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
    为什么哥哥的眼神比这飞雪还要冻人?
    错觉,一定是错觉。
    印星星抱住手臂,冷的发抖,却忽然有一件披风落到了身上,带着男子的体温,还有煞是好闻的松香气味。
    星星打了个喷嚏,然后摸着身上的披风,眨了眨眼,对他主动给披风的行为感到惊讶。
    啥时候哥哥这么好心了?
    “哥哥,你不冷嘛?”
    他站在那漫漫风雪之中,玄衣玉带在夜风中烈烈翻飞,高高束起的乌发,显得整个人英挺非常。
    他目不斜视,忽然问,“你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到燕京的吗?”
    他嗓音飘渺如同从云端传来,却一下子点燃了印星星的回忆。
    “当然记得啦!”
    她兴高采烈地说起了当时的场景,正好是春暖花开时节,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
    她憧憬着未来,在脑海中勾勒着燕京的繁华景象,可惜的是,另外两个人,好像跟她的想法不太一样。
    星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终日闷闷不乐的蓁蓁逗笑,“笑起来像是花儿一样美丽呢!”
    星星偷偷地说,又遗憾地撅起小嘴,“可惜哥哥没有娶她,这样我就有了一个漂亮嫂嫂了!”
    男子静静地听着,眸里盛满月色,愈发显得温柔。
    星星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了。
    “怎么了?”
    星星挠了挠头,“哥哥,你……你有点怪。为什么要问我呀?那些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因为他不是印朝暮。”有人声音响起。
    第76章 076   别赶我走
    “他不是印朝暮。”
    那道嗓音还带着一些疲倦和嘶哑。
    二人回头, 便见一个少女站在那里。
    她脸庞上的红晕还没消退,眼神却十分清明,定定看着玄衣男子。
    印朝暮亦是默默回望。
    印星星搞不清状况,他不是哥哥?他不是哥哥又会是谁?
    盯着那人嗔黑翻涌的眸, 蓁蓁扯了下嘴角。
    当真是傲气到了一种境界, 就算用了别人的脸, 却装都懒得装一下。
    就在集芳园的时候,他就有点不对劲, 却叫他蒙混了过去。
    印朝暮,不应该说是白雨渐看上去并没有多惊讶, 也不问她是怎么发现,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既不离开,也不靠近, 黑衣黑发, 好像要化进浓稠的夜色之中。
    “不是,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呀?”星星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你不是哥哥,那你……是谁?”
    她登登登跑到了蓁蓁身后,害怕不已:“他不是哥哥, 那哥哥在哪里?”
    “这就要问你那个好哥哥了。”
    蓁蓁摇头, 她早该想到,印朝暮与白雨渐共赴边关,上阵杀敌,其中发生了什么乃至于印朝暮肯帮着他,一同欺骗自己?
    事无巨细,她远在深宫, 并不能一一探知。
    总不会是战场几个生死来回,他们两个,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谊吧?
    想想都觉得好笑。
    这时远在印府的某人,重重打了个喷嚏。
    她看着他,冷淡问,“你有什么目的?”
    她已经放了他离开,不打算再耗费心神,与之纠缠。
    白雨渐眸色很深,看着她不说话,那眼神藏着很深的东西。
    好久之后,他才垂下眼眸,轻轻地说,“你身上还发着热,先回去歇着吧。”
    “是啊是啊娘娘,你先休息。”
    “有什么等病好了再说。”星星也想到这一茬,连忙扶着蓁蓁进入船舱。
    吹了会风,头果然更晕了,蓁蓁虚脱无力地钻进被子里,幸好被褥里还有余温。
    这时,一件披风盖在了身上,满是好闻的松香气,星星一边给她理着披风,一边悄声说,
    “原来,不是我的哥哥,是娘娘的哥哥呀。”
    蓁蓁一愣。
    星星眨巴眨巴眼,“娘娘的秘密,星星都知道喔。那个人,是白大人吗?”
    她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忽然低下了头,“娘娘你刚才不知道,他好紧张,好像在照顾小孩子,就像这样。”
    看着骤然在面前放大的脸,蓁蓁有些懵住了。印星星明显是在示范刚才白雨渐做过的动作,用眼皮测温……
    难道他用手背,无法试出冷热?
    是因为天太冷,冻僵了吗?
    心中疑云骤生,脑袋却越来越昏沉,星星见她眼皮打架,好似困得不行,特别懂事地抱着枕头,在一边睡下了。
    黑暗中,船声平稳前行,偶尔轻晃,令人宛如睡在摇篮之中。
    水声轻轻荡开,似乎……还有雪落下的声音……以及,琴声。
    是在梦中吗。
    为何梦中,也能听见这样的琴声,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琴声了,有多久,记不太清了……
    大概……有七八年了吧。
    那道琴声悠然响动,时而舒缓如流动的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若珠落玉盘。
    这琴声是如此干净,像是第一片初雪,在月光下悄然融化,让人幻想出如玉的指尖,在琴弦上勾挑拨动。
    飘动的白衣、如墨的长发……记忆中最美好最纯粹的岁月,悉数付于琴音。
    ……
    时光仿佛被永远地定格在了这一刻。
    他在月下席地而坐,背对着她。
    没有白衣胜雪,有的只是那一角玄衣,墨色的衣摆铺开如羽。
    高束的发丝丝缕缕,垂落于脊背之上,如流水般顺滑,那优美的琴声,和着这茫茫江景,还有飘落在眼前的,细小的雪花,与那冰霜般透明的月色一同,谱成一段绝代的芳华。
    一轮清月在他头顶,笼罩着他浑身好似散发着微光,他的背影看上去寂寞无比,好像随时都会羽化而去,无处可寻。
    倏地,一道叹息逸散。
    一曲毕了,他却定在那里不动,迟迟没有起身,也没有转过头来。
    她知道,他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注视,直接开口,“那个问题,你可以直接来问我。”
    她身子倚靠着船舱,眸光掠过男子清绝的背影,悠然望向天际。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回忆,“三年前,我们从南星洲去到燕京,就是走的这条水路。”
    “那时……我很怕,很迷茫,因为不知道未来将要面对什么。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单独出过远门。”
    “还好,有印朝暮他们陪着我,这一趟旅程,我并不孤独。”
    他背影定在了那里,宛若一尊雕塑。
    她幽幽叹出一声,“朝朝暮暮情,久久不相忘。”
    “说实话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说动了印朝暮,让他愿意借你这个身份,让你到我身边,还带我回南星洲?”
    她知道在她的问题上,印朝暮对白雨渐的敌意可不小。
    “你很在意他?”那人淡淡地问。
    蓁蓁安静了一下,“打个比方,如果世上有一个人,能够让我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与之私奔,我想,应该是他了。”
    不过,私奔只是夸张的说法。说是私奔,却不是为情私奔,而是为了,自由。
    这事,她还真的想过。
    “怎么,你嫉妒了?”
    她勾起唇,笑得没心没肺。
    他终于动了,衣袖飘然。身前笼罩下一道颀长的影子,白雨渐站在面前。
    他脸上的易容消去,那双桃花眼一如往昔般深邃润泽,他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
    大抵是因还病着的缘故,她忽然捂住唇,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发热,吐息也有些急促。
    “你的琴声,还与从前一样,”
    她抬起水光盈盈的眼眸,对上他,那样淡然地微笑着:
    “这样说来,好像,我这一生一直在等你,不论是在白家,还是到了燕京,都在等你,“
    有点自嘲的意味,只是,还没将后面那些话说完,就被人吻住。
    这个吻,很温柔,就像刚才的琴曲一般。
    像是天上飘落的雪花。
    他的唇很凉,很软,吻得小心翼翼,甚至在轻轻颤抖,好似他亲吻的,是什么极易碎裂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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