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琼宁码头。
    张铭:“这袋给我娘,这袋给四丰叔公,延年不要记错了。”
    宋延年看着地上这扁担挑来的特产,瞪大了眼。
    “不是!给大嫂的就算了,你给我爹买这么多东西干嘛,他给你寄银子了?”
    败家老爹!
    张铭:……这人情可不能被四丰叔公抢走。
    “不是,是我买了送他的,都是琼宁的一些特产,不值什么钱,就是心意罢了。”
    宋延年疑惑了。
    他低头看地上一大一小的行囊,两包都不小,大的还是给他老爹的。
    老爹和张铭是挺要好,但再要好也不该赶超人家老娘啊。
    张铭踟蹰了片刻,左右船还没有来,他就开口讲述了缘由。
    “嗐,其实这礼说是给四丰叔公的,其实是我想给你的谢礼。”
    宋延年:“谢礼?这话从何说起。”
    张铭想起前段时间的扎火囤案子,依然有些心慌肉跳。
    差一点他也上钩成为别人的猎物了。
    “你还记得吗?丽娘怀哲儿之前你去过我家,你给我们算的后来都应验了。”
    “你说贪狼星居北主家有好运,命理一事还真是神奇,它确实是这样,有一段时间我的运道好的不得了,那些案子别人找不到线索,我跌个跤,买个东西,莫名其妙就能找到破案的关键。”
    “这两年我侥幸建了几个功劳,得了赏银又得了府衙大人的青眼,现在管的片区更大了。”
    一切就像是有神相助。
    他以前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能有现在的成就,他就是码头扛包的力工,还算半入赘的赘婿。
    所以他一直以来矜矜业业如履薄冰,就怕一个行差踏错又打回了原形。
    宋延年看出他的不安,安慰道:“虽有运势相助,但这功劳也都是铭哥儿你自己挣下的,不用忐忑。”
    张铭抹了把脸,“那时你叫我万事多多思量,小心桃花劫,我还有点不痛快。”
    “现在想来,多亏了延年你这句话,我才避开了这一劫。”
    桃花劫应了?
    宋延年仔细的看张铭的面相,尤其是夫妻宫的位置,果然有一丝细微的纹路好似皲裂,隐隐还有晦涩之意。
    然而子女泪堂却又有暖光,暖光莹莹拂过夫妻宫,正慢慢的消磨去那丝晦涩之意。
    宋延年瞥了张铭一眼,会记挂小家和孩子,还算有良心。
    “这劫来势汹汹,隐隐有破家破财之兆,你要是没避过就得妻离子散,人财两空了。”
    “……真准!”
    张铭尴尬的笑了下,和宋延年说起前段时间的事。
    “我们那条街上来了个周娘子,她自称是寡妇,盘了一个脚店卖点小酒和下酒菜,因为酒香菜好价格还不贵,我们哥儿几个散值了都爱在那儿小酌几杯。”
    他也不例外。
    周娘子独身一人,身姿绰约,性子又倔又柔弱,这样矛盾的气质,不免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张铭沉默,不能否认自己曾经的心动。
    这几年丽娘的心思都扑在一对儿女身上,前头有不省事的宝珠,后来又有了年幼的哲儿……除此之外还要操持家务,年节人情往来收礼送礼……
    里里外外哪样不要操心。
    对他这个大男人就难免疏于关心。
    而这时,一个又有风情又时不时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一面的周娘子出现了,他难免多了几分在意。
    “那段日子,我时常借故请同僚喝酒联络感情,去光顾周娘子的脚店。”
    宋延年:……
    他咬牙,光听都觉得气人,何况是当事人林氏!
    “啧,铭哥儿你不惜福啊!”
    “你媳妇这般好!你还抱怨上了?”
    “对你少了关心?你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关心。”
    张铭垂头丧气。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现在想来,我也觉得自己真是欠揍的很。”
    他话刚落,宋延年就打上他一拳,张铭一下就捂住了被打得位置,痛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延年:“你都说欠揍了,那就挨打一拳,继续吧。”
    张铭龇牙咧嘴,这是手黑的主儿啊,位置刁钻,疼痛异常,他相信回去撩开衣襟保准没有痕迹。
    他由衷的庆幸自己心里还是有丽娘,也有一双儿女呢,再加上这几年他一直记挂着宋延年说过的桃花煞一事。
    在再一次看到丽娘提灯站在屋外大门等他时,他恍然惊觉,这段时间自己都做了啥混账事。
    张铭自己又给自己摔了一巴掌,“嗐,我就是欠打!”
    “后来我就没去那周娘子的脚店了。”
    如果二子没有出事,这就是自己一场从未言说也从未行动的心动。
    “前段日子,我手下的武侯二子出事了。”
    张铭:“是我害了他,要不是我拖他去周娘子脚店喝酒,他也不会恋上周娘子,更不会中了她的扎火囤。”
    谁能想到那柔柔弱弱的一个娘子,居然会是一条美女蛇,美人皮下是一口尖利的毒牙。
    宋延年:“扎火囤?”
    张铭点头:“我没有再去周娘子脚店,她就盯上了二子,二子没有太多防备,周娘子勾了他几次,他就晕乎乎的就跟着周娘子回家了。”
    张铭都有些耻于继续说了,现在回想曾经的心动,都觉得就像是摔倒啃到臭狗屎一般恶心。
    “两人成事后,突然冒出一个周娘子的相公,他凶神恶煞的带着几个壮汉,个个手持凶棍,直接将床上赤溜溜的二子逮了个正着。”
    宋延年:……这画面有了。
    抓奸在床,人赃俱获啊!
    “然后呢?”
    “二子理亏又怕被人发现私德不检点,周娘子的丈夫狠狠地从二子那儿诈了一笔银两,又逼着二子画了一张数额颇大的欠条。”
    “周娘子相公来得急,去的也快,拿到银子和欠条就呼唤同伴了。”
    张铭:“周娘子跟二子哭诉,说她家相公脾气暴虐好打人,她苦不堪言这才偷跑了出来,靠年轻时学的下酒卤味讨生活。”
    “她和二子哭自己的不得已,二子相信了。”
    宋延年:“……他傻了吧,这明显一伙儿的。”
    张铭沉默,也不怪二子上当,那周娘子惯会作戏,没有去戏班子里唱大戏真是可惜她了。
    那段时间二子时常魂不守舍,在一次抓捕汪洋大盗的时候更是犯了个大错,直接被贼人伤了小腿骨……
    在家养伤没有月俸,二子自然还不上那笔子虚乌有的欠款。
    周娘子的相公喊了几人,拿着棍子将二子家里值钱的东西一一搬走,还将上前阻拦的二子媳妇推倒地上。
    张铭过去的时候,一个家破败得不成人样。二子那样七尺大男人正抱着头蹲地大哭,见了张铭更是膝行几步抱着他的膝盖哭嚎。
    “头儿,我好悔啊~”
    张铭这才知道二子和周娘子还有这样的瓜葛,他惊怒之下不免心生庆幸和内疚。
    张铭看向宋延年:“差一点,要不是我记得桃花劫的事,又记挂着孩子和丽娘,及时悬崖勒马,我就是二子了。”
    “前些时候,二子媳妇决定要和二子和离了,他们还没有孩子,和离书一签再无瓜葛。”
    张铭心有戚戚,这真是好好一个家都破了。
    宋延年拍拍张铭:“对你媳妇好一些。”
    “都说人前显贵,闹里夺争,你走到现在每一步都不容易。”
    张铭:“我哪还敢吶。”
    却说二子和离后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他思前想后怎么样都咽不下这口气,待腿伤好得差不多后,拿着一把尖刀就要去抹了周氏夫妻的脖子。
    张铭:“还好被我发现了,不然又是一宗惨案。”
    那一刻,过往碰到的案子浮上他的心头,奸情出人命,赌博出贼星,老话诚不欺人。
    “我拦下二子,总觉得这周氏不是单单只算计了二子,所以我招呼了几个兄弟,跟了他们一段日子。”
    “果然,他们又物色了一个肥羊,这次是家有悍妻的富商……”
    “上大刑审问时我们才知道,他们这扎火囤的局,不单单在琼宁有好多户受害人家,在其他州府也算计过。”
    “知府大人下令抄家,别看周家那宅子小,我们抬出两三抬白花花的银子。”
    ……
    “这谢礼你一定得收着。”张铭将行囊放到毛三寸身上。
    毛三寸脚矮了矮,不堪重负。
    张铭摸了摸毛三寸的驴头,尴尬的笑道,“……哈哈,是重了一点,辛苦三寸了。”
    宋延年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他现在不想和他说话。
    “三寸走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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