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清睥她一眼,你可别问了。
    凭李嬷嬷如今对她的宠爱,说不得最后就成锅的错了。
    陈宴清道:“品种不一样,熟相自然不一样,饺子的归属都是吃,你还嫌弃自己包的丑不成?”
    说实话,太难看了,没几个囫囵个儿的,都熬成糊了,姜棠真有些嫌弃。
    但这种想法自己可以说,被陈宴清挑明她反而不好承认了。
    姜棠支吾道:“那、那也没有啊!”
    陈宴清侧目看她一眼,神情似有浅笑,忽发觉逗她的乐趣多多,“恩这不就得了,母不嫌儿丑,你自己产的饺子,反正料都一样,你待会可要和吃几口啊!”
    姜棠低垂着脑袋。
    她觉得这样不对,但又吵不过他。
    ……不想吃怎么办呢?
    最终来到饭厅,菜已经摆好了。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碗水饺,不同的是,独有一碗糊糊是姜棠的。
    本来说好了谁包是谁的,长辈面前她不好耍赖,认了,只能挪着碎步过去,对着那碗糊糊陷入了沉思。
    这玩意儿能吃吗?吃完会不会拉肚子?
    老王妃倒想说什么,不过被老王爷制止了,“你别管,人家夫君在,不用你插手。”
    等到姜棠做好心理建设,可能她以后就要和饺子说拜拜了,拿起勺子想要干了这碗黑暗料理的时候,斜刺里横过来一只手,把她的碗掉了个儿。
    姜棠看看自己面前颗颗饱满的饺子,再看看陈宴清那边不忍直视的糊糊。
    陈宴清面无表情的咽下一口。
    老王爷这下憋着笑,“吃饭吃饭,宴清吓唬你罢了,还能真给你吃这个。”
    姜棠有些不忍,特意把好的分他两个,“给你。”
    陈宴清看她羞愧,故意凶道:“怎么我还没嫌弃你的,你倒嫌弃起我的来了?”
    “没有啊!”
    陈宴清:“那你丢给我什么意思?”
    “我……”姜棠不好嫌弃自己的糊糊不好,直接埋头吃了一个,顾不得仪态,咽下去就说:“我能都吃完的。”
    她本来吃饭就挑,陈宴清早就看不惯这个毛病,便借此机会发挥,“等你都吃完再说。”
    然后最终姜棠吃撑了。
    老王妃看她着实难受,就指使两人去贴窗花消食。
    大冷天的姜棠裹的严严实实在前头跑,陈宴清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门口老王爷夫妇写着窗帘,偶尔抬头看着两个孩子,满院子都是女娃清脆的笑声。
    她见了什么都新奇,不会什么都求救,无一例外都是——
    “陈宴清陈宴清。”
    陈宴清总不说话,每次看着不大乐意,最终都会依了她。
    谁又能想到,堂堂大理寺卿有一天抱着小妻给门框贴横幅。
    下午的时候,姜棠陪着老王妃说话,陈宴清则被老王爷叫去下棋。
    自然陈宴清没让着老王爷,整个下午把老王爷杀的片甲不留。
    最后隔着墙壁都能听见老王爷气急败坏的赶人,赶来赶去陈宴清也还好好的坐着。
    老王妃笑眯眯的,和姜棠说:“乖孙就这样,一点也不可爱。”
    别人家的孩子会撒娇会要糖,但陈宴清自小就少年老成,唯一一次稍微软乎一点,就是十四岁那年他从宫里回来,夜半发烧吵着要娘。
    老王妃陪着熬了一夜,次日醒来换得他一声祖母。
    但后来慢慢长大就再没叫过了,偶尔和她说句话还会管着她,很不可爱。
    然而老王爷不在家的时候,也只有陈宴清会站出来,守着她。
    老王爷说老王妃,“你傻了一辈子,就聪明一回,就是十四岁陪他熬了一夜,往后他能护你一辈子。”
    老王爷年长老王妃几岁,竭力培养陈宴清成才,一方面是希望陈宴清能独挑大梁,但又何尝不是希望自己百年之后老王妃能有所依仗?
    姜棠听着,她似乎能看见一个别扭的男孩,骄傲又不可一世的样子。
    “没有啊,我觉得很可爱。”
    老王妃一听乐了,忽然摸摸她的肚子道:“你喜欢是吧!不如自己生一个?”
    “乖孙不爱笑,糖糖要给祖母一个爱笑的曾孙……不,曾孙女吧!可以扎头发那种,宴清小时候不让我扎,祖母遗憾了好久。”
    老王妃也不是不喜欢曾孙,就是在她心里,似乎对姑娘有着很深的执念,这种感觉又说不清楚。
    但姜棠不知道,老王妃这话让她有些懵。
    “啊!”
    老王妃虽会情绪失控,心智也弱些,但毕竟年纪在这,李嬷嬷也会经常念叨曾孙。
    于是凑过来问姜棠,“你和我乖孙圆房了吗?”
    这个问题问的姜棠一阵,着实是上次小沈氏问过之后,姜棠吃了一次教训,现在不知道要不要答,但老王妃哪能看不出来?
    今日来时姜棠穿的厚,她帮着褪外披的时候不小心划过衣襟,露出里面的痕迹可不少。
    要不是这个,老王妃哪能想起这些。
    “……圆了,吧!”上次还挺疼来着。
    老王妃一愣,皱眉道:“圆了?那乖孙怎么这么不中用呢!”
    人折腾了,怎么就留不下她的曾孙女?
    老王妃郁闷的不行,“李嬷嬷说祖母当年一回就怀上了呢。”
    姜棠:“……”
    两人说着时间过的很快。
    中午吃的是老王爷提议的饺子,到了晚上吃的就是老王妃说的酸鱼,酸菜放的太多倒牙齿,姜棠吃了一口不要了。
    老王妃好不遗憾的看着,然后又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陈宴清。
    没用,真没用。
    老王妃饭都吃的不香了。
    陈宴清被看的莫名,夹给老王妃喜欢的鱼头。
    老王妃戳了两下,嘟囔道:“祖母不要鱼头不要鱼头,要漂亮的小曾孙女。”
    老王爷听此眼睛一亮。
    曾孙女啊!这个可以有。
    于是陈宴清两人,就被老王爷夫妇加陈伯,好几双眼睛盯着,姜棠刚开始有些不习惯,但后来就无所谓了,反正有陈宴清顶着。
    但等吃完饭,两人都想赶紧逃。
    谁知道老王爷横插一脚,“先等一下。”
    “为何?”陈宴清道:“我很忙。”
    祖孙两个一下午下棋,现在都被对方气的肝疼。
    老王爷横他一眼,“我是祖父,你是祖父?”
    陈宴清思索道:“您若想我是的话,也可以。”
    这句话可差点没把老王爷当场气走,“混账小子,没大没小!”
    刚好老王爷缓过口气,陈伯忽然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的,看看陈宴清又看看老王爷,最终目光落在老王爷身上,郑重道了一声,“世子来了!”
    只这一句话,老王爷收了气,陈宴清目光一瞬变冷。
    “李嬷嬷,把王妃带进去,看好。”老王爷当机立断,让姜棠跟着去。
    姜棠情绪敏感,已经察觉到不对,这时候担忧的看着陈宴清,陈宴清则揉揉她的脑袋,让她进去。
    姜棠只能进去,回头看他好几次。
    走进去之前听见陈宴清最后一句话,是问老王爷的,“所以您不让我走,是因为他要来。”
    老王爷的声音低,姜棠没听到,进去却见李嬷嬷在给老王妃喂什么。
    姜棠问了一句,李嬷嬷说是安神的。
    姜棠愣了一瞬,不大明白。
    为什么世子来了,老王妃身为母亲要躲避?
    为什么躲避了不算,还要喝那么浓的安神药?
    但姜棠想不通,老王妃睡了,手紧紧的抓着李嬷嬷,姜棠一个人坐着,这种感觉像极了在藏雪阁的时候。
    你知道外面不大好,但是你无能为力。
    空气像一张巨大的网,罩的姜棠喘不过来。
    这样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外面就传来巨物落地的声音,老王妃似是意识到什么,忽然开始轻叫什么。
    姜棠仔细离的近听见是“心儿”二字。
    李嬷嬷也听见了,她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忽然落起了泪。
    姜棠仔细想了想陈家的关系图,似乎名字里有心儿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世子留在外头,上不得明面的外室女,今年不足十岁的陈暖馨。
    另一个……是老王妃的亡女,已经过世的陈显心。
    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线在姜棠脑中串联起来,但稍纵即逝,快的姜棠抓不住头。
    没等她仔细再想想,传来老王爷一声震怒——
    “你说他不配,那你说,整座王府除了陈宴清,谁配?”
    紧接着是模模糊糊的另一声男声,带着醉意和吊儿郎当,“是,除了他,怎么会有人配呢?父亲既已决定,又何必来问我一个无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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