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微笑:“我认为可。再给戏文主人加个死对头吧。那死对头自己很风流,与明……戏文主人是朝堂中的敌人。但他在朝堂上想百般陷戏文主人于死地,却在别人构陷戏文主人私生活的时候站在戏文主人那一边。”
    文人们摇头晃脑:“亦敌亦友,惺惺相惜,是知己也。甚好,甚好!”
    纳兰性德:“……”明……明什么?
    被蒙在鼓里多日的纳兰性德终于惊醒,这戏文主人公难道是……难道是……
    他看向小太子。
    小太子给了他一个萌萌哒微笑。
    他看向大阿哥。
    大阿哥o(メ;▼皿▼)o,你瞅啥!
    他看向康熙爷。
    康熙的笑容有点皮,很皮,非常皮。
    此刻,康熙就是皮皮帝。
    纳兰性德收回视线,无悲无喜,很丧。
    他被坑了。
    啊,不,是他阿玛和额娘……算了,也不算被坑,就这样吧。多拉几个人入坑,经过对比,作为戏文主人公的阿玛就站得很高了。
    好!
    “三爷说得对,诸位可还有意见?”纳兰性德微笑,身后仿佛有阴影摇曳。
    夸岱很想说话,但他仍旧被大哥锁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曹寅苦笑。容若啊,别这样笑,兄弟我害怕。
    鄂伦岱咧嘴露齿笑:“我有几个友人,他们一定能提供很多的素材。”
    康熙展扇遮掩笑容:“好,我也有些友人。你们也可叫更多友人。”
    文人们纷纷赞同。没问题!取材嘛!这很正常。
    胤礽抬头看着自家阿玛。
    阿玛也太顽皮了吧!都快和我……和大哥差不多了!
    阿玛你醒醒啊,你不要这么迫害自家重臣!这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胤礽沉思。不,这挺好玩。
    于是他也挥舞着今日的猫爪垫:“多收集些素材,咱们可以多编写一些戏文。”
    皮皮帝一定会有一只皮皮太子,这很合理。
    胤禔摸索着下巴:“你们随便找素材,爷给你们撑着。”
    皮皮太子还有一个皮皮大哥,一家都是粉红恶魔皮皮兽。
    只有胤祉在玩手指,目前还没有进化成小恶魔。
    康熙加入战局,鄂伦岱大笑着扛着可怜的弟弟扑通一声跳进来。
    这水浑浊得不能看了。
    很快,年轻的勋贵宗室子弟也来了。满人和汉人混在一起勾肩搭背交杯换盏,居然气氛很和谐。
    在纳兰性德和顾贞观的牵线下,他们已经合作过几次。
    从民间传播的童谣,但正在撰写的神话故事,他们都有交流。
    今日再来个戏曲,他们已经合作得十分默契。
    “收集故事我们来,润笔你们来。”
    “我经常行走市井间,你们把戏文写好之后,我找人念给市井黎民听。”
    “这京城的戏班子就没有我不熟的。”
    “这句词有点听不懂,再改改。”
    “我怎么没想到还能用戏文来宣传?咱们的神话故事也可以改成神仙戏。”
    “对对对,先尝试一下,效果好就多出些神仙戏。”
    “明年太皇太后万寿,各地戏班子都会进京。我们一定要抓紧时间,让那些戏班子把咱们的戏传遍大清各地。”
    “哎呀!这机会刚好啊!”
    “机会当然刚好。”
    说话的人瞥了一眼三爷康熙。
    知情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是啊,机会怎么会不好?皇帝爷就在那坐着呢。
    他们更兴奋了。
    以前他们虽然在给康熙当差,但康熙其实离他们很远。他们只知道康熙是一个高深莫测很有才华的皇帝,看待康熙仿佛看待故事里的人呢。
    现在?皇帝也是年轻人啊。
    胤礽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康熙的笑容。
    康熙这狐狸般的笑容,简直也像一个混乱乐子人。
    怪不得康熙和鄂伦岱这么合拍,如果顺治没早死,康熙有顺治罩着……嗯,不敢想。
    这么多人都加入进来,戏文编写立刻加速。
    戏文写好,一堆纨绔子弟钱财一凑,让几个戏班子停了演出专门排这出戏。
    当胤礽身体大好,可以回宫的时候,戏排演好了。
    康熙抱着胤礽,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也各带一个皇子,去了戏台子上听新出的戏。
    这戏一开幕,便是一个老生在墓碑上撒酒。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凄厉唱词一起,康熙不由拍桌,大喊一声“好”,从篮子里抓起一把铜钱,洒向台上。
    唐代诗人骆宾王在《代女道士王灵妃赠道士李荣》中曾有一句传世诗句,曰“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
    这首《画堂春》开篇用了骆宾王的传世诗句为开篇,如李清照用欧阳修的“庭院深深深几许”开篇一样,致敬前人,引出另一首传世诗词。
    光是这首词,这场戏就看得值了!
    老生唱完,舞台上布置一换,从男女主人公年少时写起。
    女子是前朝王府的郡主,天真烂漫;男子只是一个小侍卫,只痴痴望着女子的背影。
    他努力奋进,只愿能入王府的眼,迎娶心上人。
    直到王府谋逆,全家被贬为庶人,金枝玉叶的郡主将要迎来凋零结局时,悍然不顾家人反对,前来求娶。
    之后便是男子仕途受阻,女子因家人和丈夫的遭遇以泪洗面,两人相互安慰携手共渡难关,你读书来我研墨,期间是苦也是甜。
    康熙一边笑一边揉眼睛,也不知道是被感动了还是笑过头了,又抓了一把铜钱撒下去:“好!”
    胤礽嘴角抽抽。
    他看着戏台上那洒满的铜钱碎银布花,这打赏简直太疯狂了。
    谁说追星是现代人的专属?古时人追起星来,这疯狂也不见得比不过现代人啊。
    福全和常宁也是老戏迷了,两人还不知道故事写的是谁,只听得如痴如醉,兴致来了还要跟着唱几句。
    胤禔看过多次排演,本以为会没意思。哪知道有了周围人叫好,这戏文听得多了一分新鲜。
    胤礽看着自家大哥小小年纪也跟着大人摇头晃脑,嘴中称好,大把大把铜钱往下撒,已经颇具纨绔子弟雏形,不由心中大痛,狠狠拧了一把康熙的手背。
    康熙想用扇子敲胤礽的脑袋,落到一半,想起儿子的脑袋不能敲,改敲儿子的肩膀:“拧我作甚?”
    胤礽道:“阿玛,你悠着点,别教坏大哥。”
    康熙失笑:“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古板严肃?来。”
    康熙塞了一把铜钱到胤礽手中:“撒。”
    胤礽:“……我不。”
    康熙把胤礽抱起来放到戏楼栏杆处:“快,不然不放你下来。”
    胤礽嘴一瘪,这个阿玛不能要了,就知道教坏小孩子。
    他无奈钱一撒,力道太小,没撒到头上,撒到楼下一个老头子的头上。
    老头子摸了摸脑袋,抬头看到一可怜兮兮被不靠谱的大人抱在栏杆上的小孩,不由吹胡子瞪眼,怒视康熙。
    康熙注意到那老头子,脸一黑:“他怎么在这?!”
    胤礽好奇:“他是谁啊。”
    康熙咬牙切齿:“顾、炎、武!”
    名字有点熟。胤礽思考了许久,小拳头往掌心一捶:“哦,是他啊,前朝遗民顾炎武。”
    康熙重重喷气:“哼!”
    顾炎武是谁?前朝遗民四个字足以概括。
    顾炎武和顾贞观先祖东林先生顾宪成,虽都出自江东顾氏望族,但大约也就是一个省里都姓顾的那一点关系。
    顾炎武与顾宪成不仅不是一个时代,也分属不同学问流派,见面肯定是要打出狗脑子来。
    比起顾宪成,顾炎武才更被后人所知,被后人评价为明末清初四大启蒙思想家之一。
    改朝换代,时局渐渐平稳,普通老百姓们已经逐渐习惯在新的朝代生活,再掀起乱局已经很难。
    这时候,有的前朝老人不阻止后人融入这个新的朝代,让子孙后代能继续生活下去,自己则坚决不出仕,守着前朝遗民的身份度过一辈子。
    顾炎武便是其一。
    康熙深深敬仰其学问、也深深敬佩其品行,越是尊敬,就越对其不爽。
    可这不爽后,他又更敬佩顾炎武。
    两股滋味交杂,让康熙看戏的心情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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