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唐起勾完最后一笔,很是疑惑不解,“舆图怎么连个字都没标注,看着倒更像一副山水画。”
    说着往秦禾面前递,后者欲撑起身:“唷,画功不错啊。”
    唐起抬手正要帮她捋衣服,目光却随之一沉:“等一下秦禾。”
    “怎么?”
    唐起又观察了背部几秒钟:“图会动。”
    随着秦禾撑起胳膊,后背的两块肩胛骨凸起,那一片山脉突然浮动起来,活了一般,缓缓拔高,耸立在那块背骨之上,然后整个地势转变,随着峻陡的高峰延展开去,跌宕起伏出一片高山深谷,江河径流。
    唐起铺一张新纸,重新执笔。
    径流入平川,汇入脊背凹陷处,穿田过峡,寸长约百里,隐入……隐入……裤腰里。
    难寻踪迹。
    唐起:“……”
    久久不闻笔纸摩挲声,秦禾问:“画完了?”
    “……没有。”
    “那你继续。”
    他是有些羞于启齿的:“那个,挡住了。”
    “什么?”
    唐起垂下目光,盯着纸稿,一脸的非礼勿视,沉稳道:“裤腰,能拽低一点吗。”
    秦禾眨了两下眼睛,看着他一脸纯情的正经脸,瞬间秒懂了。然后她像个阅历无数的邻家大姐姐,盯住一个未经世事的青春期少年那样,笑得云淡风轻:“拽呗。”
    这就有点故意了。
    唐起绷着面皮,不跟她一般见识。
    裤腰是松紧的,缚在腰间,他往下拽一点,又拽一点,再拽一点,都到胯骨下了。
    秦禾再“阅历无数”,也装不住了:“过分了啊。”
    于是唐起终于停手,在秦禾接近尾椎骨的地方看见八条水系汇聚,围着一颗豆大的城楼。
    唐起一怔,蓦地脱口:“是长安。”
    然后再看他方才勾的第一幅图,山脉绵延不绝,峰峦叠嶂,唐起道:“那这一片就是秦岭山脉了。”
    “但是高低错落着那么多座山峰,光知道是秦岭也不行吧。”
    唐起把另一张画好的图纸拍到她面前:“这一座,从你背上看,是在秦岭最为高拔的主峰,知道最高峰在哪座山吗?”
    秦禾:“……不知道。”
    “太白山。”唐起指着第 二章画稿的径流告诉她,“你看这里,西安北濒渭河,南依秦岭,西接太白……”
    “等等。”秦禾盯着那张画稿,来来去去看了个望眼欲穿,恨不能把纸盯出个洞来,却连一个字儿都没看见,且不说什么秦岭太白山或者渭河了,“这是长安吗?”
    “是啊。”
    “我背上写了?”
    “没有啊。”
    “那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还不明显吗?”唐起指着八条水系围绕的城楼,说,“八水绕长安啊。”
    秦禾:“……”这都能想到!
    好小子,知道的可真不少啊,秦禾心想,肚子里有点儿东西。
    若让她自己去看的话,祖国山河之广袤,像这种不注山川地名的图,估计十天半个月都摸不出个方向来。
    就算拿到贞观舆图也是白搭。
    唐起说得没错,这哪能被称作舆图,这顶多算幅山水画。
    唐起继续道,“我想,你们这位贞观老祖之所以把长安坠在下面,是为锁定出一个大体方位,相当于提示,但又不直接将具体的位置体现出来,而是画一幅秦岭山脉,藏于其间,只让后人去找。”
    八水围城也算是提示的话,秦禾这脑子估计一年半载都想不出来,提示给的未免太隐秘了。
    既然让后人去找,那么问题就来了:“秦岭数不尽的山,怎么去找?”
    “在第二幅图里找吧,贞观老祖这么设定,应该是取太白山作为地标的。”
    目前为止,唐起能从这两幅图里找到的信息就这么多。
    秦禾盯着这幅画,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除了高低不同,形状各异,压根儿看不出其中玄妙。
    秦禾没辙:“要不你再看看,背上的图有没有再起变化?”
    唐起看过,顺手将她衣服盖下来:“没有。”
    秦禾撑起身,捏着图纸,跟唐起相对而坐。
    然后气氛突变。
    唐起的目光可以说完全无意识地,甚至毫无冒犯之意地落到了秦禾胸前。
    然后他愣了一下,慌促移开,最后做贼心虚似的又去看秦禾。
    后者也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抬眸时,撞上唐起去而复返的目光。
    她没穿内衣,湿衣服则贴在身上。
    真是哔了个狗了。
    秦禾还没来得及不好意思,唐起的脸皮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到了耳根。
    这反应,秦禾着实没料到,居然这么纯情吗?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别人腾地站起身,往外走,又欲盖弥彰似的说:“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
    待唐起避出去,掩上门,秦禾抬手捂住眼睛,咧出一口白牙,憋着不敢出声,笑得肩膀直发颤。
    结果自食恶果,抻到后背的伤口,疼得她嘶嘶喘气,还是憋不住乐,奈何一时忘形没收住,漏出了声。
    门外的唐起听见了,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他没搞明白,她有什么好笑的。
    自己走光被人看了去,她居然还好意思笑,什么脸皮?!
    唐起不服气:“好笑吗?”
    于是秦禾压抑不住了,哈哈道:“你这反应,是没见过吗?”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唐起一阵面热耳赤,他怕是遇到一个女流氓。
    这女流氓还在屋里恬不知耻地笑,唐起心头那个郁结啊。
    秦禾边笑边换完衣服,然后拉开门,脸上挂了副恰到好处的微笑,对他说:“欸,帮忙换一下床单。”
    她刚才趴着的地方,床单被子濡湿了大半,唐起瞪她一眼,走进去,听指挥从柜顶上抽出被套下来,替换了。
    秦禾坐在沙发上研究两张图纸,研究半天了,不得不说:“你这画得挺像那么回事。”
    唐起铺好床单:“合着你跟这儿赏画呢,看出什么蹊跷了吗?”
    “看出来我就不至于夸你画功了。”
    唐起往她身边坐,给她提供一个看图的思路:“你之前说,这位贞观老祖是名地师,那地师画的图,就不可能是幅寻寻常常的山水画,也不可能是幅普普通通的地图,贞观舆图既然传世了上千年,那它有没有可能,其实是幅堪舆图呢?”
    唐起分析道:“你可以试试看这张图里的风水格局,说不定会有发现。”
    秦禾心下一震。
    唐起道:“不是有句话说,一座秦岭山,半部中国史,秦岭也被称为中华龙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秦禾再看手上那张图,就不一样了,纸上所绘的一段太白山脊,仿如一条盘卧的巨龙,穿云飞霞。
    至于其中玄机,秦禾琢磨半天,还是一筹莫展,反倒看着唐起惋惜起来:“我觉得你不入行,真的屈才了。”
    首先拥有一双洞察阴阳的慧眼,再兼备一颗聪明的头脑,若收归己用,对她有很大的助益。
    “你不觉得屈才两个字,用在这里不太恰当吗?”
    应该叫大材小用合适吧,金鳞岂是池中物,他一集团副总裁,身居高位,秦禾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
    “怎么不恰当,我这也叫知人擅用,用人所长。”
    唐起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背靠沙发,倚出几分闲散来:“你想用我?”
    “我本来对贞观舆图没什么执着,可谁知道,它居然附着在我身上呢。被折腾了这么多年,总该搞搞清楚吧。”所以之前打死不认揍过唐起,但第二次在烂尾楼碰见他的时候,秦禾才会痛痛快快地亮了身份,毕竟要进一步交涉嘛,可不得把握住机会。
    唐起明白了:“那就合作呗,合作期间,咱俩互帮互助,有需要我可以效劳,你就负责帮我看看风水。”
    “之前在墓地里谈的,看风水不是兼职吗?”酬劳不能飞。
    “现在是准备合作。”
    “如果我让你看一幅贞观舆图,你却让我跑十个项目,我是不是不划算?”
    不带这么算账的,两者的价值对等吗,唐起说:“贞观舆图那是人人都能看的吗?风水先生还不一抓一大把,物以稀为贵。”
    “这么聊就没劲了啊。”
    身为商人,原则上不做赔本的买卖,但是:“行吧,你想怎么聊?”
    “一幅贞观舆图,算你五个地产项目,超出部分则计费,够意思了吧?”
    “怎么收?”
    秦禾略一思忖,比了一根指头,说:“万。”
    唐起笑了:“你很缺钱吗?”
    秦禾也直接:“缺。”
    不缺钱找什么兼职,自由散漫地窝在店铺里不舒坦吗,反正吃得饱也穿得暖。
    唐起话赶话:“做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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