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君怀袖。
    *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僝僽,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为君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此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诗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魄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
    3、河粱生别之诗,山阳死友之传,得此而三。
    这是纳兰性德说的,我把他送给康熙了(举锅盖)。
    第29章
    康熙歇息了一会儿后,继续逛庙会。
    康熙和纳兰性德、顾贞观聊得很尽兴。
    不一会儿,胤礽的眼神就开始飘。
    他听得懂那些诗词歌赋的话题,但不想听。于是他装出一副“大人的话题小孩子并不想参与”的表情,甩掉他阿玛的手,和福全走一起。
    福全立刻把胤礽抱怀里,把他皇帝弟弟抛一边,胆子大极了。
    康熙看着一大一小疯玩的人,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任他们去了。
    康熙听了胤礽所说的“南北党争”的事,非常好奇。
    他再好奇也不好意思揪着胤礽打听。
    我这个当阿玛的不要面子吗?
    所以康熙只能自己琢磨这件事。
    纳兰性德虽然也不知道什么南北党争的事,但他门客中文人众多,南边的北边的都有。这些文人日常相处的时候总会带出一些地域偏见出来。纳兰性德感情细腻,对那些人的感情冲突记得很明白。
    康熙询问的时候,他便这些事一一细说给康熙听,和康熙一起琢磨这些表面冲突背后是否有更深刻的含义。
    顾贞观作为东林党人的后代,从小耳濡目染,对文人那些弯弯道道了解得很清楚。每当康熙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就问顾贞观。
    顾贞观不断擦汗。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回答。
    君子之争怎么变成了朋党之争?
    学问争论怎么变成了利益争夺?
    那些光风霁月的道德模范,背地里又有怎样的阴暗勾当?
    地方豪强世家与朝中大员勾结,他们立在前面的标杆人物,是怎么从小开始养望?
    顾贞观身为文人,即使自己是真的道德模范,也不愿意揭开文人那层光鲜的外皮。
    若这事传出去,他就无法立足了。
    可面前是皇帝啊。皇帝询问,他能不回答吗?
    他倒是可以以死明志,但好不容易才有了救回友人的希望,他不能连累友人。
    康熙:你挚友在我手中.jpg。
    还好有胤礽这个神仙宝宝,解救顾贞观于水火之中。
    胤礽头戴刚买的虎耳帽,脖子上挂着几串鲜艳的绒布花,左手拿着小小的木风车,右手拎着一个兔子灯笼,跑到康熙面前阻止康熙继续折腾顾贞观。
    他跑到康熙面前后,先看看左手的木风车,然后看看右手的兔子灯笼,发现没手去拉康熙的衣角,脑子不知怎么的一抽,用木风车戳了戳康熙。
    当胤礽跑过来的时候,康熙便停止聊天,微笑着低头看向胤礽。
    胤礽用木风车戳。
    康熙岿然不动。
    胤礽迷惑地眨了眨眼,又用兔子灯笼戳了戳康熙。
    康熙微笑不语。
    胤礽用木风车和兔子灯笼轮流戳康熙,被康熙一把提起来大眼瞪小眼。
    康熙哭笑不得:“保成,你干什么?”
    胤礽:“我有话要和阿玛说。”
    康熙:“然后?”
    胤礽迷糊皱眉:“我要说什么来着?”戳着戳着就忘了。
    康熙:“……蠢儿子,嫌弃你。”
    福全立刻伸手:“嫌弃的话给我给我,三爷,乖侄子给我抱抱。”
    康熙瞥了福全一眼:“你已经抱得够久了。”
    他让纳兰性德把胤礽手中的小东西拿好,让胤礽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在他怀中坐好。
    “想起来了吗?”康熙笑着问道。
    胤礽眼睛一亮:“想起来了!”
    康熙道:“说。”
    胤礽幽幽叹了一口气后才道:“阿玛,别欺负顾贞观了。你再问下去,他就会变成文人的叛徒,被口诛笔伐,说不定全家都会被逼死。”
    顾贞观:“……”太子殿下,您不用说得这么直白!
    康熙皱眉:“有这么严重?”
    胤礽点头:“小人不容易被逼死。君子会。”
    康熙叹气:“有道理。罢了,我多找几个人问问。你说于成龙如何?我之前认为他是个难得的清官……”
    康熙讽刺地笑了笑:“大清的俸禄可不低,倒也不至于抛妻别子,身无别物。”
    顾贞观:“!!!”皇帝陛下,您真的是想逼死我!
    胤礽拽了拽康熙的毛绒绒领口:“阿玛,人无完人,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好人。被阿玛和玛法一直挂在嘴边的于成龙大人政绩斐然,生活简朴,这是事实。”
    “你说得对。”康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汉官仕途本就艰难,若没有一些特立独行的“养望”之举,如何被他人所知?
    从顺治朝到今朝,两代皇帝都在整顿吏治,整顿吏治的举动都十分艰难。
    康熙需要树立一个清官典型,于成龙能吃得下当清官典型这个苦,他们便可以一拍即合。
    “你这时候怎么变聪明了?”康熙揉了揉胤礽刚买的虎耳朵帽子。
    胤礽给了康熙一个鄙视的小眼神:“儿子说的话,不是阿玛经常说的吗?阿玛是在自夸?”
    康熙“哈哈”大笑,丢开纳兰性德和顾贞观,继续和儿子玩了。
    福全跟在后面,表情十分落寞。
    他才和太子侄儿没玩一会儿,皇帝弟弟怎么就又把太子侄儿抢走了呢?
    纳兰性德和顾贞观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神中是对太子此举的惊艳。
    从古至今神童不少,许多文人三岁能作诗,五岁写出锦绣文章。
    更别说当朝皇帝也是个“神童”,八岁登基时便已经初具明君之相。
    太子已经近五岁,聪慧过人并不令人惊诧。太子令人惊诧的地方是他童言稚语中对人心的把握。
    这种人情世故需要经验积累,也需要天赋,有些人学一辈子都学不会。
    国有如此太子,只要太子不夭折,定可以保证国两代安康。
    顾贞观是汉人。汉人本就认可太子,顾贞观自然只会欣喜。
    纳兰性德心中就纠结焦虑了。
    他认可太子,可家里站在太子对立面上。思绪两相拉扯,让纳兰性德不由头疼得厉害。
    胤礽和康熙笑闹的时候,眼神瞟到正在皱着眉头揉太阳穴的纳兰性德,拍了拍康熙的脸,指向纳兰性德。
    康熙会错意:“怎么?被容若病美人之态迷了眼?”
    病美人纳兰性德:“……”皇上您够了!
    胤礽震惊:“阿玛,你难道不是该关心纳兰侍卫的身体吗!”
    康熙:“……”
    康熙把胤礽的小脑袋按进怀里,神色如常道:“怎么?风吹多了头疼?你是侍卫,身体这么弱怎么行?”
    头埋在康熙怀里的胤礽闷声道:“阿玛,阿玛,是关心爱护,不是唠叨斥责。”
    康熙把胤礽的脑袋按得更严实了一点,胤礽没声音了。
    纳兰性德失笑:“三爷,下官只是喝酒后吹了风,不碍事。”
    胤礽把小脑袋从康熙怀里拔、出来,头顶两虎耳朵因为他动作幅度太大使劲晃了晃。
    “少喝酒,喝酒伤身。”胤礽老气横秋地晃脑袋,虎耳朵跟着他的晃脑袋的动作继续晃啊晃,“身体健康是实现一切理想的本钱,没有身体健康就没有一切。”
    这绝对是胤礽他玛法的抱怨。康熙失笑。
    顺治不就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吗?
    纳兰性德愣了愣,然后笑道:“小少爷说得对。”
    胤礽对纳兰性德招了招手,纳兰性德在康熙的眼神示意下,把脑袋凑了过来。
    胤礽努力探出身体,伸出两只温暖的小肉手,捂住纳兰性德的太阳穴。
    “揉揉,呼呼,痛痛飞走。”沾沾纳兰性德文气,然后回去蹭给天天为读书头疼的大阿哥。胤礽美滋滋地想。
    纳兰性德感受到脸上的柔软和温暖,表情微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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