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可笑,他竟从一只小老鼠的脸上,看出了关怀和安慰。
    虽然他本来也没把这人的忿懑放心上,但这一刻,他心底细微的烦躁一扫而空。
    再次抬眼时,男人依旧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但目光一片淡漠,无视女人的控诉准备继续下楼。
    “小祁你站着!”
    见他要走,中年妇人急了,恰巧这时隔壁的屋主打开了门,也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子。
    她看了看楼道中的一片狼藉和狗尸,打开的门又掩了回去,只开一条缝隙。
    刚刚五楼一家子发生的惨剧,就在这户人家的正上方,她亲眼看着那个被啄烂了脑袋的年轻人坠楼,可把她狠狠骇住了,现在更不敢出门。
    女人扬声问道:“杜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变异博美的主人是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妇人,名叫杜悦华,独自拉扯一个女儿。
    平日里因为女儿在外闯荡工作,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就养了一只小博美,一直当孩子似的养了三年。
    这栋楼的住户经常能看到她抱着伶俐的小狗在楼下遛弯儿。
    末世爆发后,这条博美狗就在杜悦华的家中变异膨胀,但一开始并没有伤害她,还捕了一只血淋淋的田鼠回来当食物。
    她便觉得自己身为狗主人能把控变异狗的情绪,还将变异狗当成宠物,不让它出门、不让它撕咬,让它吃狗粮。
    可杜悦华一开始就错了。
    她太高估自己,又太无知,根本就不知道变异生物是多么危险的存在。
    它们基因中觉醒的野性,生生扭转了千万年来的演变和习性,甚至能让植物食肉、主动攻击动物和人类,哪里又是这么容易被压制的。
    博美一开始不吃她只是因为记忆中尚存一些温情,可当它对血肉的渴望超过理智,它就是一头失控的野兽。
    杜悦华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被撕咬时的惊恐、求助时的狼狈,只记住了祁邪杀了她亲如子嗣的爱犬。
    大概听了事情的过程后,邻居大妈心里明白了;
    她从门缝看了眼杜悦华受伤的手臂,迟疑道:
    “可是现在这些猫猫狗狗不都变成怪物了么,小祁也是为了救你啊杜姐,这怎么能怪他。”
    元幼杉露在衬衫口袋外面的头轻轻点了点,这才是个正常人嘛。
    “我的豆豆从来都是最乖的,它不可能真的伤害我!昨天它不是还抓了一只田鼠回来么,人家都说我有福气、多养了个亲儿子……”
    昨天晚上白雾正浓,变异博美跑出去后,叼了一只咬死的肥田鼠回来,也不知道它从哪儿弄的。
    楼道里不少人都看到了,好几个邻居还挺艳羡,说:“杜姐姐,你这养了条狗和外面那些发疯的畜牲不一样啊,以后还能给你捕猎,真好!”
    “这狗乖啊,还能看家保家……”
    那时候杜悦华没把那些人玩笑似的话当回事,反而觉得博美变异后太凶了。
    看看它满嘴的血,撕咬生肉时让人心中害怕。
    至于什么捕猎、保护她,太可笑了。
    杜悦华根本就不觉得这白雾和变异有什么可怕的,政府肯定会把这些树都砍了,把那些发疯的牲畜都杀光了。
    可今天过后,她亲眼看到了植被高耸入云、鸟类一下就杀死一个人类,而政府和上层机关早就断了通讯……
    再看看家里并没有多少的食物,以及外面的危险,她这才开始怕了。
    对着已经没了气的狗尸,杜悦华除了伤心和难过,更多的是开始盘算利益得失。
    她自己一个女人没吃没喝怎么撑得下去,她的女儿混乱爆发前给她打电话也说了要回家,到时候她们孤儿寡母的,肯定更艰难。
    豆豆可是能给她捕猎看家的,现在祁邪杀了它,不就相当于杀了她一个找粮食的儿子!
    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了结。
    自己又没让他杀了豆豆,谁让他下手这么狠辣,他必须负责!
    千回百转间,杜悦华心里对爱狗身亡的悲痛就散了一大半,满脑子都是算计。
    当她理直气壮说出要祁邪必须给她带粮食、遇到危险还必须搭把手的要求时,别说是元幼杉,就是隔壁听了一耳朵的邻居大妈都惊了。
    怎么会有如此奇葩的人?!
    隔壁大妈平日里虽然觉得这个杜悦华斤斤计较爱占小便宜,人也刻薄了些总搬弄是非,但她想着一个女人独身带着孩子不容易,常常也就忍了。
    可她刚刚说的话实在是刷新了邻居的三观。
    这不就是活生生的碰瓷么!
    邻居大妈又劝说了两句,见杜悦华作势要撒泼,生怕自家惹上一身骚,无奈退回了房门,不敢再管。
    同时又为祁邪感到头疼、怜惜。
    她知道七楼这个祁家的男娃娃,年纪轻轻就在大学教书,又对家里的长辈孝顺。
    平日早晚见到时,衣服没有不工整干净的,人又俊又懂礼貌。
    他们几个姐妹在楼下闲聊时,也感慨这祁家的孩子是真不错;
    要不是家里有个得了癌症的无底洞老母亲,他们是一定要给自家闺女、侄女介绍的!
    后来那祁家的老姐姐走了,他们心思刚活络起来,末世就爆发了。
    这年轻人一看就个温温和和的读书人,从来没跟人急眼过,被杜悦华这样的人粘上,恐怕不能轻易脱身了。
    邻居大妈关上门后,杜悦华也不端着了,原形毕露。
    她直接扑上来死死抓住祁邪的袖管,“我不管,你不能欺负我一个寡居的女人啊,你杀了我家的狗就必须得负责!这可是能抓猎物的变异狗!”
    顿时祁邪那洁白平整的袖管,便被扯得起了皱,染上了灰尘和血污。
    元幼杉头顶的迷迭梗叶茎微微弯曲,蓄势待发似的,一双肉爪也攥紧了手下的衬衫,准备扑到杜悦华的身上狠狠抓她两把!
    先抓手,要是还不松手就挠这人的脖子!
    她也觉得祁邪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位教授,性格使然或许拉不下脸来,但她不一样。
    本就不是纯善之人的她很厌恶杜悦华这幅以怨报德、撒泼打滚的做派。
    谁会觉得一只生气的小熊有坏心眼呢?
    眯了眯眼,元幼杉猛地一蹬后腿,身子便从祁邪胸口中的口袋里一跃而出,在半空中拉出一道弧线。
    可还没扑到杜悦华的身上,祁邪直接伸手一捞,在半空中接住了她的身子,而后又反手往兜里一塞。
    暗戳戳想挠人的金丝熊晕头转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点。
    她扑腾两下,有些气闷地从口袋中重新钻出了脑袋,“唧唧!”
    '你做什么?!’
    可下一刻她便愣住了。
    被抓着右手袖子的男人凤眼微弯,仿佛还带着笑意,他的瞳仁深处是细长的幽绿,左手抓住了杜悦华扯着袖子的手腕,若隐若现的黑鳞在手背处浮现。
    杜悦华倒抽一口冷气,因为倏忽间的剧痛而短暂失声。
    她的手腕直接脱臼了,自然松开了手,有些不自然垂着。
    她额头‘刷’地落下冷汗,看向祁邪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惊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祁邪理了理袖口脏兮兮的褶皱,带着没有温度的笑眼看向地上的杜悦华,“杜姨怎么摔了?”
    他作势要搀扶,却被回过神来的杜悦华猛地向后躲避,她尖叫一声,仿佛祁邪是什么可怖的魔鬼。
    “你别过来!我、我不要你赔了……”
    向来撒泼耍赖一把好手的杜悦华,在被那双绿瞳盯住的一瞬间,浑身汗毛炸立。
    她感到了害怕。
    直到下到了楼道口时,元幼杉才从怔忪中回过神来。
    她这个位置能听到祁邪的心跳,似乎是因为变种为冷血动物的基因后,他的心跳比常人慢一些,显得异常冷静。
    一抬头,她就能看到男人的下颌线。
    忽然,祁邪垂眸看了她一眼,细长的幽绿呈现出半椭圆的杏核状。
    他将脏了的袖子卷起,又反复几遍擦干净自己的手,才用指尖点点元幼杉毛绒绒的脑袋尖。
    “不要蹦到别人身上,脏。”
    元幼杉:……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副本中的祁邪的印象,很有可能出现了很大的偏差。
    因为上个副本中男人沉默寡言却正直的形象,蒙蔽了她的双眼,让他以为这个世界的祁教授是只白鹤。
    但实际上,他就是条笑眼藏刀的黑曼巴。
    ——
    踏出了‘家’这个保护窝,元幼杉更直观地看到了如今外面的城市。
    虽然还不像原始丛林那么夸张,但已经植物的世界已初步成型。
    因为道路上种植的观赏性植被生长得太高,蔓延的浓密林荫几乎将半边路的天的遮了起来,阳光只能射入半边。
    而因为彼此的距离靠得太近,植物本身之间的争斗厮杀就摆在明面上。
    元幼杉看到一颗长得特别高大的树木,它脚下凸起的根系已经缠绕在了旁边的同类身上,树荫也挡在上面吸取阳光。
    短短时间内,那棵势弱的树被迅速抽空养分,小半的枝叶已经焦黄,距离彻底死亡也不远了。
    而这种场景并不少见。
    街道上停泊的、被逃命的人类遗弃的车辆,也被植物挤在一起,车身上缠绕着藤蔓,长着奇异漂亮的新物种。
    祁邪脚下的水泥地上布满了裂痕,短短的绒草和青苔开始在缝隙中蔓延,四周的空气有些潮湿。
    按照这样的进化程度,变异只会迅速占领人类城市,但他们又无可奈何。
    一路上除了祁邪,元幼杉还看到了不少人类的身影,都在往外面探索着。
    毕竟网络已经断了两天,不少人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开始结伙去外面寻找物资。
    祁邪家所在的老房子,位于城市的三环边缘,虽然并不繁华,但这里却是大学城。
    远近有两所大学、一所技校,年轻人的购买力强大,自然也就建设了不少商业街和大型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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