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竖起两根血淋淋的手指。
    “你听。”
    她笑吟吟地问,“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太宰与众僚属正在书房议事。
    “听?听到了什么?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同僚不以为意,“陛下怕是故弄玄虚,着意吓唬那周家小郎君。”
    有人颔首,“确实,陛下三次求娶,皆被拒绝,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出乎我们意料了,也就是陛下好拿捏,换成先帝,周家早就人头落地了。大人,我们要出手吗?大司马迟迟不肯站队,若真是支持陛下,只怕后患无穷啊!”
    襄朝有三公,那是门面装饰,握有实权的是六卿五官,其中太宰执内政,大司马掌军赋,文武两系皆在其中。
    太宰喝了口茶。
    她淡笑,“四掌柜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哗啦——”
    衣摆如水滑过门槛。
    绯红双指玩弄着一份折子,回到她的老巢。
    太傅终于见着了人,铁青一张脸,“陛下说翘课就翘课,可还把臣放在眼里?”绯红笑着把折子扔他身上,随着她的动作,那深红领缘又落下一截,隐约照见肩下明月。至尊姿势散漫,“太傅,看看吧。”
    ……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太傅额头青筋跳动,却听她说,“一个个的,喂得心儿都大了,连寡人的折子都敢截留。”
    太傅一愣。
    他捡起那折子一看。
    内容很平常,就是大司马周武的小儿举行冠礼,陛下若是有空,可以来家中小叙。
    是周母的亲手笔迹。
    周家拒婚归拒婚,私底下埋怨归埋怨,但真正出格的事情她不敢做。
    但这份内容没有到绯红的手上,她出宫之后故意惹人耳目,留了部分僚从看家,果然搜到还未来得及损毁的真迹。绯红又叹道,“这本来是寡人的皇庭,不料成了他人的饵料,太傅,您总是教余圣人道理,但一昧退让,天威不在,我们寇家的刀太久没见血,是会钝的。”
    太傅沉默不语。
    绯红意有所指,“男子入朝为官,本是好事,但它开了刃,却对着主人,您觉得这合适吗?”
    “臣……”
    太傅瞬间苍老,他取下冠弁,俯首帖耳。
    “谢至尊天恩。”
    系统:“???”
    啥?
    啥呀!!!
    这俩人怎么搞得像不能见光的地下交易似的?!
    绯红:‘乖,你只是个虐文系统,等着看男主被我虐就好了,其他事情别掺和了。’
    系统:‘……’
    我怀疑你在嘲笑我虐文系统,而且我有证据!
    虐文系统绞尽脑汁,运用它的数据库分析了一波。
    它很兴奋地说,‘宿主,我猜到了!你肯定是想让太傅辞官,向周家施压对不对?要知道太傅可是襄朝第一个登临三公的奴隶,还是个男性!他这一退,就相当于打击到了朝中为官的男子,而追究起这一切,都是周露白还不知好歹,屡次拒绝女帝的爱!’
    绯红笑而不语。
    系统立刻同情起了太傅,‘这老先生不容易啊,奋斗到了三公,你说撸就撸,不人道。’
    绯红:‘我什么时候撸他了?他自己要辞职不干,关我什么事?暗示犯法了?’
    系统:‘雾草你翻脸不认人!!!’
    等大司败登门,便瞧见那位年轻至尊青丝披散,莲足趺坐,一袭银朱深衣罩在肩头,在她的腿边,凌乱散着银瓶、象牙笔、双鱼玉佩等等,此时她手肘撑地,闲散拨弄着一盘双陆,好似天真可爱的稚童。
    “至尊。”
    大司败恭敬垂首。
    “我的好姑娘,你来了,快陪我玩儿!”
    “……”
    屁个好姑娘!你当老娘是青楼小倌呢!
    大司败吕冰镜是太子伴读,自她潜邸时就跟着人了,很是忠心耿耿。
    她揉着额头,“说吧,您又惹出什么烂摊子了?太大了臣收拾不了!”
    她负责刑罚,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抓人砍头的侩子手罢辽。
    绯红笑眯眯地说,“没什么,我强娶了周露白,辞退了太傅,准备把满朝文武的内衣扒了示众,让她们净是欺负人家,好坏的。”
    吕冰镜:“???”
    您认真的?!
    大司败转身就跑。
    “你干嘛去?”
    “清点家产,带您跑路,咱家祖上以前是卖馄饨的,等攒够了钱再东山再起!”
    “爱妃别慌,寡人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吕冰镜回头白她一眼。
    “滚蛋!谁是你爱妃!老娘叫爱卿!”
    绯红笑嘻嘻搂住她的细腰,“来来来,人多口杂,我们床上谈。”
    “我去!寇绯红,老娘喜欢良家妇男!”
    在外人面前向来冷血严肃的大司败爆了粗口。
    “好巧,我也是,那更得谈一谈了!”
    系统无比心累。
    两个大女人明明在搞权谋,你们这么姬干什么!!!
    深夜,吕冰镜才整理衣袍,一瘸一拐走出至尊宫殿。
    外边候着的禁卫军齐刷刷地扭头,目光诡异。
    难道至尊终于开窍了,不再执着于男子,对她的多年玩伴伸出了魔掌?……嘶!她们这才发现,大司败相貌端正,眉宇透着冷色,若不是杀性太重,往往让人忽略容貌,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婉丽美人。
    陛下多年不得纾解,伸出魔爪也正常。
    她们理解点头。
    吕冰镜暗骂一声。
    至尊你大爷的!
    她怀疑寇绯红就是故意的,非要枕在她腿上说事,搞得她腿都麻了!
    翌日,朝野动荡。
    太傅上书,乞骸骨,帝允之。
    当天,大司败吕冰镜抓捕了一批卿事寮的男官,他们原本镇守外廷,却插手内廷之事,僭越本分,其罪当诛。
    女帝高坐皇庭,轻飘飘递下一字。
    “杀。”
    谏官当即出列,“陛下……”
    绯红斜倚着手腕,“国库空虚啊,俸禄不够发了,要是多几个不怕死撞上来的就更好了,说起来,寡人执政至今,还没抄过谏臣的家呢,那定是好玩之事。”
    “……”
    那还说个屁!
    臣子憋屈站了回去。
    绯红就笑,跟系统说,‘看见没,人家不要脸,要比她们更不要脸,当皇帝老端着,这是马善被人骑啊。我就不一样了,我只喜欢骑美人。’
    系统幽幽地说:‘……我觉得男主还没篡位你就要死了。’
    绯红很干脆:‘那就让男主殉葬好了。’
    系统:‘……’
    你妈的。
    你搞死我算了。
    随着太傅远离庙堂、卿事寮被血洗,周家自然而然被架在火上烤,就差放点盐食,被天下人一口吞了。
    女子当权,男子本就是夹缝生存,好不容易先帝开明,允许他们进入官场,争夺自己的话语权,结果呢,周家三次拒婚,果然惹怒了天子至尊,现在报应可不就来了?
    最令他们憋屈的是,明明是周家闯的祸,可是周家要出一位新后啊,日后就是天潢贵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至尊不舍得罚周家,就把一股儿气撒在他们男子头上了!
    可他们能找至尊讲道理吗?
    你看看讲道理的尸体挂到什么地方风干了?
    禁城就传来一句话——
    大婚之日,大赦天下。
    他们自动转译一下:什么时候周露白乖乖进宫了,寡人就懒得折腾你们这些可怜男子了!如果他不嫁,不好意思,寡人最近学会了迁怒,你看看你们男子,有多少能坚持到最后的?
    不得不说,人还是怕狠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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