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大茶壶的小二给两人斟了茶,说了一句二位慢慢聊,就关门离开了。
    小小的茶室,隔音效果到不差,门一关,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井熙开门见山问。
    宋默予低沉沉的笑。
    这个人脸极白,又瘦,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好像飘着桃花,很容易勾引到小女生,但是对井熙来说,却只觉得这个人哪里怪里怪气的,有点神经质。
    “听说你最近很缺钱,需不需要我帮忙?”他的声音很柔,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散漫,和诱惑。
    井熙听到这被不少人夸耳朵能怀孕的声音,却是一个激灵,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多谢,但是不用了,这件事我自己就能解决。”
    宋默予又笑:“在米国打官司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小心你手上的钱都花完了,结果专利还便宜了别人。”
    井熙压下眉宇:“对方的证据太牵强了,我这回肯定能赢。”
    “那可不一定,”宋默予神神秘秘的摇头,“你觉得,如果那家企业知道这种新材料的市场超过十亿元,他们能下多大的决心?而你又能耗多久?米国的大律师可是天价啊!对了,你应该知道他们的价码,毕竟你已经聘请了一个最贵的。”
    “这个新材料才刚研发出来,谁都无法判断它的价值。”井熙说。
    宋默予盯着她,黑沉沉的眼睛就是最深邃幽暗的湖水:“但是你知道,当然,我也知道。”
    他的手指在两人之间轻轻的比划了一下:“你知道吗,我们两个的共同点,可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
    井熙心中一凛。
    宋默予抢到了谈判的主导权,他的身体微微后仰,用一种压迫性的姿态对井熙笑:“再说,你真确定自己还有这么多钱吗?你那个钱袋子,现在还联系得上?”
    “是你对彭文做了什么?”井熙怒道,“他出事了?”
    “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宋默予轻摇手指,“那个小朋友现在好得很,不过,他大概已经彻底被大洋彼岸那个花花绿绿的世界给迷住了,我觉得你也太天真了,为什么会觉得那样一个年轻的孩子,在巨额美金面前能够守得住节操?”
    说着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井熙的轻信感觉非常有趣。
    井熙迅速的平定了心神:“我当初只给了彭文几十万,如今他打过来的钱已经远远不止这个数了。”
    “你可真是一个大方的人,”宋默予同情的摇摇头,“我这一点跟你不太一样,我更喜欢的,还是把钱紧紧握在手里的感觉。”
    他伸出右手,做了一个优雅的抓握动作,然后紧紧攥住,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井熙死死的看着他。
    “所以现在,你考不考虑和我合作?”宋默予的笑转瞬间又变得清淡而优雅,就像之前那个人畜无害,又热心的先生。
    “你是和本子国合作?你想要我也跟着一起?”井熙问他,还是不明白这家伙怎么就盯上了自己。
    “那群即将被宰割的可怜虫?”宋默予脸上露出了滑稽又怜悯的表情,“当然不是,我现在跟着他们合作不过是因为有利可图,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感兴趣的,也只有金钱而已。”
    他的神色忽然变得狂热起来:“我知道你跟我是同一类人,我们两个合作,无论是世界首富还是金融大亨,在我们面前都只是跳梁小丑而已。”
    井熙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你知道未来?”
    宋默予脸上的狂热退去,气定神闲的轻笑:“你不也一样?”
    “你买猴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他轻松的弹着手指,“单纯敏锐的眼光,还是真知道些什么?还有那些看起来天马行空的科幻小说,也非常有趣。”
    井熙紧张得绷紧了脊背。
    “出乎我意料,你获得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还有心思上课考试,还弄了一个毫无疑义的提分班,”宋默予说着说着又大声笑起来,“这些事情除了浪费时间,还有其他意义吗?”
    井熙紧紧的抿起了唇。
    “当然,科研追求,我也曾经有过,”宋默予耸耸肩,“但是几篇无聊的论文,又哪里比得上钱更有魅力呢,只有钱,才是真正能够操纵世界的东西。”
    他把身体向井熙这边靠过来,低声说:“只要你跟着我干,我可以保证让你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实验室,要多少有多少的研究经费,你又何苦在国内这种鬼地方打转,浪费了老天给你的机会。”
    井熙没有丝毫犹豫:“我觉得我现在很好。”
    “哪里好了,”宋默予一摊手,“靠着那些装模作样的领导,几个可怜兮兮的经费?”
    “你想没想过要是你官司打输以后会怎么样?”他讥笑道,“那些官老爷可不懂国外的弯弯绕绕,他们只会骂你学术不端剽窃了实验成果——就跟之前被你弄下去那位一样,然后,你将身败名裂,彻底被赶出学术圈,连个毕业证都拿不到。”
    井熙的神情越来越紧绷。
    “哦对了,你还有一个乡镇机械厂,”宋默予的话里全是讥笑,“真想不通你明明拥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去跟那种行业打交道,养猪,屠宰,啧啧,可真是浪费你漂亮的脸蛋了。”
    “我可不觉得。”井熙冷冰冰的说。
    宋默予怜悯的摇摇头:“但是你就不怕上一辈子的事情重现?商业竞争,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温情脉脉。”
    “第一个吃螃蟹的,也将是最先倒下的那个。”他在井熙耳旁低语,仿佛带着恶魔的气息。
    井熙的心情也随着他的话,剧烈波动起来。
    “那你又想做什么?单说钱,你现在应该已经赚够了吧?”井熙从他话里的意思猜测。
    “钱永远不会嫌多,”宋默予摇摇头,“我可不像你,肆无忌惮的挥霍老天给你的机会,我要做的,是让这个世界,都在我面前匍匐。”
    井熙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觉得这个人就是个神经病。
    宋默予依然还是那副神经兮兮的模样,脸上的狂热神情又飞快收了起来,只剩下一片冰冷:“当然,你是想做和我并肩的人,还是那只被碾死的蚂蚁,看你自己的选择。”
    井熙冷静的说:“我需要时间考虑。”
    宋默予笑:“我知道,你们这种天真的孩子没那么容易妥协,不过我必须警告你,拖延时间毫无疑义,而我,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一直等你的回答。”
    井熙点点头,直接起身离开。
    她现在心里很乱,脑子也是,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结论,而且她总隐隐约约的期待着,彭文不是那种人。
    要是万一……呢?井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毕竟,宋默予刚才那些恐吓,并不是虚言。
    井熙离开茶馆,往四合院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门口站着一个弓着背的人,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那人听到脚步声也抬起头,一看到井熙,就开始鼻涕眼泪一把流,毫无顾忌的哇哇大哭起来,就跟一个三岁小孩子一样。
    “彭文?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彭文身上的衣服全都皱成一堆,似乎刚经过一场长途跋涉。
    “我,我……外国佬全都是一群疯子,我就是想回来跟你商量,要不,咱们收手算了?”他可怜兮兮的问。
    “你亏了多少?”井熙问。
    “亏,亏?没有亏,”彭文用力擦了一把鼻涕,“我现在手里还有一个多亿,扣掉我的20%,你还有八千万,我就是……真的不想干这个了,那群外国佬,真就是一群疯子变态神经病!”
    他义愤填膺,又带着恐惧说。
    第88章 胜利
    彭文对曼弗雷德, 一直是抱有高度警惕的,哪怕是他最飘的那段时间,也觉得这位大佬的无事献殷勤, 主要是为了自己的钱。
    这人是有钱, 但谁知道他的钱来得干不干净。
    彭文抱着自己的小荷包, 坚定的想, 就算对方吹嘘得天花乱坠,他反正不会掏钱——就跟有些去传销机构蹭鸡蛋的大妈一样, 糖衣吃了,炮弹坚决丢回去。
    于是,他蹭了豪华游艇,加长林肯, 还见识了半山豪宅,自觉见识过有钱人的风光,树立好坚定的努力方向以后, 曼弗雷德似乎也觉得这个年轻人终于被他带着开了窍, 慢慢带着彭文,来到另一个世界。
    然后彭文发现, 这些有钱的资本家, 全tm不是人!
    事实上,他们也没觉得自己是人,这群反人性的玩意,自诩自己是金钱的使者, 撒旦的代言人,站在众生之上的超人——简而言之,就是脑子坏了。
    他们自己不当人也就算了,还没把别人当人。
    那天过年的时候, 曼弗雷德说是带彭文去看所谓大戏,结果却把他领到了一幢外表平平无奇的二层小楼前。
    “这里是一切欲望的入口。”他兴高采烈的向彭文描述这幢屋子里的景象,“也是一切权势的集合体,你能在这里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也能拥有最彻底的自由!”
    小屋子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所有的窗户也是黑洞洞的,看起来特别渗人。
    彭文脑子转了一大圈,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某些不太合法的宗教组织了。
    小屋子的看门人倒是一个身高两米的彪形大汉,口袋里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很能唬人。
    对待客人,这个恐怖大汉脸上竟然也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恭恭敬敬把两人请了进去。
    彭文站在破旧的小木门前的时候,迟疑了几秒,总觉得这种鬼地方,进去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
    但是不容他迟疑,曼弗雷德伸手,就把他直接推了进去。
    走过一条长而阴暗的走廊,又进入一个向下的电梯,电梯里昏黄的灯光闪烁,就像是通往地府的指路明灯,带着一种诡异的黯淡。
    彭文看了一眼电梯面板,发现这里竟然有足足九层——就像是进入了一幢向下的摩天大楼里一样。
    觉得自己至少往下走了上百米,忽然,前方豁然开朗,他好像一下从阴间,来到了最繁华的酒店。
    这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大厅,感觉有上百米高,明媚的灯光照得挑高的穹顶通明透亮,似乎外头是一片天光而不是深深的岩石,年轻的侍者在其间来来去去,都有着相当姣好的容貌。
    曼弗雷德带着彭文漫步其中,不时和人打着招呼,看上去和这里的人相当熟悉。
    “这是什么地方?”彭文问。
    “人间天堂。”曼弗雷德笑着说。
    彭文最开始对这里的感觉并不坏。
    所谓的人间天堂,布置奢华而典雅,就像任何一个光鲜亮丽的五星级大酒店——除了它身处于深深的地下。
    所有人看起来都彬彬有礼,就像是最完美的客人。
    直到他们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一张小门忽然被打开,冲出来一个狼狈的年轻女人,她头发凌乱,脸上沾着血,惊慌失措的朝着两人求救。
    然后,就在彭文面前,那个女人又被重新拖了回去,而曼弗雷德只是用洁白的手帕擦了擦手,眼睛都没眨一下。
    “刚才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赶快报警?”彭文震惊的问。
    “警察可没资格管这个地方,”曼弗雷德笑,“我说了,这里是人间天堂,不受人世间法律的约束。”
    “可是……”彭文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心里已经开始战栗起来。
    “不用担心,你和我们才是同类,其他人,跟我们也不一样,”他亲热的揽着彭文的肩膀,“你知道为什么全世界的有钱人,都向往我们这里吗?”
    “为,为什么?”彭文努力绷紧脸,不让自己失态。
    “因为在这个国家,有钱人可以为所欲为,”他哈哈大笑起来,似乎非常得意,“当然,有时候也要稍微装一下样子,那些普通的蠢货,很容易就能骗过去了。”
    彭文用力的掀起嘴角,跟着对方一起笑。
    这时候,他已经后悔对糖衣的向往了,跟着这种疯子深入陌生的地底,简直是蠢货才会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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