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为什么了,终于知道那抹怪异的感觉是为什么了。
    他的眼眸没有那抹淡金。
    片刻后,她的步子停了下来。
    那被惠嫔掐断了的,那盆牡丹摆放的地方,换上了一朵更加美丽、更加鲜嫩的牡丹花。
    迎着落雪招摇盛开着,往外舒展着那层层叠叠的硕大的花瓣,美得惊心动魄。
    “什么人。”
    有巡夜的老太监提着宫灯一照,眯起那双浑浊的眼。
    只那太监年岁大了,也辨不清她身上衣衫,只道是哪家贵女,深夜外出迷了路。
    蓁蓁却凝眸看着,“这朵牡丹花开得不错。”
    那老太监一怔,也看向那花,欣慰道,“此是京中一位贵人手植,后来送到这集芳园中,命老奴好生照料。”
    “贵人?”
    “是。”老太监有些怅惘,“他昔年与老奴有一命之恩,如今溘然长逝,老奴身负旧恩,却无法亲自前去祭拜……”
    “此花是贵人亲手培育,千叮咛万嘱咐,好生呵护,等到花期一到,便摆放出来供人观赏。”
    蓁蓁难免惊奇,“这牡丹花的花期,一般是在五月,从未见过在寒冬腊月也能开放。”
    与那满园红梅争艳,可身为花中之王,又有谁能夺走半点风姿?
    “是啊,那贵人精通药理,亦是惜花爱花之人,他逝去之前,只留下一句话,道,愿花如人,愿人如花。日升日落,老奴守到了花开,却不知那人,究竟是何人。”
    身旁的少女,却忽然没了声音。
    那老太监将宫灯略略提起,烛火染亮了那牡丹花的重瓣,如浸霜白。
    她问,“这是花开第几年?”
    “第一年。”
    “今后每年都开?”
    “每年都开。”
    祭祖之前,她也随姚玉书来过,可从未见过这样的牡丹花。
    今年,是祭祖的第三年。
    亦是那人“病逝”的第一年。
    老太监呵呵一笑,“此花只开这一季,只为有缘人开。或许姑娘就是这朵牡丹花,所等待的有缘人吧!”
    集芳园中,从不缺花植,沿途幽香,谁又能辨认独属哪一枝。
    什么有缘人,不过短短三日而已。
    今夜过后,不会有人记得,曾有牡丹倾城,雪落而花开。
    “此花,名为何?”
    “名为朝日。”
    人愿卿如天上月,我期卿似明朝日。
    待明朝,长至转添长,弥千亿。
    颠倒四季,逆转乾坤,只为让人见证那,一季一次的花开,此后落叶归根,再无生息。
    “贵人叮嘱,让老奴每一岁都种下此花,并放到此处,供人观赏。可惜,老奴的腿脚每逢冬日便不大爽利,也不知这样的差事,能办到何时。”
    老太监唏嘘着,“但想着贵人们每年冬日,都能赏到这一朵朝日,老奴便心满意足了。”
    蓁蓁看着那朵牡丹花,轻轻说道。
    “多谢。”
    ……
    印朝暮有些奇怪,压低了声音,“干嘛这么看着我?”
    他忽地想起一事,“对了,星星是不是到你那去了?”
    蓁蓁点头。
    印朝暮脸色一肃,“皇后娘娘,不是微臣僭越,这印星星愈发没有规矩,您总这么惯着,万一她恃宠而骄……”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你还记得当初,我中毒的时候,你跟我说的那句话吗?我一直记在心中,每每想到,都觉得很是感动。”
    “你提这个做什么?”印朝暮惊讶,这都哪跟哪儿啊?
    蓁蓁眯眼打量着他,印朝暮挠了挠鼻尖,“我脸上有什么吗?”
    随着摆头的动作,他瞳仁之中,一抹淡金悄然流转。
    她忽然怔在了那里。
    “皇后娘娘,”印朝暮忽然退了一步,轻咳道,“微臣可不敢再陪娘娘做戏了,还请娘娘另找高明。”
    他一脸“我打算从良了”的表情。
    “……”
    蓁蓁惆怅地叹了口气,看着他幽幽地说,“看来忘不了过去的,果然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啊!”
    “……别露出这种表情啊。”印朝暮嘟囔了一句,无奈摇头,“所以当时我到底说了什么,让你感动到非得找我问一问?”
    他手指按在眉心,闭眼思考了一会儿。
    “我想起来了。”
    印朝暮握拳,“我当时压根没说话好吗,你痛成那个样子,我哪里敢吵你啊!”
    蓁蓁沉默好久。
    半晌,她才点头。
    “是,你根本没有说话,一句也没有。”
    就算是说了,也是咒骂白家人,根本没有什么,让她感动得难以忘怀的话语。
    印朝暮:“……”
    “娘娘这是拿微臣寻开心呢。”
    他都气笑了。
    相顾无言。
    印朝暮忽然问,“对了,你那能够让人忘记回忆的药,弄好了没?”
    蓁蓁瞥他一眼,“怎么,你也有想忘的人?”
    “有啊,”印朝暮很坦诚,眸光流转,瞥到一边。
    他懒散地说,“一个不想忘记,却不得不忘记的人呢。”
    蓁蓁一怔,跟着他的视线,看向松枝之上皑皑的白雪,不知不觉就入了神。
    “你来找我,就没有别的正事了?”
    蓁蓁回神,轻笑,“果然瞒不住你。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印朝暮垂眸。
    “替我向明琛传信。”
    她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印朝暮明显惊讶,“你真的决定了?过继玉倾之子,到你膝下?届时,他就是太行皇室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蓁蓁点头。
    “皇上呢?”
    “姚玉书那边,”
    蓁蓁难得沉默,因为她知道,皇帝一定会抵触。
    而她越过他,直接向明家递信,更是触犯了一个皇帝,最大的忌讳,
    她也能够料想到,此事一旦提出,朝廷上的腥风血雨。
    “皇帝那边,”最终,她决定先探一探姚玉书的口风,“我自有办法。”
    夜风袭来,卷过少女鬓边碎发,遮住一双微微眯起的明眸。
    ……
    “皇后这是何意?
    蓁蓁维持着献图的姿势,那是她连夜绘制出来的图纸,上面标注了宝藏的位置。
    她诚恳道,“这就是丹书玉令中另一秘宝,那宝藏的具体所在。皇上派兵前去寻找,必能大有所获。”
    姚玉书却没有接过。
    他的目光从那串红宝石手链,滑到她的面容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罢,想让朕给什么。”
    他手指在膝盖轻敲,笑得宠溺。
    “请皇上将玉倾之子,过继到臣妾膝下。”
    姚玉书一静。
    他俯下身来,对上她的眸,“皇后,若你两年内无所出,玉倾之子才会是你的孩子。”
    他依旧笑得斯文,可蓁蓁分明瞧出了一丝冷意。
    “为什么是两年?”
    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姚玉书眼眸一闪,“这你不必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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