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雪抱着啾啾进内室,开始一句一句教啾啾说话。
    “开门,放我出去。”
    “人呢?死哪去了。”
    新的一天,又是如常的叫门。
    门外的护卫如常回应:“小小姐,我等在这。”
    听到了他们的回应,哐当,屋内传来重器砸地的声音。显然屋里的小小姐气急败坏在砸东西。负责看守在门外的护卫们已经习以为常。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隔着一扇门后,一只红尾鹦鹉梳理着羽毛,喉咙里发出温明雪一般无二的声音:
    “开门,我要去找我外公。”
    “你们关着我,等我出去了有你们好看!”
    “开门!放我出去!”
    半晌后鹦鹉说累了,从桌上跳下来啪嗒啪嗒走到内室,翘起爪子抓住乾坤壶倒了一杯水,然后低下头咕咕喝,喝饱后,又到旁边放着的一大盆坚果篮里咔咔吃东西,水足饭饱,鹦鹉歪着头梳理半天羽毛,然后歪着头到窝里睡觉去了。
    听见屋内安静了下来,门前的守卫们心想今天算是过去了。
    可是这屋中,已然不见了温明雪的人影。
    那么温明雪人去哪了?
    千里外的一处无人林中,静谧的树林间突然出现一个阵法,阵法符文灵光闪烁,随着咔嚓一声碎裂的脆响,赫然出现一个黑布袍衣遮身的人,黑袍帽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正是温明雪。
    原本没有温蓝是谁都打不开禁制的,然而温明雪到底是了解自己母亲的,想到她之前被关起来的前车之鉴,在回家的途中她悄悄扔在外面下了一道替影符。没想到到底还是用上了。
    温明雪跪在地上,因为耗损修为浑身震痛不已,她浑身抖的厉害,冷汗如浆,脸色苍白如纸,缓过强烈的阵法影响后,她吐出一口气,颤抖的从怀中拿出聚灵丹吞下一颗,灵药入口融化,快速滋养她干涸的经脉,温明雪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了一些。
    这道替影符还是当初她外出游历时母亲给她防身用的,若是遇到危机情况等不及救援,在行动受限的情况下,耗损全身全部灵力的代价瞬移到下符篆的地方,这本是损修为的作法,不到生死关头一般人不会动用这种自断根基的作法。
    但温明雪已然不在乎这些了。她就是损上半条命,也必须要知道到底在瞒着她什么。
    又休整了一个时辰,温明雪起身环顾周围,分辨好位置和方向,她走出森林,遮掩好自己,朝着向北的方向迅速前行。
    啾啾伪装自己不知道多久会被发现,到时候红拂姑姑一定会出来抓她,顺着阵法残余的灵气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她要赶在没被发现之前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她面色苍白,步伐快中不稳,走一走便要停下来歇口气,然后再马上出发,时刻提防身后有人追上来。
    温明雪乔装打扮成过路旅人向北一路前行,她身上带了不少防身法器和灵药补品,不怕路上出意外,但也要小心,她前所未有的低调,逢城镇便进去,人多的地方生气混杂,多辗转几处就容易稀释掉自己遗留的痕迹。
    “咳、咳咳、”
    几日的奔波,温明雪身上覆了一层风尘,连日来赶路的辛苦和提心吊胆让她的身体愈发疲惫,她抬头看向远方,虽然身体疲惫,但她的眼神异常坚定。
    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停在路边找个地方坐下歇口气,先喝了口水润唇,然后从包裹中拿出一块灵肉干吃完,随后昂头把剩下的半袋水喝光,又服下一颗灵药。
    补充完体力她倔强的站起身继续上路,方向非常明确,乃是平江府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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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平江府外的一处别院。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温蓝手中端着药碗走到床边,看到江靖睁开了眼惊喜道:“靖哥,醒了吗?”
    温蓝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温声细语,探江靖额头的温度,且要扶他喂药,“感觉如何?”
    “这药刚熬好的,且先把汤药喝了。”
    江靖在汤勺凑到嘴边时轻轻侧过,抬眼看向她,沙哑的开口,“你一直都知道吧。”
    温蓝微笑,“靖哥在说什么?”
    江靖闭上眼,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
    “温蓝,我都想起来了。”
    床边的屏风外渗透着丝缕的光线,屋外阳光普照,屋内确沉静如冰。
    “我在江靖之前还有另一个名字。当年你来平江府走镖,我是你雇佣的镖师,途中遇险先写丧命,承蒙温家救命,再醒来后我便什么都忘记了......”
    江靖一字一字的说着,痛苦像是钝刀一样切割血肉,鲜血淋漓。
    “当年我醒来时,你为何不告诉我?”告诉他为何会受伤濒死,告诉他家乡在何处,告诉他家中已有娇妻幼子。
    “你为何不告诉我?”江靖痛苦的看着眼前朝夕相处二十年的妻子,“你叫我如今以何颜面面对这一切。如何啊!”
    温蓝放下手中的药碗,她坐在床边:“靖哥是在怪我吗?”
    “当年你命在旦夕,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了回来,你可还记得自己那时何等模样?”
    她淡淡的笑了:“哪里是我没有告诉你,可你当时神魂受损,第一天告诉什么,隔一天便会忘记,靖哥,这些你还记得吗?”
    江靖猛然一阵,大脑内又是一阵撕扯似的剧痛,他颤抖地撑在床边,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看到他疼痛的样子,温蓝立时扶住他的手臂,满目真切的关心焦急:“靖哥?可是又难受了?”
    她轻轻往他的经脉里输送灵力,如温水一样缓解他神魂的痛楚。
    “靖哥,二十年了,你都没有想起来过,时间过去那么久早已尘埃落定,我只当你是江靖,是我的丈夫,我女儿的父亲。”
    “靖哥,我们把这些忘了,一家人回去固阳,好不好?”
    二人这些年的相处的画面一一浮现眼前,当年救命之恩在先,夫妻情谊在后,温蓝虽然有时发起脾气来叫人头痛郁气,但他们在一起二十年,感情不曾掺假。然而眼前又浮现出另一张秀丽的面容,还有那个年幼的孩子。
    江靖心如刀绞。
    他悲痛欲绝的推开温蓝。
    “事已至此,我已无颜面对任何人,是我对不起你们。”
    温蓝看着江靖,手心攥成拳头,努力压着心里的火。
    “那靖哥想怎样。”
    听出她话中的僵硬,江靖心里愈发的难受煎熬,所有的错都是因为他,他不仅害了慧娘,害了庄山,也害了温蓝和明雪,他罪该万死,他就不应该活着!他对不起所有人!
    江靖已心存死志,他不奢求任何人的原谅,他会了结结束这一切,在这之前,他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温蓝。
    “你早就知道庄山是我的孩子是吗?”
    听他一开口就提那个野种,温蓝双眼厉色,一直压着的火崩盘,勃然大怒:“江靖!你心中就只有那个孽障是吗!你我二十年夫妻,还有一个女儿,到现在你心心念念只想着穆庄山那孽障,我当初就应该直接就杀了他!”
    听她这般说江靖仿佛不敢置信一般,他怒气攻心,双目瞠大因情绪牵动了胸膛的伤口,“你咳——”
    温蓝见他咳嗽,没有上前,反而站在原地笑了起来,她越笑越怒,神色变得癫狂和狠戾,好似这段时间憋狠了,如今再也不想憋着了,她看向江靖极尽恶毒道:
    “江靖,我当初不嫌弃你出身和资质与你在一起,夫妻多年,我可曾有要求过你什么?只要你一心在我,在明雪身上,你什么模样我都始终如一,可是你呢?那个孽障一出现你就不对劲,眼巴巴的对他好,甚至连我们女儿也不管!她年纪小不懂事,你还不懂吗,你就任由她被那个孽障蒙骗!倒后来还自己跑来平江府,如今全想起来了便想抛弃我们母女,江靖!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若如你所愿便把名字倒过来写!你记挂着那贱人和杂种是吧?好!我等下便去她墓上挖坟鞭尸,挫骨扬灰,再抓住那杂种炼魂蚀骨,奴役百年,让你们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温蓝一顿恶毒至极的发言震撼的江靖血气攻心,直接被气得喷出一口鲜血,“温蓝!你!你敢!”
    “我敢?我有何不敢!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之间巨大的隔阂一朝被掀开,心中都憋着一股狂怒,转瞬间便如仇人一般,这场景端地是亲者痛仇者快,虚空中传来低沉的笑声,这笑声忽远忽近,似悲泣,似畅笑,温蓝和江靖陡然看向四周。
    温蓝勃怒,周身灵气一荡手中化出一道长鞭,“何方魑魅魍魉!”长鞭甩出一道蓝火抽在虚空,啪——
    门边的空气里荡出一层水波纹,纹路中流动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一个浑身裹着黑泥般气焰的人出现,他抬起一双泛红的眼睛,那张脸极其熟悉。
    温蓝和江靖都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穆庄山。
    江靖看到穆庄山,整个人情绪激动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此时已经明白了二人的关系,悔恨交加又满心愧疚等情绪复杂到无以言明,整个人被冲击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温蓝看到穆庄山在此,眼神狠厉表情猖狂:“杂种败类,出现的正好,今日我便在这活剐了你!”
    温蓝是城主之女,天赋和能力虽然在修真者中只是一般,但她一身的法宝不俗,又修炼多年,即便是穆庄山此刻异变明显,她也根本没把他当成威胁,她至始至终从来就没把穆庄山看在眼里。
    穆庄山看着温蓝神色冰冷,眼神中透出冰冷的浓雾,“当初你没杀我,便是留着今天我来杀你的,贱妇。”
    温蓝被骂浑身燃烧起灵力火焰,她长这么大何曾被人当面骂过贱妇!而且还是出自这个贱种之口!
    长鞭抽去,霎时间灵波便把门板掀成碎片,穆庄山周身黑焰滚动,瞬间爆出黑色的藤蔓,一半来缠绕住长鞭,另一半则是突至床边,将在床榻上的江靖五脏六腑全部穿透!粗壮的藤蔓腾空而起,将江靖牢牢钉死在屋柱上!
    江靖肺腑皆穿,七窍流血,淅沥沥淋成血线。他努力睁大眼睛看向穆庄山,费力的张口,吐出的却全是汹涌的鲜血。
    第80章
    “靖哥!”
    温蓝见江靖钉于柱上,狂怒滔天,“杂碎!我必要你生不如死!”
    穆庄山升起快意,他们越愤怒,他心中就越畅快。
    “哈哈——哈哈哈!”
    鞭上的蓝火和魔气此消彼长,互相侵蚀,两人都视对方为不共戴天的仇敌,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死不休!
    啪啪啪——
    长鞭甩出无数道残影抽打在穆庄山的身上。
    两人缠斗在一处,温蓝步步紧逼,每一下都直冲要害,那架势要把穆庄山鞭挞凌迟而亡。
    温蓝出手狠厉,穆庄山眼看不敌,身上的黑魔气被如同被抽散的泥浆,滴滴黑红的血液顺着身体里流出,可他面上没有丝毫退意,反而还有一丝诡异。
    那些飞溅的鲜血落在长鞭上刺啦一声,腐蚀掉了表面的灵光,在光滑的神鞭上留下一点黑印。
    温蓝面色一变,穆庄山像是就等待这一刻似的,他浑身都留着血,身体里突然爆出一根粗壮如蟒蛇的藤蔓激射而出将神鞭与温蓝团团捆卷。
    温蓝躲闪不及,手脚瞬间被缚,眸色中的狠绝还没褪去,下一秒便从后心被刺窜了心脏。
    她浑身一僵,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向胸前飞出的藤蔓,下一秒穆庄山移至她面前,手心毫不留情的在那血洞中穿透,一手握住了她胸腔里的心脏,随后下腹剧痛,气海被穆庄山生生捣碎,“啊——!!!”温蓝发出痛苦至极的惨叫,心脏爆裂,气海捣碎,生机尽毁!
    “你..你!”
    “我不会放过你,我父不会放过你们!”
    穆庄山仰天狂笑,将这二人尸身全部拉至眼前,眼中流出滚滚血泪。
    他终于杀了这两个畜生!
    “好!好啊!!!”
    滚滚血泪中,穆庄山身上燃起火焰,隔着遥远星空,缥缈男声空至灵台。
    “为吾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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