想就这么暴露自己。
    见裴邢将武器归还给了他,安王不由松口气,他甚至将几位心腹,召到了跟前,探讨了一番,裴邢此举是为何意。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裴邢许是真有结盟之意,裴邢若将这批武器,交给皇上,以皇上对他的提防,肯定会以谋逆的罪责除掉他。
    大臣们皆道:“裴邢为人阴险狡诈,就算他有结盟之心,也不得不防。”
    安王深以为然。
    裴邢想拉拢的自然不止安王,他忙起来时,有时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偶尔夜深人静时,他才会想起钟璃。
    不得不说,时间真是个其妙的东西,再次想起她时,原本与她一刀两断的念头,也散了个干净,满脑子都是凭什么放过她。
    今日他又想起了她。
    今晚的天气好似格外闷热,室内放了两盆冰,他依然觉得燥热,他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衣襟,很想询问一下,她最近一个多月过得怎么样,可曾打探过他的消息。
    他终究还是那个骄傲的他,根本拉不下脸主动询问她的事。当初他说过的话,他都还记得,他自然不肯自己打自己的脸。
    第二日,出府时,他没有乘坐马车,直接步行去的北镇抚司,镇北侯府与钟璃的住处仅挨着一条街,从她的院墙外经过时,裴邢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她的院子内却很安静,他并未听到她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裴邢薄唇仅仅抿了起来,只觉得她太不识趣,竟没有半分认错的自觉。
    裴邢冷着脸,从她的院墙外走了过去,来到北镇抚司时,一张脸更是冷得瘆人。
    秦兴被他调走办旁的事去了,明日才能回京,若是秦兴在,估计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可惜如今他身侧跟着的是个木头人,只会听命行事,根本不会揣摩主子的心意。
    裴邢嫌他碍眼,将人赶了出去。他只觉心中窝着一团火,办事效率都比之前慢了一半。
    翌日清晨,他才刚下早朝,镇北侯府的小厮却气喘吁吁地寻了过来,“三爷,老太太寻您有事,让小的将您尽快喊回去。”
    裴邢闻言,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最近一个多月,老太太很是嗜睡,裴邢去看她的次数,都少了些,见老太太在寻他,他当即赶回了镇北侯府。
    养心堂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绕过屏风,裴邢径直入了内室,他进来时,瞧见老太太正在抹眼泪。
    镇北侯则无措地站在一侧,正解释道:“母亲,您别担心,儿子已经派了人去寻,前段时间,已经打听到了他们的踪迹,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寻到他们。”
    原来是钟璃离开的事,被老太太发现了。七月初一时,按理说,钟璃应该带承儿回来看她,他们俩却一直没来。
    丫鬟谎称是承儿患了风寒,才没能过来。
    老太太虽然很嗜睡,时常不清醒,却一直挂念着承儿的身体,时不时就要问一句,承儿的病好了没。
    她足足被糊弄了一个月,八月初一,他们依然还没来,老太太一张脸当即沉了下来,让人将镇北侯喊了过来,镇北侯见瞒不住,才说了实话。
    得知钟璃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孩子,竟这么离开了京城,老太太顿时担心坏了,她连忙询问了一下,钟璃的下落,问她如今可寻到了薛神医。
    谁料,镇北侯竟一问三不知。钟璃写给他的信中,说是在西北发现了薛神医的踪迹,是以,他的暗卫一直是往西北方向追查的,根本没有找到钟璃他们。
    直到上个月他意识到不对,才又派人换了条路线继续追查,多方打听之下,这才在东南方向发现她的踪迹,毕竟承儿是孩子,找成年人不好找,调查的队伍若有孩子时,难免会令客栈的老板记忆深刻。
    等他的人赶到时,钟璃已经带着承儿离开了港城。
    老太太现在压根就不信他,忍不住凶道:“你可闭嘴吧,人都走了一个多月了,你都没能查到,他们万一路上出个好歹,我看看你这个当父亲的会不会懊恼一辈子!”
    裴邢淡淡扫了镇北侯一眼,只觉得他够无能的,瞧将老太太气成了什么样,他大步迈了过去,直接在老太太跟前坐了下来,拧眉道:“这是怎么了?谁走了一个多月?让您担心成这样,顾霖那小子,从庄子上逃走了?”
    若是顾霖,老太太也没这么担心,他毕竟是男子,不像钟璃和承儿,一个是年轻貌美的姑娘,一个则是孩子。
    老太太瞧见他,恍若瞧见了救星,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不是顾霖,是承儿和璃丫头,两人都走一个多月了,你赶紧派人去查,我可指望不上他!”
    她说完,狠狠剐了镇北侯一眼。
    裴邢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瞳孔都不由一缩,“谁?”
    以为他没听清,老太太又重复了一遍,“是璃丫头和承儿,哎,也不知他们两个如今可平安,外面那么多坏人,璃丫头生得这般貌美,万一遇见歹人,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甚至觉得,他们俩已经遇到了拐子!
    裴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他一时气笑了,眸中戾气横生,胸膛也微微起伏了一下。
    镇北侯还从未瞧见过他情绪这般外漏,还以为裴邢是担心老太太,恨上了钟璃和承儿,才这般生气。
    镇北侯嘴唇动了动,想为他们解释一二,谁料下一刻,裴邢竟是大步离开了室内。
    他这么一走,不仅镇北侯愣住了,老太太也愣住了,她不由连忙出声喊道:“刑儿?”
    裴邢已经绕过了屏风,听到她的声音,他才停下步伐,他没有转身,只沉声道:“您放心,我这就去寻。”
    第62章 躲避
    裴邢这会儿不仅仅是恼火, 也相当震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钟璃会一声不吭地离开京城。
    她就这么巴不得与他一刀两断?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裴邢只觉得胸膛中一阵翻滚,整个人都犹如被人架到了油锅上。他径直出了后院, 寻到他那匹汗血宝马后,就径直翻身上了马, 他只给身边的凌五丢下一句, “联系港城的线人,给我尽快去寻, 我要三日内得到结果。”
    他之所以说三日, 是因为从京城赶到港城, 快马加鞭, 最快也需要两日, 等于只给了他们一日的时间去调查。他说完整个人化为一支利箭,朝着出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凌五性子闷, 也不知钟璃对他的重要性, 见他竟是骑着马冲了出去,他也连忙寻了匹马,纵身跟了上去。
    两匹马就这么以极快的速度疾驰出了京城,凌五心中隐隐意识到了不妥, 难不成主子要亲自去港城?
    他心中很是着急, 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事, 赶忙喊出一侧的暗卫, 让人给秦兴飞鸽传书。
    秦兴这会儿正在回京的路上, 收到凌五传来的消息,他心中咯噔了一下,赶忙加快了回京的速度,两队人马是在京城外遇见的。
    秦兴此时出京是为了悄悄购买良驹, 他一走就是五日,今日才忙完,“主子!”
    被他拦下时,裴邢才拉了一下缰绳,马儿“哞”地叫了一声,高高抬起了双蹄。
    裴邢这才想起珞瑜还跟在钟璃身侧,他紧绷起来的身躯,微微放松了些,刚刚一路疾驰,虽愤怒,后怕却远超愤怒,诚如老太太所言,她一个小姑娘,带着孩子,若是遇到劫匪,后果不堪设想。
    裴邢冷冷扫了一眼秦兴,冷声道:“珞瑜可曾传递过她的消息?”
    秦兴不敢隐瞒,连忙道:“传递过一次,当时钟姑娘正要离京,属下本想禀告给您。”
    剩下的话,秦兴没说,裴邢也想起了当时的事,他因荷包怒火中烧,让他以后都别提起钟璃。
    秦兴小心瞄了瞄他的神色,才道:“钟姑娘若真出事,珞瑜肯定会传消息回来,如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您尚有一堆事要处理,暂且留在京城吧,您若实在想去,待属下寻到人,您再去也不迟,她如今未必还在港城。”
    裴邢神色寡淡,不为所动,冷声道:“让开。”
    仔细听他声音里依然夹杂着怒火。
    秦兴没让,依然挡在他身前,他压低声音道:“主子若真出城去寻,对钟姑娘来说未必是好事。”
    裴邢拧了拧眉,这话自然是真的,他这些年,在朝中树敌无数,不少人想要他的命,他每年都要遇到一两次刺杀,因为武力高强,向来谨慎,才不曾遇险,钟璃却不一样,她就算有护卫,人手也有限,若让人知晓,他心中有她一席之地,等待她的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裴邢不由拉紧了缰绳,因为用力,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尽显。阳光直直射了下来,照在了他身上,他那张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愈发显得轮廓鲜明。
    见他神情有所松动,秦兴不由松口气,又道:“主子再等等,起码需要查明钟姑娘的下落,待您寻到合理的理由,再离开不迟。”
    八月份的天气已不像之前那般闷热,夜晚时分,海风一吹,甚至有些凉快,钟璃赶了一天路,夜晚也没有宿在客栈,而是寻了一个村子,花几十个铜板,租了一个小院。
    这个村庄也临海,村民以打渔为生,在院中甚至能闻到海水潮湿的腥味。他们实际上尚未走出港城。
    护卫去街上查探了一下消息,转悠了一圈,才回来禀告钟璃,“主子,寻咱们的人暂时被甩开了。”
    钟璃颔首,让他退了下去,“你下去休息吧,让旁人继续去街上探听消息,若发现不对,及时来禀。”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港城再住五日,给秋月庆完生再走,谁料,护卫们却在街上发现两个形迹可疑的男人。
    钟璃怕镇北侯等人会搜寻她和承儿的下落,一直让护卫小心留意着周围的消息,谁料,护卫在街上真碰到了寻找他们的人,而且还是两拨人,画像上有她和承儿的相貌。
    一方是镇北侯的人,一方则是萧盛的人。
    萧盛原本想等掳获安雅郡主的芳心后,再想法掳走钟璃,谁料安雅郡主那边屡屡受挫,钟璃又一声不吭跑了,他自然有些坐不住,甚至觉得钟璃跑掉对他来说也是一桩好事,她若留在京城,他想将她掳走,多少有些难度,如今却不同,他特意花重金,寻了一批人,在私下搜寻钟璃和承儿的下落。
    承儿那张脸实在过于精致,客栈的老板,皆认出了他,几番周折下来,萧盛的人也追到了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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