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都快被揉困了,头发的压力突然没有,她居然还有点不适应,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手感真的好好哦。
    咳,这不是重点。
    她抬起头,看见妖主侧躺在床上,像是闭目养神。
    他闭着眼,连眉头都没有皱起,可眉宇间却分明萦绕着一种可怖的戾气,青筋透过苍白的皮肤鼓出来,跳得厉害。
    林然犹豫了一会儿。
    也许她可以趁机溜掉。
    但她见过师父头疼的样子。
    她踌躇一下,慢吞吞往前蹭了蹭,脸从床边露出一点,看着他小声问:“你要不要喝点酒?”
    其实喝酒也不好,虽然喝醉的时候能睡着,但喝醒了更加头痛欲裂。
    “…要不我去问问,给你搞点烟抽抽?”
    林然:“我以前见你抽过的那种,这地方有吗?不会是妖域特产吧。”
    妖主掀起一点眼皮,淡淡看着她。
    林然两手抠着床褥布料,眼睛和床沿齐平,抬起头和他对视几秒。
    记“…好吧。”
    林然犹犹豫豫说:“其实我会一点针灸,还会揉头,但已经好久没用过了,水平相当差劲,如果你不是那么怕死的话,也许可以尝试一下…”
    天一:“…”
    妖主现在还没打死你,某种程度上说,可以说是真宠你了。
    妖主靠着软枕,撑着头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出来,苍白冰凉的手掌摸了摸她脸颊,又往下虚握住她脖颈。
    “…你果然是馋我的血!”
    林然欲哭无泪,她就知道,小恩小惠完全没用,到底还是要被搞呜呜。
    “你注意着点量啊,不要吸干我啊。”林然更咽:“我要再提醒你,一顿饱和顿顿饱哪个更重要,我还是你珍贵的合作伙伴,你要搞事情没我是不行的,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妖主看着她作妖,冷嗤一声,声音暗哑低慢:“废话真多。”
    “那你就别喝我的血!”
    林然憋气:“你又对我人身攻击!张嘴吃饭摔碗骂娘,你有本事别——”
    “你想做谁的娘?”
    林然:“…”
    可恶,这该死的顺嘴的歇后语。
    “…我们回到上一段的存档吧。”
    林然说:“我想了想,我废话是有点多,我不说话了,债见!”
    妖主猩红的眸子盯着她,她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
    柔软的狐尾摊开在床尾,轻轻地摇晃。
    他眉宇间的戾气渐渐散了,目光轻漫掠过她,忽然嗤笑了一声。
    林然只感觉脖子被握了握,然后整个人被一股气流往后推,她踉跄一下,看见妖主翻身而起,黑袍翻动如同夜隼柔韧宽展的黑翼,挟裹着血一样腥甜而冷的气息。
    他走到大殿的侧门,猛地推开门,寒冷的晚风吹进来,月色笼罩他瘦长的阴影。
    血海冲天而起。
    灯笼被撞倒,火光沿着血熊熊烧起,化成一条长龙,咆哮着冲向云霄。
    林然呆呆望着他,清亮瞳孔倒映着他的背影,猩红的血海融裹着他,化为一只庞大的赤红的巨兽虚影,五尾巨大的法相,在滔天的火中,堂皇笼罩过整座都城。
    “…”
    “……”
    看着此情此景,林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今晚的王都人民不得被吓疯了?!!
    第147章
    福临楼,三层书房。
    气氛异常安静。
    “…其实,俺看不懂。”
    良久,乌深倒吸一口凉气:“但震惊俺们全宗。”
    没有人说话
    阮双双左右看看,憋了憋,憋不住小声说:“…其实固定搭配是我看不懂但大受震——对不起大师姐我这就闭嘴!”
    阮双双在侯曼娥的死亡视线下瞬间安静如鸡。
    ——大师姐姨妈期都多少年了,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呜。
    虽然小师妹的吐槽被冷酷大师姐无情地拍灭了,但紧绷的气氛到底松缓一些。
    站在侯曼娥身后的高远咳嗽两声,说:“几日前那个动静诸位也都看见了,那显然不只是荣王与郭司空两方宫变能闹出来的气势,据我们之前收集的情况来看,荣王无论如何没有这样的本事…”
    侯曼娥冷笑:“他要是有这本事,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他挖着吃。”
    高远:“…”
    不是,大师姐,这还有外人在,咱们是不是可以含蓄一点。
    后面阮双双小小声:“凭啥说我,师姐这不比我熊?”
    高远咳咳咳着拍一下二货师妹的脑袋,对表情略微诡异的岑知季文嘉几人歉然说:“我们师姐就爱开玩笑,诸位别在意……转回正题,看这几天禁军到处搜罗荣王的党羽,八成是郭司空已经谋逆成功,道友们也不妨想想,如今这样的状况,我们该如何是好。”
    他们原定的冬宴五日后闯宫的计划早在那夜巨兽法相出现后破灭了,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猜到宫城里盘踞着多可怕的怪物,没谁这么想不开去给人家送菜的。
    “我那夜观察了一下,那头巨兽的虚影,像是一只狐狸。”
    季文嘉挠了挠头:“但它有五条尾巴,肯定不是普通狐狸…难道是九尾狐的幼年体?”
    岑知清冷道:“九尾是上古神兽,凶煞、霸虐、性贪淫,流传下来的血统众多,但大多早已混得分不出了,如今真正配称得上纯正血统的,也只有我们沧澜界的妖主。”
    季文嘉:“我怎么好像听族中长者说过,几百年前,上一代的妖王也是九尾血统?”
    岑知点头:“是,正巧这两代妖域之主都是九尾血统。”
    阮双双好奇:“这么巧,他们是亲戚吗?父子?”
    岑知摇头:“倒没听说过有亲缘,妖族许多种族都继承着上古血统,但只有极少数能觉醒血脉返祖,咱们这一代的妖主成纣,出身极为神秘,他并非养在先代妖王膝下有记载的子嗣,甚至在他取代先代妖王之前,谁也没听说过他的存在…他是突然冒出来的,也许是继承九尾血脉的另外一支,恰好返祖,就一举莅位妖域之主。”
    “应该是这样。”季文嘉也点点头:“应该只是巧合,毕竟我听说,当年妖主统御妖域时,把妖都屠了个遍,先代妖王死得那叫一个惨,要真是亲父子,哪至于这么凶残。”
    阮双双和高远默默看向侯曼娥。
    后院那棵还挂着人的柳树,又高、又大、又挺拔。
    侯曼娥面无表情,冷冷瞪着他俩。
    “…”惹不起惹不起,他俩又默默把脑袋转了回来。
    “如果是记九尾血统的大妖,那就太难了。”
    季文嘉很头疼:“咱们在这里用不出灵气,侯前辈这样的剑修还好,至少还有招数和剑势,乌兄那样的体修、岑前辈的音术也好,但我们这些法修,那可真是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
    用不出灵气、使不出法术,他们这些在外面呼风唤雨的修士全被困在这里。
    可偏偏这里充满妖气。
    岑知皱着柳眉,迟疑道:“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这个幻境怎么会困如此多人,而且被送进来的修士仍在不断增多…”
    人多得简直不像被送进来的,而像是这个幻境主动在吸人——
    想到这儿,岑知自己都愣了愣。
    怎么可能呢,幻境是没有生命的。
    她摇头:“罢了,是我想岔了。”
    她声音太小,各自沉浸在思绪中的几人都没听见,唯有侯曼娥注意到,听完就怔住,皱起眉若有所思。
    季文嘉想到了什么,扭头问侯曼娥:“侯前辈,你们那边不是留下了几位和宫里有关系的散修,宫里那位孙姓道友还有没有消息传出来?”
    “没有。”侯曼娥回过神来,断然道:“那几个散修不安分,我一直让人盯着他们,没有,自从那夜宫变之后,宫里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季文嘉脸一丧,愁得眼睛下的黑眼圈都更深了:“这可怎么办啊…”
    众人愁眉不展之际,突然窗外传来一阵阵喧哗声。
    侯曼娥坐在最靠窗的位置,她往外望去,遥遥望见街上一队队骑着妖兽的禁卫军迅速向四面八方奔去,一边疾驰一边用力敲锣,嘴里大喊着什么;半空中飞过被人控制的巨鸟,所过之处从上面落下雪花似纷飞的纸张。
    “大师姐!!”
    一个法宗弟子猛地推开门,大喘着气递过来一捧纸:“外面在发公告,说新帝登基,要举办什么祭典,要所有人都去观礼!”
    众人赶紧拿过宣纸看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写、写着……
    乌深:“这什么鬼画符?!”
    季文嘉ovo:“看、看不太懂啊。”
    “这是妖文。”
    缘生·学识渊博·博学多才·音斋首徒岑知,清清冷冷绕过这些文盲,拿起宣纸浏览了一遍。
    侯曼娥屈指一下一下叩着剑柄,问:“新帝是谁?”
    “说得很模糊。”岑知轻轻摇头:“只说是先帝的十三子…没有提名字。”
    侯曼娥看向阮双双,阮双双掰着手指仔细回忆了一番,摇头:“师姐,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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