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银发蔓延,纠缠成一条条铺开的藤蔓,圆润的耳廓变得愈发尖,隐隐绰绰的绯红花印也在她莹白的眼角若隐若现。
    迷迭梗的意识像是出了笼的野兽,肆意叫嚣着。
    不出片刻,那个被钉在巨木上的人类便不再是人。
    轰然爆发的花海从它的脚边向外蔓延,很快占据了一片土地,它的肩头生出簇簇花卉、脊后裂开处钻出数条藤蔓。
    因为同为「觉醒者」,这具身体会自动排斥身体中属于神将的触手。
    那些撕裂的伤口飞快愈合着,意识「觉醒」的一瞬,强大的力量从它的心脏中心溢出。
    另外一半的能量核,醒了。
    眼睫都染成绯红的人类面孔娇若桃李,它缓缓睁开双眼,淡绯色的瞳孔轻颤。
    不知何时,神将正中的人面已完全睁开了眼睛。
    是一对黑洞洞的圆框,最中心有一点瞳孔。
    那张人面带着压抑的癫狂和激动,死死盯着觉醒的变种,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轻嗅着空气中浓郁了数倍的变种能量,它哑声低语:
    “欢迎回来,迷迭。”
    肉球外的触手轻柔包裹上去,将娇小的「觉醒者」笼入茧中,似是带着爱意的怀抱。
    “噗嗤”一声,那张印着花瓣的鹿眼瞬间怔住,带着迷茫不解慢慢低下头。
    “为、什么?”
    它看到自己的胸口处,再次被墨绿色的触手洞穿。
    无数张狰狞的吸盘吞噬它的血肉,扎入它的心脏,掠夺着它体内的能量。
    彻底癫狂的神将触手狂舞,正中心的人脸哈哈大笑,“愚蠢至极!愚蠢至极!你不会真以为我相信你的鬼话了吧?!和人类共存?”
    完全掩饰不住得意的「觉醒者」带着恶意,再次操纵着触手一下下洞穿血肉之躯,汲取着另一半能量核。
    “你以为自己能把我玩弄于手心?我早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游戏玩家,对不对啊元小姐?想不到吧,我异种的这个人类他也是一个玩家,我早就知道你和陈雪案的身份了,你们那些自以为是的小把戏,在我眼里简直可笑至极!”
    “我还知道你们这些人都能在商城中兑换金手指,让我猜猜你在我身上用了什么,‘定言咒’?可我也接管了这个蠢货的商城,用他的积分兑换了解除符咒的符箓。”
    “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们,给我送来了这么有意思的商城。”
    神将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元幼杉的说辞。
    它知道元幼杉的在演戏,于是便顺着她装傻,实际上暗中兑换了解除定言咒语的符箓。
    一想到对方知道自己在耍弄她时,脸上流露出的绝望和愤恨,神将便止不住得浑身战栗。
    “我当然知道你们这些玩家手段颇多,就算真的让它出来,又怎么可能不留后手,所以我也根本没要给你机会,你瞧。”
    神将一边说,一边用触手将伤口撕得更大,快意吞噬着能量核。
    它不过是在给这个蠢女人下套。
    只要元幼杉放出了迷迭梗,它体内的能量核便会觉醒,届时它便直接吞噬了迷迭梗的能量核、毁了这具身体。
    不仅能将全部的能量核据为己有,还能彻底杀了元幼杉,以绝后患。
    无论她还有什么阴谋手段、什么金手指,没了身体根本使不出来。
    感受着体内的能量涌动,神将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能量核完整后灭绝人类、成为这个星球上的王的样子。
    它忍不住又将本体挤入,笑着凑近,“我的‘兄弟’,你能理解我的吧,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变种生物的顶端,只需要一个王便足够了。
    “当、当然。”
    破碎而隐忍的声音艰难挤出,听得神将一愣。
    它一低头,看到一张近在咫尺又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孔,那张娇艳的脸庞上花印绽放,淡绯色的瞳孔中却带着有些熟悉的清明。
    异样感刚刚生出,一双纤细如玉的手臂忽然抬起,死死抓住胸前的触手;
    她脊背后分裂出的藤蔓也在飞快卷了上去。
    抓着触手向前迈步时,元幼杉胸前的伤更重,破碎的血肉混着血从她唇角溢出,清醒的疼痛已无法用语言形容。
    她浑身的血几乎要流尽了,心脏内的能量核更是因为被吞噬大半,几乎要撑不住这条命。
    “你?!”
    被震住的「觉醒者」觉得有些不妙,它想试探着抽回自己的分支,可因为吸收能量核已到了最后一步,那些失控的分支根本就不受它的控制。
    自虐的行为,让元幼杉白如薄纸的面孔几乎贴在那张人脸上。
    这样的姿势本该有些暧昧,却因为血腥格外恐怖。
    她红唇勾起,眼底带着疯意,“你说得都没错,可是谁告诉你…我只是想、暂避锋芒,而不是一举、杀了你!”
    话音一落,那张娇艳至极的面孔上,额中缓缓突起。
    一条细细缝隙陡然从凸起的正中裂开,紧接着,突起的下方轻轻滚动着,像是包裹着一颗球体。
    神将声音倏忽尖锐,“不、不可能!这个眼睛已经没了!”
    它触手疯狂挥舞着,试图将元幼杉的身体撕裂,可那些看似柔软脆弱的藤蔓,都在此时拧成一股,无论柔软的身躯多么千疮百孔,都一丝不松动。
    元幼杉呼吸极轻,沉重的双眸慢慢闭上。
    与此同时,额心突起的球体正中,缝隙慢慢睁开,一抹耀眼的金色从中溢出,带着毁天灭地的能量从远古苏醒。
    她轻声呢喃:“去、死……”
    从一开始,元幼杉就在演戏。
    神将以为自己吞噬玩家是个秘密、是个杀手锏,在沾沾自喜,殊不知拥有最大bug的元幼杉早就从弹幕上得知了。
    因此用定言符箓约束神将,根本就是她故意装蠢的假相。
    她深知神将有很大的几率,能猜出她兑换之物,甚至可以反向兑换解除符咒。
    唯一能够一击即中的、万无一失的方法,就是用它绝对想不到的方法。
    「主神的馈赠」
    那枚本该消失的神之眼——代表‘哀’的「主神的怜悯」。
    这颗神之眼的的确确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可当元幼杉站上角斗场,从弹幕中得到了任杰的信息后,她脑海中就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要‘亵渎’神明,要借用神明的力量瞒天过海,布一个局。
    元幼杉在上一个副本结算时,购入了一个金手指:空白技能卡。
    她复制了上个世界的空间异能,将空间带到了这个世界中,按理说这个空间的使用寿命还有很长,一直到这个副本结束才会消失。
    但在看到那只神眼的瞬间,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格式化技能卡,放弃空间异能。
    那么她得到了一张崭新的空白技能卡,但现如今这张卡片复制的技能,和之前的无限使用至副本结束不同。
    它只能使用一次。
    一次过后,卡片失效。
    元幼杉故意了贴近任杰,直视着神明的眼睛,用这张被格式化空白的技能卡,复制了一次「主神的怜悯」。
    她偷取了神明的一丝力量。
    而这份力量,被她一直隐藏,直到现在才真正派上用场。
    她用自己的血肉献祭,博一次杀死神将的机会,稍有不慎就会身死魂散。
    只要神将还没有变成它口中‘卑鄙的灵魂’,只要稍微出一点差错……
    还好,她成功了。
    她堵对了神将那颗被腐蚀的心,堵对了它的冠冕皇皇和自己坚韧的意志力;
    剩下的,就都交给神明。
    意识昏迷之前,元幼杉的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不舍和歉意。
    不舍什么呢……
    脑海中恍惚出现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背影,让她心头一颤。
    她忽然明白,自己舍不得祁邪。
    她还没来得及和祁邪告别,似乎还有很多话没有和他说,还有许多山河湖海没有走过,还有上一个副本中的事情没有坦诚……
    可这句破败的身体已容不得她挣扎,生息慢慢减弱。
    绯红眼眸完全闭上后,少女苍白的面孔上的神明之眼彻底睁开。
    那只眼睛很好看,瞳孔像星河宇宙凝缩而成的铄金,眼尾微垂,带着慵懒和悲悯。
    这一瞬间,元幼杉的面孔也显出神性来,她无形中被拔高成全知全能的神,灵魂飘到了整个世界的上空。
    轻轻动了动手指,空间中飞舞的蚊虫定格,原本还在随风轻晃的草叶凝固,世界陷入一片寂静。
    唯有贴近那张面孔的神将,瞳孔还在因为战栗而抖动。
    '元幼杉’握住胸口中的触手,慢条斯理地抽出伤处的触手,滴滴答答的粘稠血液带着破碎的内腑,可‘她’却连眉头都没皱。
    忽然,‘她’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前方。
    那张紧闭的双眸上方,一颗璀璨的神明之眼看着瑟瑟发抖的肉球,忽然垂眸轻叹息,像是有些悲哀。
    “你。”
    极致醇厚的男声响起,让人从内到尾忍不住战栗。
    “长得很恶心。”
    ‘她’垂下眼眸,不想再糟蹋自己的眼睛,轻轻抬手。
    霎那间,磅礴的力量都凝聚到神将的身上。
    只听“砰”得一声响,巨大的墨绿色肉球整个炸开,漫天的红雨洋洋洒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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