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朗终于定下神,俯身朝程玉行了一礼,“谢某答应,此事算是我欠公主一次。”
    程玉挑挑眉正要逗弄他,就听他死板道:“只盼公主莫说些以身相许的浑话,这一点谢某难以苟同。”
    程玉大呼无趣,出口叫了红枭进来,来都来了定是要尝尝山水楼的菜色。
    谢元朗见状,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其他,推说告辞。
    程玉心思已不在他身上,让他自便。
    谢元朗这才转身离开,待到跨出门口,又回头瞧了一眼,正跟红枭讨论点些什么菜的程玉对他笑笑。
    她的视线像蜿蜒又尖锐的钩子,能轻轻松松刺破他人的心防。
    不由得想起她若即若离地拥抱,谢元朗逃也似的离开。
    心跳与脚步一般错乱。
    不留神撞上正上楼的一人。
    来人一身锦衣,带着些不明显的暗香。
    他连忙低头致歉。
    一道清润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大人怎么如此慌张?”
    谢元朗闻声抬头,入目是名满帝京的一张美人面,单侧眼角缀一颗血色泪痣,正是户部尚书季惊鸾。饶他身为男子,也时常为他容色所摄。
    谢元朗收回错愕,再俯身行礼,“季大人。”
    季惊鸾扶谢元朗起身,见他面颊耳廓泛红,身上却无丝毫酒气饭香,微微不解。
    季谢两家皆为名门,互为世交。但他生来冷性,与谢元朗仅仅君子之交,对别人的私事不愿探寻,遂只想了一瞬,便将疑虑抛之脑后。
    不过他眼神太好,瞧见不远处一道红色身影,分明是程玉的贴身侍女红枭。
    那雅间正是谢元朗来的方向。
    谢元朗背对红枭,并不知晓。
    原想与季惊鸾再客套几句,不明白为何眼前人一下就冷了脸色,分明不愿与他多谈。
    他知道这季大人容貌双绝,家世显赫,性情也尤为难以捉摸。
    谢元朗也不是什么圆滑的性子,心中又惦记别事,说声告辞回府去了。
    季惊鸾并未多言。
    他的贴身小厮桐墨打点好掌柜,从楼下上来,见季惊鸾还站在栏边,不解道:“主子看到什么了?怎么不进屋呀?”
    季惊鸾这才回神,看桐墨一眼,开口道:“你把掌柜找来。”
    桐墨更加不解,只他这主子不是一两日行事无常,他早已习以为然,只得老实照办。
    掌柜的四十多岁,脸上是刀刻一般不消的笑意,额头却不住地冒着汗豆子。
    诚然他这买卖习惯了和达官显贵打交道,可也没有几日像今天这般难做,送走一座大佛转眼又来一座。
    季惊鸾抬头看他一眼,略浅的瞳色如覆霜雪,桐墨狐假虎威,吊高了嗓子,“我们主子问你什么就如实回答什么,也不会故意刁难你。”
    掌柜掏出随身带的绢布擦擦汗珠,连连点头,“瞧您这话说的,季大人有事直说便是,咱们、咱们何至于这般阵仗......”
    桐墨眼一斜,“废话。”
    掌柜的赶紧低下头去,不再多言。
    季家这位郎君才貌双全,年纪轻轻位居高位,倒是没听说过有何恶行,但这高门大户的世家子弟又怎么能只看表象,真小人也怕伪君子。
    掌柜内心忐忑,实在怕得罪了他。
    季惊鸾虽一向冷若冰霜,但也没有过用强权胁迫百姓的时候,今日果真是失了分寸,他瞪了桐墨一眼,桐墨缩缩脖子,不敢继续演了。
    季惊鸾这才看向掌柜,淡声说:“我所问的,你只需答是或否,难以开口的,不答便是。”
    掌柜的眼珠一转,顿时反应过来这是季惊鸾在给他庇佑,若贵人怪罪下来,他的过错也算不得大。
    总归今日是跑不掉了......
    他答道:“是是是,小的定知无不言。”
    ***
    程玉点了一桌酒菜,若是于笙陪她还好,红枭太守陈规,从不跟她同桌而食,自己独食,再好的美食也没滋没味。于是她吃了没几筷子,就只顾着饮酒去了。
    喝的是山水楼自酿的酒水,名字一如楼名般,全是为了迎合文人雅士,唤作“沉月”。
    入口微甜,后口也不辛辣,还带些兰桂香气,程玉喜欢得不得了,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喝完了几壶。
    这酒尝着不烈,酒劲却是十足,红枭劝了几次,奈何程玉只笑不听,已有七分醉态。
    她还挥着袖子,催促红枭,“再去要上两壶。”
    红枭欲开口劝说,程玉难得孩子气地将手指抵在唇中,“嘘”了一声,“我不喝了,要带回去的......”
    红枭实比程玉年长两岁,平日里寡言少语,对程玉比起下人照顾主子,更多像姐姐看顾妹妹。
    心思成熟缜密的人装作孩子一般痴缠,只是为了向她讨几壶酒喝,唇边一抹清淡的笑意,摇着头下楼去了。
    程玉喝干杯中最后一点,脑子里又蹦出于笙的脸,他同她一样喜欢甜口的酒,打算告诉红枭多要几壶,却发现她人已不在房中。
    她只好起身追了出去。
    身子一动,酒劲彻底地窜上了头,眼前黑黑白白,地面打着圈似的高低不平,每踏出去一步都像踩在云端。
    曳地长裙绊了她一脚,如不是今日要抓住先机,拔高气势,程玉很少穿这貌美却麻烦的衣物。
    她扶住手边木栏,原来已经到了楼梯前,好在程玉还有两分理智,晓得自己这状态不便下楼,只想靠站一会,等脚步稳上一些,就回去房间。
    身后长廊响起“吱呀”一声,程玉晕乎乎闻声转头,只见一个好一个美人站在走廊深处。
    她觉得自己属实喝多了,分不清春梦与现实。
    只朝那美人浅浅一笑。
    季惊鸾已有多年未见过程玉对他展颜,她这些年一见他就是一张冷面,若不然就是讽刺的笑鄙弃的笑......
    此刻她白净的面上飞霞,一双凤眼微微下垂,眼神湿润略显迷茫,分明是喝醉了。
    季惊鸾微愣片刻,大步向她走去,他犹豫一会,还是问道:“你怎么样?”
    而程玉感慨这梦太过逼真,她对欲望向来坦诚,梦里更没必要压抑自己。
    她一张手揽住男人,笑着开口道:“我头有点昏,走不顺畅,郎君可以送我回房么?”
    季惊鸾明白过来,她是没认出自己。
    又难以拒绝她伸出的双手,俯身用力,红裙翻飞,他将程玉整个抱了起来。
    程玉惊讶地揽住他的脖子,她本意是让他扶下自己,看来梦境多有夸张,算了算了,由他去罢。
    季惊鸾知晓她的房间在何处,却将她抱回了自己的雅间,桐墨正坐在凳子上张望,一看他主子抱了个女子进来,眼珠子险些瞪了出来。
    待他看清女子的脸,更是说不出连贯的话,“主、主子,你怎么把公......公主给......”
    “出去。”季惊鸾冷声命令。
    桐墨脑子发昏,怕自己主子办下错事,又不敢声张,低声道:“主子,那可是公主啊。”
    不知季惊鸾理解没有,他俯身将程玉放到床上,从她手中抽出被抓住的一缕长发,背对桐墨,“你先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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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写作者的话,感觉一把作品跟作者联系起来,沉浸感会大大减少,读小说的乐趣也就随之减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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