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乐云轻轻吐息,让自己平静下来。
    此时街上的人来往的不多,赶车之人也知道主人家急,赶的车又快又稳,不多时便到了温家门口。
    孙文上前敲门,好半晌才有人来应门,还是昨日的那个小厮。
    “谁啊!这个时辰来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小厮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在孙文的脸上,顿时一愣。又往外看了看,见到苏乐云,顿时骂了一句“见鬼”,哐当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显然,这是要将他们拒之门外。
    孙文看向苏乐云,等待她的吩咐。
    苏乐云冷声道:“这温家倒是厉害,既然不愿意开门,那便算了。”
    门后的小厮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苏乐云道:“孙文,你直接进去把门打开。”
    小厮心顿时提起来,拔腿就往院里跑。
    玄衣劲装的男子便落在他的面前,一个手刀砍在颈间,小厮顿时晕在地上。
    大门很快被打开,春水在前面引路。
    刚进了西跨院,棍棒打在人身上的闷钝声就传入耳朵,听的人心里直发颤。
    几人加快脚步,刚进了院子,就看到被打之人身上的衣裳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而温如归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水,慢条斯理的喝着,仿佛没看到被打之人已经不行了一般。
    “秋桐姐姐!”春水惊呼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显然是吓住了。
    自她走了到现在少说也有半个多时辰了,她走的时候秋桐就在挨打,她回来还在挨打,就算是精壮的汉子也受不住啊,何况是个柔弱的女儿家呢!
    “住手!”
    苏乐云进了门,直直的朝温如归走去。
    一个婆子看见她,大声质问:“你是何人?怎么能擅闯我们姨娘的院子!”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我们苏候府的二小姐,凭你一个卑贱妾室的奴婢也敢对她质问斥责!”张嬷嬷顿时怒喝一声。
    那婆子脖子一缩,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她眼睛瞥向温如归,底气不足的说道:“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擅闯别人的府邸,这不是拿我们老爷和大公子不当回事儿吗?”
    温如归一听,脸色果然不好看了。
    张嬷嬷却是像没看到一样,冷笑一声:“呵,今日幸好是我们小姐闯进来救了大公子,不然,明儿闯进来的,就是大理寺卿了!”
    “你少胡说八道!”温如归登时怒骂出声,看向苏乐云的脸色不善,“苏小姐这是管闲事管上瘾了?”
    苏乐云看着他,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声音也愈发的冷:“温大公子这是不服气我们嬷嬷说的话?”
    温如归冷哼一声,算作回答。
    苏乐云却是不恼,直接说道:“朝廷有律,不得私自打杀奴仆。更何况,秋桐是琼霜姨母的陪嫁丫鬟,是秦家的人,不是你们温家的。”
    “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她打成这样,把你的岳家置于何地了?”
    比起苏侯府和孙家来说,秦家确实不够看。
    但秦琼霜的父亲如今是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而温如归的父亲乃翰林院编修,两者对比,前者还要高上两级。
    当时也是秦琼霜的父亲看中了温如归的才学,又是温老爷拉下脸来亲自结的亲,这才应了这门亲事。
    也是因此,温如归自觉在秦琼霜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才常常在她面前撑起一副高姿态来,从不曾温柔以待,以此来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
    如今听到苏乐云提起他的岳家,温如归更是怒火中烧,狠狠地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怒声呵斥:“桃蕊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们温家的骨肉,难道他们秦家的脸面比我们温家的骨肉还要尊贵不成!”
    院子里的丫鬟仆从都被温如归的怒火吓住,他们还从未见过他们大公子发这样大的火气,一个个的噤若寒蝉,低头做鹌鹑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张嬷嬷护着苏乐云后退了一步,生怕茶杯的碎碴子溅到她的身上,伤着了。
    孙文领着府兵上前,挡在温如归和苏乐云中间,精壮有力的大手握住剑柄,身子紧绷着,如同一只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只要苏乐云一声令下,满院子的人都将身首异处。
    这阵势倒是把温如归吓住了,暗恼自己方才怒令智昏,在苏乐云面前摔了杯子。
    转头见自己身边的下人一个个跟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别说跟面前这群府兵一样上前来护着自己了,就是他们自己也是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苏乐云自是不害怕温如归的,且不说她身边有这么多人保护着和自己的身份,若是他真有这样的气概,她倒是还佩服他一二。
    苏乐云一双美目中隐隐透出火光,眸子异常黑亮,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如何知道,你那妾室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秋桐毒害的?”
    “苏小姐果然不见棺材不落泪!”温如归咬牙冷笑,“刘嬷嬷,把证据拿上来给苏小姐瞧瞧!”
    先前说话的那婆子本来吓的要命,听了这一句话,立刻高兴的应着,发黄混浊的死鱼眼中迸射出一道精光,脚步匆匆的就进了屋子。
    不多时,就端着一个白瓷碗出来,放在温如归手边的桌子上。
    她哼了一声,肥胖的腮肉抖动了一下,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于神医可说了,这燕窝粥里可加了一味‘归去’,苏小姐可以去打听打听,‘归去’这药若是孕妇吃了,可是要致使滑胎的!”
    见苏乐云不看自己,刘嬷嬷暗骂了一句“装腔作势的小蹄子”,又说道:“瞧苏小姐这样子,是不信老奴说的话的。您大可以去问问别的大夫,看是不是这一个说辞!”
    第220章 休妻?
    “温家的奴才可真是能耐,话里话外的挤兑主子,怎么?温家上的规矩竟是反着的,奴才说话,主子要老老实实的听着应着不成?”张嬷嬷活了大半辈子,哪里看不出来这位刘嬷嬷的心思。
    她皮笑肉不笑的问温如归:“还是说,温家这是觉着我们苏候府好欺负,特意让个奴才出来欺辱我们主子的?”
    “还不退下!”温如归黑着脸呵斥刘嬷嬷。
    平常看着是个机灵的,怎么在贵人面前如此放肆?这不是给他和他爹找不自在吗!
    温如归赶紧岔开话茬:“这‘归去’确实不该出现在怀有身孕的女子的吃食中,而厨房里的烧火的婆子说了,是秋桐给了这东西放进燕窝粥里的。”
    “苏小姐可以想想,一个丫鬟而已,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做这种事?”温如归说着,目光阴狠起来,“我现如今只打杀了她,保全了她背后之人的体面,苏小姐应该好好谢谢我才是!”
    刘嬷嬷低着头,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随后赶紧收敛住。
    苏乐云看着那一碗清澈的燕窝粥,秀眉微蹙。
    她倒是知道‘归去’这味药,是个做麻沸散不可或缺的良药,若是让妇人滑胎,恐怕……
    她的目光扫过刘嬷嬷,心下了然。
    怪不得她方才见她就觉得奇怪,自家主子小产了,她怎么不见着急和愤怒呢?
    想通了其中的弯绕,苏乐云更是从容:“温大公子所言不错,此事确实不可能单是秋桐所为。”
    刘嬷嬷眼皮一跳,想不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应承了下来。
    转念一想,苏乐云虽然说是苏候府的二小姐,但是说到底,也是个村姑刚进京罢了,能见过什么世面?
    而且,那些乡下人最是懂得明哲保身,她定是知道回天乏术,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管了!
    如此想着,刘嬷嬷眼中的得意就控制不住的溢出来。
    秦琼霜有人护着保住了一条命又如何?今日就叫她好好尝尝希望破灭的滋味!
    苏乐云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冷笑一声:“这‘归去’我也听说过,是制作麻沸散的良药,价值不菲,可谓一药难求。有这味药材的医馆怕是没有几个吧?秋桐一个小丫鬟,主子又刚刚生产,脱不开身,定然是买不到的。”
    “苏小姐果然是一丝不苟。”温如归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个男子说道,“你跟苏小姐说说,是谁买走了那味药。”
    那男人早就被这杖刑的阵势吓破了胆,立刻跟倒豆子一般把话说了出来:“回大人的话,小人名叫胡柳,是百草堂的活计,昨日傍晚,这位姑娘前来买药,点名只要这一味,还说要全部买走,嘴里嘀咕着什么‘不知道药效够不够’的话。”
    “小人虽然学医不久,但是也知道此事不寻常。来买药的人,一次性买断金疮药这种配好的药的人有,但是买断其中一味药的可不多见。小人便多嘴问了一句,她非但不解释,更是对小人不假辞色,还威胁小人不准把此事说出去。”
    “小人只当她是得了什么好的方子不想叫旁人知道,见她给的银钱也多,便没多说,哪里知道她是买来害人的啊!”
    “求求大老爷,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老爷高抬贵手,放了小人吧。这眼瞧着天就亮了,小人还得赶回去洒扫,不然可是要扣工钱的!”
    许棍踢了他一脚,呵斥道:“废什么话!事情查完了,自然会放你回去!”
    温如归问苏乐云:“苏小姐还有何指教?”
    想到前日她最后跟自己说的那句话,生怕她又说出自己宠妾灭妻的话来,又继续说道:“琼霜是我的结发妻子,此次的事情也实属乌龙。当日她和桃蕊两人在屋里,突然都摔倒了,她误以为是桃蕊所为也是常理。”
    “只是她生产顺利,如今母女二人也相安无事,她却怀恨在心,想残害我温家的骨肉,这是万万不能允许的。若不是我今日罚了秋桐,待天亮了,父亲和母亲恐怕就要下令让我休妻了,届时哪个脸上都不好看。苏小姐可以理解吧?”
    “温大公子这话倒是说得有趣,只是想休妻,怕是不可能的。”
    苏乐云声线冷冽,如珠玉落在冰湖里,清脆冷然。
    一直在屋里偷听的桃蕊闻言脸色一紧,心头闪过一丝恨意,换上一副娇弱的模样,飞奔出门。
    “大爷!休妻一事万万不可啊!”
    “桃蕊?你怎么出来了?”温如归看着她惨白着小脸飞跑出来,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赶紧上前扶住她。
    苏乐云脸色一冷。
    前日琼霜姨母生产那样凶险,这人连面都不露一下,被叫来的那副不耐烦的样子与今日两厢对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桃蕊躲在温如归的怀里小心的打量苏乐云,只一抬眼,便对上苏乐云那双冰冷如霜的眸子,吓的一个激灵,惊慌失措的移开视线。
    被那双过分黑亮的眸子看着,桃蕊感觉自己的仿佛被看透了一般,无处躲藏。
    她在脑海里飞快的思索了一番所有的布局,确定毫无破绽之后,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扑在温如归的怀里,泫然欲泣:“妾身在屋里听见您说要休了姐姐,万万是躺不住了。桃蕊相信,此事定然是与姐姐无关的。就算是……就算是姐姐误会了桃蕊,桃蕊也不值得您为了妾身休妻呀!”
    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面无人色的雪腮上,本就单薄惹人怜爱的人儿,更添几分脆弱感,将一个刚刚失去骨肉的母亲演绎的淋漓尽致。
    温如归见了,果然怜爱的把她护在怀里小声安慰。
    苏乐云看着这二人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心里直犯恶心。转头问跟着桃蕊出来的背着药箱的男子,问道:“这位便是于神医?”
    “神医不敢当,鄙人确实姓孙。”于仲谦卑的说道。
    苏乐云点头,问他:“敢问先生,这‘归去’一药,若想致人滑胎,需要多大的剂量?”
    “少说也要二钱。”于仲捋着山羊胡说道。
    苏乐云吩咐府兵:“去药店抓二钱的‘归去’来,要快。”
    其中一人应下,足下一点,消失在空中。
    第221章 说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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