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王尚书两腿一夹,他的视线落在案桌上的茶盏上,因为太过心急,不知不觉中,桌上一壶的茶水都快被他喝完了。
    他想上茅房,又怕错过了老皇帝的召见,一时间面上有些两难。
    孔公公是个细致的人,他顺着王尚书的视线落在那壶白瓷茶壶中,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他上前一步低声道。
    “大人,陛下那儿尚需一段时间。”
    王尚书朝孔公公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孔公公重新后退一步,低垂眉眼不再说话。
    舒坦~
    王尚书从茅房里出来,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了。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茶水,此时心里依然着急,却也不敢再碰了。
    终于,在未时四刻时,王尚书得到了老皇帝的召见。
    御书房。
    王尚书冲皇帝行了个大揖,“陛下。”
    老皇帝挥了挥手,“爱卿不必多礼,劳爱卿久等了。”
    王尚书不言语,本来这时候他该和皇帝客气两句,但他实在不想说啊。
    老皇帝也不以为意,旁边的宫人早就将纸张铺好,砚台上也有磨好的浓墨。
    老皇帝拿起那管狼毫笔,沉思了片刻,这才提笔。
    一笔似龙蛇游走的好字慢慢的铺满整张白纸……待墨汁干透,老皇帝这才将纸张卷好放入一早就备好的檀木小箱里,亲自落锁。
    他捧着这檀木小箱,绕过案桌走了下来,将小箱亲自交到王尚书手中。
    “劳烦爱卿跑一趟了。”
    王尚书:“不敢不敢,臣的职责所在。”
    他看了看沙漏,连忙告别老皇帝,出了宫门就坐上马车直奔贡院。
    贡院里,王尚书一路小跑,一刻钟后终于到了众考官待的小院厢房。
    这场春闱由魏太师主考,他早已经带着翰林的三位同僚,以及其他二十名同考官等在贡院里,见到王尚书,魏太师脸一板,不怒而威。
    “说好的午时送来,你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
    王尚书叫苦不迭:“太师,我也不想这么迟的,你瞧我这满头的汗水,一拿到试题,我可是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真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王尚书摸了摸肚子,他还未吃中饭,肚子空唠唠的,连那层大油脂都小了三分。
    他心里也苦着呢!
    魏太师没空和他闲扯,他接过檀木小箱,从怀中掏出一把小钥匙,那是他进入贡院前,从陛下那儿拿来的,和这檀木小箱上的锁是一对的。
    钥匙插进小锁,“咔哒”一声,写满了陛下亲手书写的卷子就在众位考官大人面前展开。
    魏太师:“时间来不及了,大家辛苦一些,赶紧抄录卷子吧。”
    “是!”
    魏太师眼睛朝王尚书一瞥,王尚书立马将正在喝水的茶盏放下。
    “太师~”
    魏太师扯过王尚书走到角落里,小声问道。
    “怎么回事,科举这等国家大事,陛下怎会如此轻慢?”
    他和王尚书是儿女亲家,说话倒是不大避讳。
    王尚书:“我从巳时等到了未时四刻,整整两个时辰有余,才得陛下召见,你们急,我比你们更急啊。”
    魏太师:“可知陛下在忙什么?”
    王尚书摇头,他看了看左右,见其他人都忙着抄录卷子,并没有看向这边,这才小心的凑近魏太师耳边。
    “我瞧陛下眼下有青影,颇有困倦之意。”
    魏太师沉沉的叹了口气。
    这年老之人,精力自然不比年轻,秋白道人和太医倒是将老皇帝的身子调理的好了许多,只是,前段时间宫里还新进了几位美人……
    这,这不是胡闹嘛!
    罢罢罢,先忙过这春闱再说。
    ……
    三月初九,辰时三刻。
    贡院里陆陆续续响起“扣扣扣”的木门敲击声,原来是衙役们穿梭在贡院里,为各个号房中的举子分发试卷。
    宋延年通过木门三尺多的空档处,接过衙役手中的卷子。
    这一场考的是四书三题,宋延年细细的琢磨了下试题,待心中有底后,这才提笔。
    一团毫无规则的墨汁,在他的笔下龙蛇竞走,墨汁似有了自己的神韵,渐渐的占满一张白纸。
    宋延年写得酣畅淋漓,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他从考篮中翻出一根红烛点上,就着烛火将这题最后一点答完,然后才收笔。
    号房也是有提供伙食的,只是天冷,食物分到每个举人手中时已经有些发凉,上面一层油星,吃了准保拉肚子。
    他从考篮里翻出小锅和炭火,将它们重新热了热,这才吃下。
    ……
    第二日酉时,礼炮三响。
    “交卷了交卷了,手中的笔都停下,将卷子放旁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衙役们穿梭在号房里,将一张张写好的卷子收拢起来。
    衙役的头领轻点完毕,确定数额没错,这才准许众考生离开贡院。
    顿时,贡院里一阵铁链哗啦啦的响。
    宋延年很快就和白良宽马阳钊汇合了,他不着痕迹的离白良宽两步远,开口问道。
    “你不是说能憋就憋,不能憋也要尽量憋吗?你身上这味儿是怎么回事。”
    白良宽苦着一张脸:“人有三急,哪能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
    “昨日那伙食油乎乎的,我吃了几口,肚子就不听使唤了。”
    宋延年哈哈哈笑了起来,“我都和你说了要热透了再吃。”
    白良宽:“我热了,真的,它都冒大泡泡了我才吃下的。”
    “后来我都不敢吃这伙食了,宁可啃自己带的大馒头。”
    宋延年转头问马阳钊:“马兄可还顺利?”
    马阳钊点了点头,“还行,就是到了申时才将卷子答完了,炭也用的厉害,这天儿太冻了。”
    “我将炭盆搁在脚边,写一会儿字,还要将手放在上头暖暖,不然手都僵了,字也该糊了。”
    几人闲聊间就已经走到了贡院大门处。
    “少爷!少爷!这儿,这儿。”
    双瑞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宋延年几人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双瑞小小的人在原地里又是跳跃又是招手。
    宋延年看了一眼他背上的大包裹,对旁边两人道。
    “咱们挤过去吧,双瑞给咱们带衣服了。”
    ……
    回到小院,三人都喝了一大碗的红糖姜汤,这才洗漱一番歇下。
    第二场考了五题五经,题量比第一场的还要大,大家一拿到卷子,审题后就开始埋头苦写。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特别的快,眨眼又到了第三场。
    第三场的前夜,马阳钊已经有些受不住了,他抱着被子开始打喷嚏,清鼻涕也开始流了下来。
    “大夫,我还有些头昏,有没有什么好药?”
    大夫:“吃了药先看看。”
    ……
    双瑞将大夫送出门,还不断的追问。
    “我家少爷要不要紧啊,他明儿还能参加会试吗?”
    大夫将自己的药箱带子重新背好,不硌肩膀了,这才回答道。
    “应该不要紧,这包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吃完好好睡一觉,至于能不能考试,看你家公子自己吧。”
    双瑞连忙提着药包就去煎药。
    小厨房里,宋延年进来准备烧壶热水。
    “双瑞?”
    双瑞抹了抹眼泪,他抬眼看宋延年手中的水壶,问道。
    “宋公子是要烧水吗?放着吧,等我煎完这碗药给您送去。”
    宋延年从水缸里打了一勺的凉水,将它坐在锅炉上。
    “没事,一壶热水而已,我在这里等等,很快的。”
    他见双瑞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安慰道。
    “放心吧,你家公子这次会试定然顺顺利利的。”
    双瑞:“借您吉言了。”
    ……
    宋延年回到屋里拿出黄纸和朱砂,准备替马兄画一道消灾祛病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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