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莫不是本届府试的案首?”
    “好似是他!”
    穆空青听到府试案首时,已经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若他当真同案首之位失之交臂,他现下也是能安抚好自己的心情的。
    但这不代表,他当真视这“小三元”之名于虚物了!
    穆空青眼睛噌就亮了。
    周勤见他如此,也知他兴奋,便也一路护着他向前。
    待来到榜下,见了榜首那熟悉的“穆空青”三个字时,穆空青当真是喜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先前他拿过两个案首,却都不是自己着意要拿的,更多的皆都带着些许意外之喜的意味。
    唯有这一次,是穆空青自己精心准备、摆明车马,就是冲着案首之位去的。
    这样得偿所愿之喜,自然是比前两回来得更加浓烈的!
    “看来是我妄自尊大了。在下不及穆兄多矣。”
    穆空青的边上,传来了一道慨叹。
    穆空青转过头去,不出所料便是沈墨。
    此次院试放榜,案首之位被穆空青拿下,排在第二的,却是杨思典。
    而在府试时声名赫赫,言道是冲着小三元之位而来的沈墨,只能屈居第三。
    穆空青觉得,沈墨这是时也命也。
    府试时碰到的策论题,摆明了不是他擅长的方向。
    院试时又碰到了一个同样带着几分桀骜的评卷人,沈墨自然是要吃亏。
    穆空青没准备和他搭话,索性便当做没听见。
    谁知沈墨又道:“不过来日方长,今后我与穆兄相争之处,只怕还不少呢。”
    沈墨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穆空青眉心一跳,不知怎的想到了去书院进学一事。
    沈墨若是有心,来年乡试便可下场。
    而以穆空青的年岁,他便是再拖上两届,那也是一个少年举人。
    沈墨说日后与他相争之处不少,总不能是要盯着他下场的时候再下场吧?
    穆空青自觉自己还没那么大的脸面。
    不过当他回到清水镇上时,穆空青便知道沈墨说那话的意思了。
    清江府内最具盛名的百川书院,给穆空青送来了入学帖。
    一般来说,学子入书院进学,是有三种方式的。
    一是书院每年大开山门,诸学子考试入学。
    二是学子为功勋之后,学院特许入学。
    这第三种,则是如穆空青这般,年少成名,由学院送上入学帖,邀请学子入学。
    百川书院在整个炎朝也有几分名声,能的百川书院的入学帖,于穆空青而言,也算是一份荣耀了。
    而沈墨自不必说,以他的名声,想必早早就拿到了这份入学帖了。
    周秀才对此事倒是看不出欣喜。
    他将这入学帖交给穆空青时,也只是问了句:“可想好要去哪家书院了?”
    “乡试不同于童生试。过了乡试,有了举人功名,那便是可以等候选官的。”
    周秀才道。
    “因而童生三试,你或许可以倚靠埋头苦学。但到了乡试,若只是闭门造车,纵使你有天纵之资,怕也只能折戟而归。”
    周秀才也是赞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
    所以他在知晓穆空青得中之后,甚至都曾想过让人继续留在私塾中。
    穆空青自然是有入书院的打算的。
    不说旁的,只是可以出去看看,同各色人等产生交集,丰富自己的经历见闻,便是十足的诱惑了。
    此次院试,他已经感受到了见闻二字于学业上的重要。
    不过穆空青却不是很想入百川书院,即使对方给他送来的入学帖。
    沈墨自然是其中一个因由。
    更重要的是,百川书院也在清江府内。
    比起在清江府内的书院入学,穆空青更希望可以去往别的地方。
    去书院入学不比游历,除了路上可能不大平静外,其他时候都算得上安稳。
    对于目前的穆空青来说,这可能是他增广见闻的最佳方式了。
    穆空青想了想,同周秀才道:“学生自是愿意外出求学的。只是却不欲前往百川书院。”
    周秀才点点头:“百川书院就在清江府城。你若是去哪儿,还不如直接留在我这儿。”
    周秀才的话语间带着十足的自信,似是觉得同百川书院那些颇有才名的夫子相比,自己也并不会落于下风。
    说到选择书院这事,穆空青便直接将自己带来的几本书交给了周秀才。
    “老师,这三本是本次院试意外结识的友人所赠。”
    穆空青简单说了一下杨思典之事。
    “而这一本,则是我在博闻书肆中意外所得。”
    穆空青指着那本游记道。
    周秀才拿起那几本书翻了翻。
    前头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在看到那本游记时,周秀才止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
    穆空青心中立刻升起了期盼:“老师可知道,这书的笔者是何人?”
    周秀才放下那本游记,曲起指节在三本经书上点了点道:“这些注解我不好肯定,但这本游记的主人,我确实是同他有一二交情。”
    穆空青本是想着,他老师博览群书,说不准便见过文风相类者。
    却没想到,周秀才直接便说,这人同他是有交情的!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穆空青当即便带了些急迫地问道:“老师认得此人?”
    周秀才看这一贯沉稳的弟子,少有地露出了这样的神情,也起了写揶揄之心:“不仅我认得,你若是想,要不了多久,你也能认得。”
    穆空青疑惑道:“难不成,这位先生近日将会前来拜访老师?”
    他拜周秀才为师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也从未见过周秀才有友人前来拜访。
    若当真是这样的话,只怕这交情也就不止一二了。
    周秀才摇头道:“望月断肠上西楼,你看不出这是个什么字吗?”
    起初穆空青看到这个书名的时候也觉得奇怪。
    这诗句不算晦涩,但若是作为书名,那他当真看不出这书名同里头的内容的干系。
    现下周秀才一提,穆空青便反应了过来,这原来是个字谜!
    穆空青皱眉思索了片刻:“望月断肠上西楼,望月断肠为肠字去月,西楼取西,是杨字?”
    周秀才道:“不错,正是一个杨字。作此文者,乃是永嘉书院的山长,杨克佑。”
    永嘉书院!
    穆空青情不自禁地重复了一遍:“永嘉书院?”
    永嘉乃是一处江南小镇,本应名不见经传,却因永嘉书院而闻名天下。
    只由此便可知,永嘉书院在学子中的地位,究竟是何等崇高。
    “以杨先生的地位,这书怎会……”
    杨克佑老先生当年从永嘉书院中走出,二十四岁拿下本朝第一个大三/元之后,便直言自己下场科考,只是为了攒些资历,好回书院教书。
    此后杨老先生虽不时有文章流出,却从未见他著书立传。
    不过永嘉书院经此一役倒是声名鹊起。
    杨老先生任山长之后,书院又连出几届学子得中三鼎甲,成了如今江南诸多书院的执牛耳者。
    若是叫人知晓杨克佑老先生著有游记于世,怕是书肆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周秀才直言道:“你是想问,杨克佑的书怎会在博闻书肆中,还未署名便出售吧?”
    穆空青点头。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这书上连个笔者都不标,书名又是这等不起眼,便是被人瞧见了,怕也就只当做是个落魄书生写的孤本,随手放在书肆中寄卖的。
    周秀才将那书递还给穆空青道:“你也是走运。你先前不是好奇,老夫从何处得知黄河上游漫溢之事?”
    穆空青点头应是。
    难不成这消息是从杨老先生那儿得知的?
    可杨老先生人在江南,离博斯腾湖可更是十万八千里。
    周秀才道:“博闻书肆乃是周家的产业。杨克佑与我也算忘年之交,他当初兴起随手写了这本,不愿署名也不想起个别号,便就这么放在这博闻书肆中了。”
    “这书我记得当初只抄录了几份,如今你还能找着,也算是缘分了。”
    穆空青一边欣喜自己意外得了杨老先生的游记,一边又叹了一声,看来向这位先生讨教的机会是没有了。
    杨老先生身为永嘉书院的山长,自然是不可能千里迢迢来到清江府会友人的。
    见穆空青面上隐有失望之色,周秀才却道:“怎的,你这是瞧不上永嘉书院?”
    穆空青无言:“老师,您就莫要同我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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