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张婆收走的是他。”
    翁氏眼里有泪流下。
    林子文拿出帕子,轻柔的将她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
    看到那夹在皱纹缝里的胭脂时,他的手停顿了片刻,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嫌弃。
    林子文随即若无其事的替她继续擦泪。
    “别替子文伤心了,岚娘,告诉我魂替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成之后,咱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这也是上天的安排,太师府的千金,名字里也有一个岚字呢。”
    翁氏垂头,不甘心的开口:“没用的。”
    林子文:“怎么就没用了?”
    翁氏:“这符只能用在最亲的血脉亲缘之间,而且要生人心甘情愿的点头,方才有用。”
    她抬头看林子文,老泪纵横。
    “子文他……他是心甘情愿的。”
    翁氏看着林子文的脸,颤抖的伸手去触摸,重复道,“他心甘情愿替你的。。”
    就因为她骂的歇斯底里,那腼腆的孩子沮丧着脸应下了。
    “那就让爹替我读书吧,爹会读书,我只会叫娘失望,我不想娘这么难受……”
    林子文想起昨日在太师府里看到的亭台楼榭,面上神情变幻莫测。
    人上人,他想做这人上人!
    有了魂替一符,他何须再在官场上熬到胡子花白才出头!
    “娘,既然做不了太师府千金,那我便为您搏一个诰命,搏一个老太君。”
    翁氏收住表情看着他。
    “你要做什么?”
    林子文想起朝堂上日益衰老的皇帝以及一众的皇子。
    秋白道长会炼丹又怎么样,再怎么延年益寿,哪里比得过死而复生。
    只要有血脉亲缘在,寿数有限的人也能千秋万代。
    他就不相信老皇帝能够拒绝这种诱惑。
    只是牺牲一个皇子而已。
    翁氏摇头:“书早就丢了,里面也没有符箓。”
    她说完就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影子,怎么叫都不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子文无奈。
    罢罢罢,来日方长。
    ……
    时间转眼就到了三月,云京的大人们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三年一次的春闱。
    长乐坊的小院里。
    宋延年的视线落在他对面的白良宽身上。
    只见他风尘仆仆,就连沾灰的头发丝都透着赶路的疲惫。
    他斟上一盏茶推了过去,笑道。
    “不是说下一届再考吗?”
    白良宽拿起茶盏,顾不上茶水有些烫口,吨吨吨的就吞到了肚子里。
    暖和!
    “赶上了就考!”
    “渴死我了,再斟一盏!”
    他不客气的将茶盏推了过去。
    他爹前段时间在家摔了腿,他去信小源村的宋延年,信里写了不参加这次春闱,让宋延年自己先动身去云京。
    前些日子,他爹伤情有所好转,家里人便催着他出门。
    “你不知道我这一路赶的多急。”
    宋延年笑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白良宽瘦了两圈的身材,应道。
    “可以想象。”
    白良宽抱怨:“那两个镖师简直都不当我是人了。”
    “我让他们慢一点,他们还振振有词的说我是镖物,镖物哪里有说话的权利。”
    “我这真是一路颠簸而来的。”
    宋延年听完又是一笑,方才他初见白良宽时,还被他身边江湖草莽气的镖师吓了一跳。
    “我还道你是被哪里的绿林好汉劫持了。”
    白良宽将茶盏搁下,摇头叹道,“唉,也多亏了他们,不然铁定来不及了。”
    “这趟镖贵着呢,除了府衙里领的赶考盘缠,我自己又贴了好几两,现在兜里穷的哐当响。”
    要是没赶上,这笔钱就真的是打水漂了。
    宋延年替他庆幸,“是啊,今儿都初三了。”
    这次的会试他们要考三场,分别是初九的头场、十二那日进行第二场、十五再进行第三场。
    初八那日,他们就得进入贡院,初九开考,初十出贡院,一场考两天。
    “你这几天在家里多休息下,调整调整状态,千万别生病了。”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白良宽摇头:“这倒是没有,就是觉得累!”
    宋延年:“那你先休息,不要逞强,书就不要再看了。”
    他站了起来,将白良宽放在案桌边的书收到一边,又拿出几两碎银往外走,抬脚几步就到了隔壁屋前。
    隔壁住着马阳钊马举人。
    宋延年:“双瑞在吗?”
    书童双瑞正在后头晾衣服,他听到宋延年的声音,随意的擦了两下手就跑了过来。
    “哎!宋公子我在这,怎么了?”
    宋延年将碎银递给双瑞。
    “我这好友刚刚来云京,这两日你给我们准备膳食的时候,顺便也准备一份他的。”
    双瑞:“好嘞。”
    “宋公子,您的朋友有什么忌口吗?”
    宋延年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这我倒是不知,你可以自己问他,他姓白。”
    双瑞:“好嘞。”
    宋延年注视着双瑞的背影,这小书童跑起来还带蹦跳的。
    真没想到,双瑞做事这般认真细致。
    除了怕鬼,没啥毛病。
    晚膳时,桌上就多了一道养身的菌汤。
    双瑞动作麻利的替桌上的举人老爷们舀了一碗汤,最后才给自己添上一碗。
    “我家少奶奶说了,饭前喝汤,苗条健康。”
    “各位老爷快喝吧。”
    马阳钊拿起汤匙,他瞥了双瑞一眼,不咸不淡开口。
    “吃饭就吃饭,提你家少奶奶干嘛,多嘴。”
    “快吃!”
    宋延年莞尔。
    马兄家里的夫人定然是个妙人。
    饭后,白良宽和宋延年打商量。
    “延年,今晚迟了,我先在你这儿住一晚吧,明儿再找客栈投宿,行不?你放心,我会小声点打呼噜的。”
    宋延年:“……”
    得了吧,这呼噜声你还能控制的住?
    “算了算了,一会儿给你烧点热水洗洗,别臭到我就行。”
    白良宽:“好啊你,来了一趟京城,现在都开始嫌弃上我了。”
    两人说说闹闹间,双瑞插了一嘴。
    “白举人找不到客栈投宿啦。”
    白良宽停住动作,“嗯?”
    双瑞大力的点头,“真的,到处都住满了。”
    他经常出门采买,这一片的人和事,他都清楚的很。
    “再说了,客栈里住着多不方便啊,我家公子之前在客栈住着,三天两头就有应酬,不是讨论功课就是请教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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